过了立秋,便是人参收获的季节,近几年由于大规模的封山育林,我县种植的人参已经不能满足加工商户的需求,所以都不约而同的奔向了万良人参市场,目前这也算是亚洲最大的人参市场,每每到这个季节,市场里都是彻夜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聚齐着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参商贩以及药材供应商,在给这个不大的小镇带来生机的同时,也使我们这些跑运输的开始忙碌起来。
我庆幸自己有个好主头,他也算是我县最大的人参加工商户之一,给他拉人参起码要跑上俩个月,常常是一个人彻夜不眠的奔波于新宾与万良之间,尽管熬得两只眼睛像个熊猫,但想想有钱赚,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天跟往常一样,早早的吃了晚饭后我把车子检查了一遍 ,由于连日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爱人怕我路上困,所以坚持要跟我一起去,路上好陪我唠唠嗑,我也是巴不得,去超市买了好多吃的带在车上,还买了半斤爱人最爱磕的瓜子,一切收拾妥当跟老娘道了声别,我俩就匆匆的上路了。
有人陪着说话,路上倒觉得比往常快了一些,那时没有什么像样的油漆马路,更别说高速了 ,我们俩一路有说有笑的转眼就过了快大镇,前面就是通化市了,我还自顾喋喋不休的说着,爱人则会半天应上一句,偶尔一回头,才发现爱人趴在卧铺上睡着了,我把两面的车窗都摇了上去,尽量去躲着那些坑坑洼洼,生怕颠醒了爱人。立秋之后的北方,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重天,一个人跑路的时候就是再冷我也会把车窗开着,因为刮进来的丝丝凉气会使人更精神一些。
通化到浑江的路算是好走一些,过了收费站前面就是江源县了,此时已过了半夜十二点了,不免有了些困意,但看看后面熟睡的爱人,仍不忍心摇下车窗和打开录音机听听歌,怕吵醒了她,就这样一直坚持着往前赶路,那时靖宇一带都在修路很不好走,所以我们大都南行走大阳岔,过枫叶岭 ,然后从湾沟直接进入抚松,再顺着江边一直到达万良,通常要走上一宿。
车子仍在蜿蜒的山路上不知疲倦的行驶着,我的大脑有却些麻木了起来,俩眼盯着前面的路,脚底下不怎么听使唤了,车速时而快时而慢,路边的枯木也像一个个人似的站在那里,偶尔会有猫头鹰忽闪着翅膀从风挡前飞过 ,头脑一激灵,会清醒一阵,然而三两分钟过后仍然会那样 ,有些呆板,以往这样的时候,我都会随着录音机里放出来的歌声狂吼一阵,大喊大叫的有时一直持续到天亮,然而今天却不能,我知道自己该找个宽点的路边停下了眯一会在赶路,因为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拐过了一个山头 ,前面挺平坦,我把车子尽量靠着路边,打开双闪,锁上两面的车门,头往后一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我这个人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只要一睡着,准会做梦,今天仍然不会例外。刹那间就有几个小伙伴向我跑来,每个人兜里都揣着玻璃球从冰上粗溜过来要跟我玩,一个个小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胳膊肘和袖口都油光铮亮的,一看就知道都是些很淘气的孩子 ,想跟我玩弹玻璃球,他们哪里知道小时候在家附近玩这个我可是出了名的准,小半天过后,都会赢上满满两兜子玻璃球,看今天我不把你们都赢光,想到这里我便迎了上前与他们展开了架势,呵呵老天真给面子,没有几把便把它们的玻璃球都赢进了我的兜里,就在我自顾得意的时候,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不干了,非要我把赢过来的玻璃球还给他们,这我哪能干呀?没想到他们却冲过来要抢,我一下的跳到了车厢里,他们抢不到就嚷着要去卸电瓶,我急忙跳下来去踢其中的一个小孩,没想到那个大一点的男孩拿着一根柳条棍向我头上抽来,妈呀,我一声叫唤忽然醒了过来,原来是爱人在我头上拍了一下“老三,刚才你在跟谁说话”“没有啊”“不能啊,我明明看见一个女的坐在前面嗑着瓜子跟你说话啊?”我用手使劲掐了一下爱人的手“你胡说啥啊?我刚才明明是困急眼了,才睡上一小会的”听我说完,爱人急忙拽着我的手“老三快走,刚才我做梦说有一群小孩围着车转要扎轮胎,还有一个女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要跟你搞对象,咱不能搁这睡了,快走吧”没等爱人说完,我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寒冷的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带着一种渗人的声响,瞬间整个人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怎么跟我做的梦那么相似,慌乱间竟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笨拙,手忙脚乱的发动着汽车一溜烟的飞了出去,此刻哪还有什么困意?爱人也不睡了,用手使劲的攥着我的胳膊肘,我打开录音机,调大了声音,尽量使自己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哼哼着小曲,天不亮就赶到了万良。 www.WENZHANGba.com
到了万良,我把车子停在市场外面交给了货主,顾不上吃饭就领着爱人到了市场里的一个小旅店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了,满满一车的人参已经装好了,并且有一辆车早早就等在了那里,走过去一看是修坤的车,那一段时间往回运人参我们大都是结伴而归,因为路上常常会遇到扒车的,所以一前一后的也好有个照应 。
我们几个在小吃部胡乱的吃了一口,而后去加油站把油加满,爱人去商店里买水去了,我打扫了一下车里,猛然间发现我买的那半斤瓜子袋子没有动,里面却只剩下皮了?想想爱人昨晚跟我说的话,仍有些毛骨悚然。见爱人从商店往回走来,我急忙把那塑料袋丢进旁边的垃圾箱里 ,半天没敢做声。
往回走的路上,爱人显得很精神,坐在我的旁边。修坤则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时而前后换下顺序,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我的心里仍然装着一个结 ,一定要看看我昨晚停车睡觉的那个地方 ,惧怕和好奇心同时驱使着我,过了大阳岔,天渐渐暗下来了,耳边的风也觉得越来越凉,甚至有些刺骨,在拐过一个弯就到了那个地方了,我支开爱人让她上后面把卧铺整理一下,这时候,修坤在我前面不远不近的晃悠着,拐过了弯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见了有几个新堆起土包包,上面插着那种属于满族人祭祀用的幌子,在瑟瑟的秋风中来回的摇曳,一阵风起,土包包前那一堆堆的纸灰四散飘来,似在哭诉着什么……
我猛踩一脚油门,超过了修坤的车,转眼间,就把他落的很远很远 。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在浑江的一篇报纸上看到了这样一则消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在暑假期间带着班上的孩子出去旅游,路上遭遇了车祸……
2014。8。28日凌晨四点与新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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