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那棵黄葛树,有多少年了,没有人知晓。
它兀立在村子西边那遍石滩之上,石滩很瘠薄,但它任顽强的在上面生长着,不需要世人对它的呵护。它半悬于石滩之上,俯瞰着美丽的镇溪河从西往东蜿蜒的流淌着。风雨不停的侵蚀着它脚下的岩层,树根已经裸露于地表,使它粗壮的主干倾斜着,一条枝干如同老房子上那根横梁似的跨在半空中,庞大的树冠像桐油伞的伞骨向四周展伸着。历经那冗长的岁月和风雨对它的肆虐,它任傲然屹立在那里。
记得农业社的时候,生产队在它下面修了几间低矮的茅草屋,用来圈养队里的猪和牛。那时祖父喂猪,我常跟在他后面,一个人悄悄跑到黄葛树下,踮着脚,仰着脑袋,用一根竹竿敲打着上面的嫩叶。那时没有零食,黄葛树发出的嫩叶总会为我们解馋。一到春天,黄葛树下面总会有我们的身影,就像春天镇溪河里探出头的鱼儿般,仰头渴望那春风刮落的一片片嫩叶飘进我们贪吃的嘴里。酸啾啾的味道就像小路边的酸叶草,稍不注意尿都能酸出来。
黄葛树总是会为我们遮风挡雨,它是路过游人的驿站。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倾盆大雨说来就来,即使太阳还没有退去的意思,滂沱的大雨就耐不住向大地倾注,平静清澈的河水不一会儿就浑浊咆哮起来。正在地里的人们总会第一时间跑到黄葛树下面,男人们在口袋掏出叶子烟,趁着躲雨那会儿的闲工夫,把叶子烟裹得比平时更漂亮,塞进金黄色的烟杆里,悠然的点燃。看见路过的妇女,如果是平辈的,免不了要玩笑几句的,玩笑里难免带点小荤,那是庄稼人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没有那份含蓄和羞涩,更显得亲切自然。愉悦的笑声把疲劳忘却,夹随着雨点敲打树叶沙沙的声音在黄葛树下充盈着。一会儿太阳拨开阴暗的乌云,雨停了。人们断断续续的又继续弯着腰在地里劳作着。
家乡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闷,没有一丝丝风,只有几只叫鸡子躲在树根下自我陶醉的低吟。讨厌的蚊子总在耳边颤动着它的翅膀,发出躁耳的声音,我们在黄葛树下点燃它落下的树叶来驱赶蚊虫。邻居早已围着在大树旁,摇动手中那把蒲扇,让凉风驱散那份闷热,谈论着地里庄稼的长势,或是奇闻异事。爱喝酒的男人总是从酒坛里舀出满满的一碗高粱酒,互相传递的喝着,还不停的鼓励你整大口点。即使只是几粒盐黄豆当做下酒菜,也喝得无比的尽兴。而我们在下面做着属于我们童年的游戏,女孩则围在一起,唱着那个年代的歌曲,稚嫩的歌声在宁静的夜空中回荡着,就像镇溪河淙淙流动的河水般的清澈纯净。调皮的男孩子却是从口袋里掏出白天在洞头竹林里捉的笋子虫,折去它镰刀似的前足,用放在灶台上的刷把签签插入断肢内,插在十字架型的高粱杆上,摇动几下,笋子虫就像村子里那轮水车绕着圈飞转起来,在炎热的夏季为我们送来了那一丝清凉。 www.wenzhangBA.com
家乡的那棵黄葛树总是那么默默无闻的为我们提供便宜,没有牛圈的,总是把牛拴在树干上让它遮风避雨,忍让着坚硬的牛蹄对它的践踏和牛角对它的撞击。黄葛树命贱,村里哪家小孩有病,万般无奈的父母总会拜黄葛树为干爹,虔诚的挂一块红布在其上面,希望保佑自己的子女平安健康。因此,村中以黄为小名的很多。
现在,家乡那棵黄葛树下已陆续修建起很多高楼大厦,它见证着我们从贫穷到富裕的奋斗历程,并永远保佑着生活在它周围的人们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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