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朋友说,大坪破景色宜人,且原始朴素,不着商光业影的痕迹。我去了,只看到了那里的淳朴,并没有发现朋友口中青草悠悠、怪石嶙峋的景色,这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我们驱车而走,公路沿河而延伸,车子越往山里,水越澄净,一路风光美不胜收,不过我们还是费了半天功夫才找到上大坪破的路。
当车行到大坪破脚下,我们愣住了,如此险峻的山上居然会有人家,然而它的险峻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说别的,就说路吧!上大坪破的马路狭而陡,盘旋而上,我们拐了十二个大弯道到山顶,千百米来高,现在回想当日坐车的情况,还有些后怕。
于其说是马路,不如说是像样一点的路,那里根本没有什么车上去,一路就没有发现车,或车行驶过的痕迹,只有中间一细长光亮的痕迹,顺着道路盘旋而如铁绳似的被揉弯。
路是沙土结构,多被雨水冲刷而凹凸不平,两边的杂草放肆往路中间扩张,完全不把人们的脚印放在眼里。然斜坡上却又是光秃秃的,裸露出沙泥细碎的本来面目,想必这是经常滑坡所致。
还好当天阳光明媚,车子勉强可以上去,坐在车上只觉得腰酸背疼,紧紧抓稳扶手,凭车一路狂奔,要是在这里熄火,我们会有麻烦。
我不习惯看光秃秃的山,尽管它有一种沧桑的美。我的眼睛充满了绿色的火焰,怎么在干枯的杨树林里燃烧,所以一路我不去眺望对面的山群,心里只想着快一点爬上山。快一点摆脱这心惊肉跳的情愫。
车行到半山,我看见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路中中央,双眼满满的渴望,盯着一处,顺着他的眼,我发现在路边的草丛中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妇女弓着身躯,手臂做出一个螳螂捕蝉的姿势,两腿半弯曲,车子从她的身边开过,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闪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从她眼中可以看出,她并没有想过这里会有人经过。
当我的眼睛与她眼睛里相遇的时候,她嘴角微微颤动,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我报以回她一个笑容,回头去看路中央的那个小男孩,他一点也没有被我们的车子吸引或吓着,还是死死注视那妇女的一举一动,我想,那肯定是她的母亲,她在干什么呢?为何孩子如此紧张?
我有点好奇的留意这位年亲妈妈的举动,可惜车子快要拐弯了,她会很快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最后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那个动作了,而是蹲在草丛中,一条腿蹲着,一只脚直伸,她埋着头,两手按在草丛中,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好像捉去了什么,我没有看见,只是小男孩渴望的眼睛被更强烈的紧张占据,一股兴奋就要从他幼小的身躯里迸发出来,但是我们始终还是不知道那中年妈妈在草丛中是在寻找什么?
弯一个比一个迟缓了,凭着爬山的经验,我知道快要到山顶了,朋友建议稍做休息在进村,我们在一个宽敞处停下车。
这里的风景的确很美,这种美来自于地势,我们所站的位置,一边是被着陡崖压得的喘不过气,一是放眼去,河之娇柔,山之苍茫,无不尽收眼底。站在这里,似乎好容易就可以爬上云去,胸怀习习秋风,头顶艳阳高照,乘了个凉秋,美哉!
休息片刻,我们进了村,村有一寨门,寨门是很厚实,用红字书写大坪破字样。穿过寨门,奇怪,一路都是沙土,进了村里却是水泥路,我有点纳闷,大路不通,何来如此干净的村庄,在我的印象里面,没有通路的村子可以是古朴、原始,却从不用过干净来形容它。一个地方的干净来自有水的水灵和山的秀气,而这里两样都不沾边。
但是它却改变了我之前的看法,这里路虽窄而弯曲,很干净,道路直穿村庄的中央,分明割出房子与农田的界限,路的尽头在一个废弃的采石场。不过一眼看不过去,不是这中间的距离太长,而是被一片枫树林给挡住了。
树林下阴凉幽静,它该是这个村庄活得历史吧!虽然我没有对这片树林的树做研究,单凭它们的身形和被触摸得光滑的表皮可以看出,这个村庄绝对的悠久。
穿过其中,像是走进一个超大型的帐篷,树干笔直挺拔,叶子遮天蔽日,把阳光拦在白云天外,而树下的打扮很年轻,一些泛白的石凳,及一个不算宽阔的院坝,只是我们一心惦记朋友口中的石林草海,无意在此逗留,穿过这片枫树,再路过一个小卖店,就是道路的尽头了,
心想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可能路就只到这里?
我们正准备找个人咨询,恰巧有一六十来岁的汉子经过,他一身黄泥,拉扎的胡子掩埋了那张枯瘦的脸,如果不是从他眼睛里找到透明的光,很难从他黝黑的脸找到眼睛,他担着水桶,想必是从地里回来的。
从他口中证明我们并没有走错,而是他们所说的风景离这里还剩一段距离,而且只能徒步过去。我一时间想到王安石《游褒禅山记》的一句话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最好不要被商人涉足,不然再美的地方也会变质。顿时非常向往那所谓的美景美到何种层度。 (人生格言 )
当我向他道谢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一只蝗虫,那蝗虫个大极了,浅黄色中泛着绿色的光,两只后腿被两根黑铁一样的手指锁住,它在挣扎,在撕咬那汉子的手指,但是这都没有引起那汉子的注意,他还是挑着水桶站着向我们细讲路线。可是我朋友放开油门,离开了,当时我很想看清那只蝗虫到底有多大。
我们把车子停在采石场旁边,直径往山上取路,在山上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初衷的向往,
离开那汉子,一个好奇年头总在我脑海里萦绕,他手中的蝗虫能有什么用呢?第一想法是想它可能有药用价值,拿回去泡药酒之类的,我知道农村人都有这样的喜好,经常捕捉一些毒蛇毒蜈蚣这些有毒生物来做药酒,可是不对,据我所知,蝗虫没有什么毒性。
可能用来食用,我知道一道美味是用秋蝉作为食材的。秋蝉餐风饮露,身体很干净,用油煎着吃,味道好极了,想必蝗虫也是这样。而且确实我也曾经把蝗虫当成烧烤的原料,小时候走读的时候,我要翻过两千米海拔的山峰去上学,开始以为好玩,后来爬久了,也就成一种习惯了,不过饥饿感是放学后永远的感觉。就经常捕捉一些蝗虫或者蜻蜓烧来吃,再采一些柏子、就当是餐后的水果,甜点,不有叔齐、伯夷的孤清,却有他们的采薇而食的经历。不过现在应该没有孩子会拿蝗虫当零食了吧!一只蝗虫也不可能成为那汉子的下酒菜。
我们一直在山上乱窜,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风景,我朋友提议回去雇一个向导,可是我的心思已经被那个汉子手中的蝗虫给掏空,对风景不再留意。
突然,我发现我脚下有一活物跳过,埋落在草丛间,我蹲下去想看个究竟。就在我蹲下去的那一瞬间,一个念想如流星一样从我脑海间划过。这个念想是解开汉子手中蝗虫的钥匙,我这样认为,但是很难从脑海里打捞那念想的碎片,到底是什么呢?
我的童年,没有会说话的小狗狗,也没有会发光的超人,没有绝世好剑,有的只是蝴蝶,蚱蜢,青蛙,蜻蜓,这些小动物就陪我在某一个角落上过上一整天。我还记得有一次和妈妈去地里收玉米的时候,妈妈不让我帮忙,又怕我走远,那里很荒凉,她一个人挥舞镰刀在割人的玉米地里穿梭,又要看守着我,没几分钟的功夫我总会看到她的眼睛。可是,不知怎么,妈妈却放下手中的镰刀,蹲在地上,就像现在我一样。
我想起来了,那个念想是妈妈的蹲坐的姿势。
当时妈妈也是这样蹲着的,手臂提得老高,做出螳螂捕蝉模样,然后飞快的向草丛里扑去,惊起草丛中的活物,它蹦到很远的地方,妈妈站了起来,又小心翼翼的向它停落的草逢挪步,当时我并不知道妈妈是想做什么,直到妈妈得意的走靠来,很高兴的样子,我才知道她是给我捕捉蝗虫,那时我也只是知道我有蝗虫可以做伴了,完全不去看妈妈被玉米杆叶子割伤的手臂和脸庞。我只是知道高兴,只是不断赞美这只蝗虫特别大,特别漂亮,只是想着回家我可以和小伙伴们威风了。
妈妈生怕蝗虫会咬伤或踢伤我,可是又不想让它失去双腿而不再漂亮,就从她后脑勺取下她的发髻把蝗虫套在里面,把发髻递给我发髻。才嘱咐我要乖乖的在一边等她,我看见妈妈随便砍一根树枝,把头发胡乱盘起,然后又去继续收玉米。
爸爸也曾像是一个凯旋的将军走到我面前,你看,我抓到了什么,他晃晃手,是一只蝗虫,厉害吧!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没想到我幼时遗失的记忆会被一只蝗虫打捞出来,更没想到的是二十年后我才理解到当时母亲的心思。
那个汉子也是想在他孙子面前感受一下当将军的威风吧!在山腰上的那位年轻母亲,放下背篓,在草丛中追逐,那被追逐的应该是一只又大又漂亮的蝗虫,那个孩子的渴望和紧张,二十年前,在一片玉米地旁,我也有过。
我捕捉到了,是一只蝗虫,浅浅的黄,和一对棕色的眼睛,触须,有力的双钳不断做出咀嚼模样,这是他自卫的条件反色,有力的后腿,想挣脱我的手,它的确漂亮聪明,是很好的斗角士,我像小时候妈妈轻手轻脚的放进发髻里一样的放进我的挎包中,一路带回家。
我们最终也没有找到大坪破上的石林草海。没有看到奇形怪状的石头,没有看见鬼斧神工的一线牵,也没有看到绿草茵茵或是秋草萋萋。我们只是走过一片被收割的稻田,只是爬到种满蔬菜的山,只是穿过开满茶花的林子。只是在山上捕捉了一只蝗虫。
这算是一种遗憾吧!毕竟我们是冲着这里?O石林草海而来。可是,谁说风景一定是风景的本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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