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人生如鱼
人生是一次单程之旅,更是一次竞技,永远没有看台,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在背后留有空白;人生不是一次彩排,绝对没有机会重头再来,走过去就无法回头,只能留下遗憾和无奈。边经历边感悟,自己蓦然明白人生其实也是一部大书,所有的章节必须用自己的血汗撰写,用时间去叠加。
在一些平淡的日子里,我们平静甚而不拒凡俗地活着。然而,当我们用心揣摩生活中类似于老蚌衔珠、化蛹成蝶、万涓成河人生规则时,是否幡然顿悟:有限的生命在无涯岁月中定格成永恒的时候,人生是什么?或许,每个人对生活经历的理解不同,总结出的答案也各尽不同。
近日,工作之余,翻阅手中积攒多年的资料,欣然看到2008年第5期《政工研究文摘》摘转吴振宇所写的一篇《三条鱼》的文章,说大马哈鱼是一条母爱之鱼,微山湖里的乌鳢鱼是一条子孝之鱼,鲑鱼是一条乡恋之鱼。细细品读,感动不已,启迪颇丰。三条生命之鱼,三种大爱无言,这是最简单的人生,也是最质朴的情感。
人生如鱼。生活在我国乌苏里江、黑龙江一带的大马哈鱼(鲑鱼的一种)在海里生活4年之后,到每年八九月性成熟时,成群结队地从外海游回江河。入江后,雌马哈鱼用腹部和尾鳍清除江河底淤泥和杂草,建起一个圆形的产卵床,产卵后,经过长途跋涉精疲力竭的雌马哈鱼守护在一旁,孵化出来的小鱼不能觅食,只能靠吃母亲的肉长大,雌马哈鱼一动不动任凭撕咬。来年春天,长大的小马哈鱼顺流而下游向大海,雌马哈鱼却只剩下一堆碎骨。大马哈鱼属于母爱之鱼,当之无愧,无声无息地诠释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母爱。
在这个世上,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把我们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哺育成人,教我们呀呀学语、蹒跚学步,歪歪扭扭走出人生第一步,用柔弱的身体给我们遮挡着风霜雨雪。长大了,我们要走出家门时,灯光常常把父母年迈的身躯拉到窗帘上,见证了多少“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不眠夜晚,照亮了多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动人场景,收集了多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父母起身忙”的难忘故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母用深深的母爱给我们编织了一叶远航的帆,给了我们一生都享用不完的精神食粮,无怨无悔地付出直到无所付出。父母白发下压了多少岁月的风霜,我们无从用心计算过。
人生长河里,父母就是一条大马哈鱼,让我们从另一个世界走来,我们在他们的怀中畅游,享受到了一种博大的关怀和无与伦比的亲亲热热。我们做儿女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父母记挂着子女的一句话,一次皱眉,一个动作,都是对儿女深情的爱抚,从未想过将来从儿女身上得到什么,一辈子都在“角落”里用心关心着儿女,把“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思念和牵挂默默留给自己,留下的总是那个清晰而抹不去背影,伴我们走过生命的岁月。父母永远是我们作儿女最坚强的后盾,我们无穷无尽力量的源泉。
“三十岁以前你是父母的影子,三十岁之后,父母是你的影子。”著名作者贾平凹的这句话,一直让我铭记在心,品味着咀嚼着。离开父母的庇护,品尝生活,从真正意义上懂得了父母之爱恩如山。父母之爱无言无色,静静流淌地心底,照亮人生。父母是无言的教科书,用他们大写的“人”字传业解惑,教我们为人处事,育我们成人成才,带给我们一笔一生受用不尽的精神财富。我们延续了父母的生命,是父母含泪的骄傲,是父母血源的承接。岁月如歌,我们踏着父母的足迹接近生命的另一个高度,用他们所给予我们的力量,在他们没有走过的路途上前行,把“人”字写正、走好。
人生如鱼。生活在山东省微山湖里的乌鳢鱼,产卵后便双目失明,无法觅食而只能忍饥挨饿。孵化出来的千百条小鱼,天生灵性,不忍母亲饿死,便一条一条地主动主动游到母亲的嘴里,供母亲充饥。母鱼活过来了,子女的存活量却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它们大多为了母亲献出了自己年幼的生命。乌鳢鱼用“上善若水”的大义孝道,表达血源之缘。
我们像乌鳢鱼一样,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血液,得到了骨骼,从我们拥有生命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背上就驮起了一种使命。记得儿时,每逢家里做鱼时,母亲总是把鱼肉给我,自己却夹着鱼头吃。长大后,我才明白,这是一种无言的母爱。生活中,往往就是这样,当我们写下春天,春天就在窗外渐渐远去,当我们写下父母,父母在风景中悄悄老去。时间匆匆复匆匆,它用多重的演绎将我们推到故事中,故事里的自然之美或是伤怀之美,是古人的,也是今人的。等我们告别城市的喧嚣,常忆起父母的唠叨,父母却越去越远,只给留下永世芳香。我们向更远的一些地方张望,父母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同一个剧本,不同的演员。记忆中,留存一些父母生动的片断,但更多的内容,已经落入遗忘的岁月。父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会在家人、亲戚、友人的回忆中,存留一些时日,然后慢慢地淡出,等到若干年后,这些人们也渐次故去,就没有证实父母他们曾经存在过的消息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记得曾在《诗经》中读到这样的句子:“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愿我复我,出入复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句子的意思是百善孝为先,人世间最难报的是父母恩。每当耳边响起《常回家看看》这首歌曲时,每个在外的游子,必定会泪沾衣襟。将来有一天,我们这群戍边人,也会和他们一样,一样的牵挂,一样的思虑,一样的暮年所固有的心情。从心里盼望儿女来,但又体谅他们的忙碌,言不由衷。
聚少离多,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回头想想,这些年,自己作为军人戍边二十余载,只与父母过了3个团圆年。2011年元旦,父亲突然的离去,撤去了我一种生命的支撑,割断了一条链接这个世界的牢固纽带,自己内心深处有一处被抽空的感觉,后悔不迭,但现实无情,“子欲养而亲不待”,即便捶胸顿足又有何用?回头想来,这些年头,许多事情做得不妥,生活中会多少不易察觉的盲区,没有机会弥补,这种亏缺感会永远无法填补。
军人难以忠孝两全。挤出点时间“回家看看”并不难,难就难在“多陪一陪老人”。久别重逢给父母一个拥抱,握握父母皲裂的双手,给父母洗洗沧桑的双脚,讲讲生活工作情况,谈谈外面世界,仔细聆听父母“空巢”心声和谆谆教诲,在尽好“经济赡养”义务的前提下,更尽好 “精神赡养”,做到像曾国藩所讲的“孝亲最以欢心为本”那样。距离缩短,次数增多,亲情的分量也会陡然增加。有大爱必有大孝。军人对祖国的忠诚,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只要深怀感情,无论戍守边关,还是行走大漠,高耸的界碑知道,熠熠的军徽知道,手中的钢枪知道,年迈的父母知道,我们都有一份别样的孝心,别样的情感。
人生如鱼。秋季繁殖季节,鲑鱼从海洋洄游上溯万里,回到出生地。回家的路上,充满惊险,充满艰辛。飞跃大瀑布时,成群的棕熊守候一旁,多半的鲑鱼成为棕熊腹中储存冬眠的美食。跃过大瀑布的一部分鲑鱼,已是筋疲力尽,却还要面对数以万计的鱼雕猎食,惟有少数的幸运者躲过追捕,耗尽所有的能量和储备的脂肪后,才游回了自己的出生地,完成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谈恋爱,结婚产卵,最后安详地死在自已的出生地。来年春天,新的鲑鱼破卵而出,沿河而下。鲑鱼由此开始了上一辈艰难的生命之旅。
“为什么我总是眼含热泪,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太深。”诗人的句子一次次与我们的情感碰撞。是的,有多少人为故乡的土地写下挚爱的诗篇啊!故乡,是一个人血地,我们生命起步的地方,泥土里有我们祖先的遗骨,走出来必须要走回去,那有亲情和爱在流淌。故乡是容器,收藏着我们童年的哭声的地方,一石一基,一草一叶……像哼起的童谣,时时处处刻在心上,仿佛就在遥远的眼前。每个人的故土之情,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抑制的,像是树与根的情意,永远站在我们记忆的深处,是我们心中最柔软也是最不能轻易碰触的地方。夜深人静时,我们经常在半梦半醒中反顾来路,反顾从中年向青年、向少年、向童年的回溯,挥不去的炊烟,挥不去的荷塘,挥不去的故土芳香,……故乡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永远是不朽的符号!一个人不管走多远,故乡的魅力无不如影相随。
没有故乡的人,没有根基,没有身世。鲑鱼不远千里,回到那片眷恋的故土完成生命的轮回。人生如鲑鱼,无论走得多远,飘得多高,终有一天我们还是要踏上这回家的路。叶赛宁说:“我抵达故乡,我即胜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知道故乡之故,是旧的意思,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家还是老的好,像一壶浓烈的老酒醇香绕魂,对故乡总有一种搁不下的念想。特别是我们在经历了风雨和坎坷之后,最先想的人可能是母亲,最先忆的事可能属于故乡。当我们一天天年老,母亲的怀抱已成为遥远的记忆,故乡必定会日渐亲近,像一句宿命的箴言越来越响亮,直到自己回归生命的起点。我在一片浓重的乡音,懂得了父亲为何选择返乡作为自己生命最后的旅程。好比一个离家已久的孩子,终归要回到母亲身边一样。故乡伦理给我们的是一种精神的守护,更是一种恩养。
不弃块石,始成高山;不弃涓流,始成大海。一个又一个的故乡连缀成了祖国,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与姓氏组成了民族。在英文中,祖国与故乡是一个单词,而组成这个单词的是土地和母亲。在中国文化的传统中,祖国、故乡和母亲三者有着同样的含义,国是放大的家,家是缩小的国,母亲孕育了我们血肉身躯,故乡孕育了我们的文化魂灵。这一切,在军人的眼里,祖国永远是难以割舍的故乡、不能失守的家园、生死相依的母亲;热爱故土,就是热爱祖国、土地和母亲。
人生如鱼。人生旅途不怕荆棘和坎坷,有春风就会萌芽,生命不是一篇“文摘”,不接收平淡,只收藏精彩。人,亦在无声中,送走时光的星移斗转,笑看人间的月圆花瘦, 把持心灵的阴睛曲直,掂量生命的跌宕浮沉,微笑着唱响生活的歌谣。
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生命的宽度是无限的。人生因热爱而精彩,人格是每个人人生最高的学位。像三条鱼那样,做好自己人生之鱼,游弋在有限的生命长河里,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是为人的向往,也是为人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