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打早起,天不超亮儿,晚辈们一群一伙,不论姓氏,挨家挨户给长辈们磕头拜年。一进门,“头人”高声喊:“大伯大娘,拜年喽!”后边的人也跟着起哄。老头老太太忙紧颤颤巍巍迎出来:“呦喝,拜什么拜,别拜了别拜了,越拜岁数越大”。嘴上那么说,脸却笑得像怒放的花朵。晚辈们纷纷磕头,头要磕得实实在在,不能耍奸蹭滑。磕一个站起来,不能扑拉格勒拜(膝盖)上的土,还要弯着腰拿出再磕一个的架势,说:“给大娘磕了,还有大伯呢?”大娘一边忙拉住“头人”,一边说:“一个就行,伙着,伙着”。晚辈们顺水推舟就坡下驴,磕一个拉倒。大娘这一会儿可不能撒手,用枯枝般的五指拽了这个拽那个,一幅急痴白咧的样子,说话速度像炒黄豆:“快着,快着,屋里曩和曩和(暖和),岂(吃)点儿花生糖块,抽颗烟抽颗烟”。晚辈们七嘴八舌:“抽着呢抽着呢”;有的说:“刚扔喽刚扔喽”。这会儿大娘一下子看见了一个从城里头来的毛头小伙子,忙用枯树枝拉住那双又白又嫩的胖手问:“多咱来的?”小伙子答:“夜了可,夜了可(昨天)”。这会儿可不能用普通话说“昨天”,否则就是沾了“洋气”忘了本。这个新闻不用多大功夫就会传遍全村,成了“话把儿”,一说说一年,那可了不得,还是装作土里吧唧的是上策,还要摆出嘘寒问暖的表情问:“大伯大娘可硬朗?”大娘:“不赖不赖,结实结实”。小伙子接着猛点几下子头,象鸡啄米似的:“哈个就好,哈个就好”。接着大娘紧往屋里让:“进去歇歇脚,摆咧摆咧”。打伙异口同声:“一会儿一会儿,还有几家子没转悠呢!”大娘:“哈个你们去转悠转悠吧。末了儿回来岂(吃)饺子。”晚辈们:“大娘回去吧,别冻着了。”接着一混齐子出大门。去这一家子的拜年仪式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