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外婆讲了很多奇异的故事,大多记不清了,唯独有一个现在还历历在目。这故事是发生在村头一棵老黄桷树身上的,至于这树有多老,外婆也不知道,她只说她的奶奶还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这树就这么粗了。
故事的发生往往需要人物的出场才变得有意义,这故事同样套路,说是一个唱戏的班子途径此地,天已擦黑,于是一伙人就在古树旁边的小旅馆安顿歇息。戏班子里刚好有一对母女,这女儿生得很是娇艳,一双眉眼胜似秋波,朱唇轻启,如玫瑰滴落,姿态盈盈,俨然一大家闺秀,可惜生是个靠卖戏营生的苦命人。这母亲也是戏子,但是对女儿却管教甚严,常日里也不准私自见什么男子,纵然有男子对女儿大献殷勤,也是替女儿推脱婉拒,当母亲的自然思虑得细致,怕是这男子是觊觎女儿颜色。偏偏这一天赶路下来,各个精疲力竭,睡得不知深浅。母亲想来也无事,也就在女儿的隔壁房里早早睡去。到了半夜里,忽然一阵风吹来,烛灯悉数熄去,女儿的房间里霎时立着一英俊男子,五官精致,相貌堂堂,温文儒雅。女儿没有害怕,反而很惊奇,这等男是平日里所没见过的,心里尽然十分欢喜,毕竟二八女子,也是芳心早有。这好似一对注定的璧人,这样没有来由,不问来由就结了露水夫妻,偷了鱼水之欢。鸡叫三遍,女子还沉湎于欢乐,男子搜肠刮肚地找了各种理由辞去未果,女子一顿梨花带雨之后,男子相约今晚赴会便速速离去。天亮了,大家准备收拾东西启程,偏偏女子说她身体不适,赶路难行,母亲心疼女儿,也为女儿费了一顿唇舌。班主碍于这母女是这戏班的主角,为这班子也是出尽了心力,也就由得了她们。全班子于是决定便在这里歇息一天,也顺便采购点赶路的干粮。白日里无事,女儿便不停地嗤笑,母亲很是奇怪,便仔细询问女儿,女儿再三推脱终抵不住母亲的拷问,于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这母亲听后大骂女儿的不是,但是又不敢声张怕坏了女儿的名声,低了身价。随后这当娘的又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因为刚来此地的时候就听说过附近很多年轻姑娘失身的事情,因为母亲特别爱打听是非,还去打探了个就里,原来此地有一棵老黄桷树成了精,每晚会化作年轻貌美的男子去勾引良家女子。唱戏的就是戏法多,母亲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法术,千万告诫女儿今晚一定在房间赴会,将带血的绣花针刺在男子的胸膛。如此,这男子就只能化为树,不能用人形到处害人了。女儿欢喜又悲伤地等待男子的到来,又是忽忽地风声,女儿便知道这树精到了。两人都是深情款款,如三年未见,尽把相思之苦诉说,你侬我侬。只是两人都有了心事,男子是专骗女子的精,女子是要这男子的命。到了四更天,男子重复各种言辞推脱要离去,女子这次浅浅地哭了一阵也随便由得了他,还帮他穿衣服。就在男子不注意的时候,女子用绣花针刺破中指然后将带血的绣花针钉向这男子的胸膛。顿时,只听见一声惨叫,这男子就风一样飘走了。女儿迷迷糊糊的,只是哭。母亲听见了响动,立马到女儿房里,原来事情已经了结。天亮了,戏班子打点好行装继续赶路了,都在讨论这次去马庄要唱什么戏,只有这母女心事重重。
听说后来这母女去了好几个村唱过好几台戏,母亲发现女儿怀孕后,就带着女儿回到了女儿艳遇的小旅馆安顿下来。后来母亲嫁给了旅馆老板,于是她们长住下来。只是人们都没有听闻她出嫁,只知道她生了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那儿子不同于常人,生得也是无比英俊,只是皮肤很黄,是渗到骨髓里的黄,又像患了肝病后的那种黄。后来这孩子长到二十几岁的时候就中了进士,入了仕途。这一家子从此改姓了黄,黄姓于是在此地兴旺起来,后来发展成一个大家族。
听外婆说这里黄姓的祠堂里供奉的祖先都是一块刻着有黄桷树的无字碑。每年农历节庆的时候,你会看到垭口的那棵黄桷树下面烧了很多的纸,燃着满灯的香油和陈设了各式的贡品。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现在这村子里确实有很多姓黄的人,逢年过节的时候这大树下也确有很多拜祭家人的东西。不知道这故事是不是真的,村里的老人说有这么一回事,但都说是上一辈的人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