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事一: (书皮·猪蹄)
小妮儿刚升二年级学会了攀比,看着别人花花碌碌的现成的塑料包书皮,羡慕不已,打定主意这次不让爷爷用旧挂历给她包了。
放学回家,奶奶来接她,小妮儿坐在三轮车后面,跟奶奶说:“奶奶,我们发新书了。我想买那种现成的书皮。”奶奶一边蹬三轮一边答应着:“行,好闺女。奶奶这就去给俺妮儿买。”妮儿一阵高兴,心想:“奶奶这回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不说我乱花钱了?”
到了一家熟食店,奶奶停下车,随手把小妮儿抱下来。小妮儿一看,感到很奇怪,对奶奶说:“奶奶,错了。这是卖菜的地方。”奶奶说:“没错,这里才有卖的。”
奶奶乐呵呵地跟店老板打着招呼:“我家小妮儿嘴馋了,一放学就让我买猪蹄。”店老板也随话答话:“吃得好,长得壮,总比闹毛病吃药强啊。就这么一个小宝贝,又乖,不给她买给谁买?是不,小妮儿?”
小妮儿这才知道奶奶弄错了,把“买书皮”,听成了“买猪蹄”。可是,在生人面前,我家小姑娘有点害羞,她轻轻拉拉奶奶的衣角,小声说:“奶奶,去那边买吧。我要买两个书皮。”
奶奶还糊里糊涂地傻笑着说:“这个店东西好,就在这儿买吧。买俩就买俩。你这小东西,眼大肚子小!吃不完我们给你留着明天吃。”小妮儿嘟哝着:“我要买书皮,不是要买猪蹄。”
奶奶这里正掏钱付账,店老板可是听得真真儿的,早已哈哈大笑起来,“小妮儿,你奶奶今天大方了,是先买猪蹄,再买书皮啊。”
……
这次回娘家,当小侄女嘻嘻哈哈把这件趣事讲给我听时,逗得我是止不住地笑。
小侄女说:“奶奶真傻,都不知道小卖部有卖书皮的。我告诉她,开始,她还不信。奶奶真是,啥都不懂。”
是啊,娘永远弄不懂,这年头怎么啥都要花钱?连个包书皮都非要去买?就像她永远弄不懂,她用零碎花布头精心缝制的书包那么漂亮,怎么都笑话是老土呢?
—— 唉!我可亲可爱的“傻”娘哟!
趣事二:(疯子·大哥大)
我要说的这件好笑的事情,也是发生在娘身上的趣事。
一晃都20年了。那年正月,我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在娘家闲住。一大早,娘照例去清扫院落。清理完毕后,娘回屋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外面有个疯子,老在我们胡同里瞎转悠。以前没见过这个人。”看着娘神色凝重的样子,我随口问:“啥样子的疯子?”娘说:“穿着一件破旧军大衣,还带着一顶黑不溜秋的绒线帽。一直在前院你大叔叔家门口附近走过来走过去,大一声小一声地自己嗯嗯啊啊地说个不停。看样子,和后街那个傻二一个样。”
后街的傻二是个叫人害怕的疯子。平日里就是着魔似的喷着唾沫星子自己跟自己说话 ,又是说又是笑的;疯劲大起来就乱嚷乱骂,还拿砖头瓦块乱扔,惹得乡亲们都躲着他,四邻八舍更是吓得随时关门闭户,免得惹麻烦。
待了一会儿,娘猛然想起了什么:“不行,我得去你大叔叔家 一下,告诉他家关好门。要不,他家俩孩子在家,万一跑出来咋办?孩子那么小。”我不放心地关照着娘:“出去看着点。” 娘说:“没事 ,大白天的,我这么大人了。我拿上扫把。没事……你别出来啊!我从外面给你锁住门。”
不大一会儿工夫,娘回来了,进屋就咯咯咯地笑,还自言自语地说:“这大哥大真神奇,不用电线就能打电话。”紧接着大婶子也跟了过来:“不要你家扫帚啦?还得让我送过来。你这个大嫂啊,真是笑死我了!”
原来,刚才叔叔家正在吃早饭,娘过去就跟他们说门口有个疯子的事,弄得叔叔婶子莫名其妙 ,等娘一一把所见到的情形说完,逗得叔叔一家哈哈大笑。叔叔说:“哪来的老疯子呀?人家是饲料厂的老板,来和我商量配鸡饲料的事,等我吃了饭一起去料场。人家那是在打电话,大哥大。”娘一听也急了,理直气壮地说:“你当俺不知道打电话?你家电话难道能在街上打呀?”娘的话一说,把大叔叔笑得喷了席,婶子更是笑出了眼泪……
我听着她们一番说笑,真是好玩极了!—— 唉!我可亲可爱的“傻”娘哟!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上个世纪90年代最初两年,农村刚刚进入信息时代,有线电话还没普及,无线电话更是不多见。那时候无线电话还不叫手机,叫大哥大,现在这“大哥大”已然成了历史名词,那些90后也许都不知道了。
趣事三:(皮猴·皮兔)
娘真是个糊涂的人,很多时候糊涂得有点犯傻,傻得可笑、可亲、可爱。
记得有一次,娘收拾柴火准备做饭,我和妹妹带着刚会走的儿子在里屋玩,突然听到娘很生气地喊我们:“你们这是谁弄的?孩子好好的小皮猴给灶火烤成这样子。”
我和妹妹出去看时,娘还在数落:“小贺儿最喜欢这只小皮猴了。看看,小猴烤得变了形,圆圆的耳朵成尖的了;小猴的桃子也不圆了;尾巴也秃了;颜色也不新鲜了,多难看呀?!还有,底座上的笛子也不响了,这叫孩子怎么玩?!你们烧火怎么就不看着点孩子的耍物?唉!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一模一样的小皮猴……”
听着娘的一番数落,笑得我和妹妹是前仰后合。娘看我们笑得这样,显得更加生气:“小贺儿要是想要小皮猴了,你们给我好好哄,不能给我让孩子哭……”
这时,小贺儿也从里屋蹒跚着走出来,手里正抱着那只小皮猴。
娘看看小贺儿手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也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娘拿着的那个是邻居家破旧的小皮兔,一样的拳头大小,一样的做工,一样的橡胶材料,只是造型不相同。小兔子可不就是尖耳朵、短尾巴、爱吃萝卜嘛,而且这个小皮兔旧的脏兮兮的……要是换成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可是娘连这个眼力都没有。——唉!我可亲可爱的“傻”娘哟!
后记
郑板桥那句“难得糊涂”稍微有点文化修养的人都知道,人家这个糊涂是装糊涂,真聪明。这一理论走的是老子的路线:“无为而无不为。”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让聪明人装糊涂实际是很难的,不到万不得已,谁又肯“退一步”?明明知道徒增尴尬与无奈,而不肯“放一着”者,岂不大有人在?
懂得了这个道理,我常常庆幸娘一辈子是个真糊涂的人 。娘不懂文学,不懂那种叫做什么心灵鸡汤的东西,但是,娘却能永远活得那么心安、那么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