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过秦桑,驱马踏燕草。
江湖一瓢饮,只记两含笑。
江水还如剑客渡别那年一样的冷吗?我想去触一触;
桃花还是诗人来访那日一样的红吗?我想去采一采;
软柳可还像韩翃折过那把一样孤孑缠绵?我想去思念一回。
立春。雨水。惊蛰。我逢了几位远友几壶春酒?春分。清明。谷雨。我路过了哪个女子哪朵红颜?相遇若足够美好,便喝它几盅,扬镳分道后仍有牵挂的时刻。不忍抹煞她的眉若远山,便随她去,结庐于水滨山麓,或桑麻,或渔樵。
而我本是漂泊的命,漂一世却只泊一次。在我未开口之前,你别恋我,恋成渭地汾水的分明;你别等我,等成十年漫长的打坐。我若远去,你须在远处踏歌送行。离别的话,都是多余的吧!
不要问我三月的乱红铺了谁家女子的后院,我正欲探访,却苦于找不到一手图纸;也别问我那位绝了弦的乐师去了何处,我正要去寻踪,却问不到他的半点消息。我二度穿过白雪的街和阳春的桥,看到踏青者踏进那临窗打盹的女子的梦,看到浣衣人捣的不是自己的衣,听见汪龙在桃花潭边与故人的赋别,听见花落,听见杜鹃啼血......故人影杳,伊人音灭,那就这样吧,让我的踏歌于江畔独自错落。
潦水已尽,我酌贪泉的水,且再贪恋一回红尘,犯下罪过,当作皈依佛门的法理。舍我吧,就让这天雷地火的贪嗔痴栖止于花开之后,落英之前。舍我吧,假设韶华太轻,有必要诵经吟卷加以沉淀。
而我仿佛在即将剃度之时断然离去,看到觥筹交错,熙熙然有远友涉江而来,带了“竹叶青”和“千日醉”。看到长发女子跺着金莲步在灯火阑珊处闪现,眉眼盈波。看到亨利向我递来他的绞索。看到法老的诅咒在我身上一一印验。而天堂或者地狱,我都愿意品尝。
谁在我未生之时早已料到了必然的空洞与寂寥,便在我空洞的身躯里种下情蛊爱毒?谁在我必经的路旁安排了与我身世酷似的歇脚人,陪我安然饮酒忘记饮恨?
我在青春的拐弯路段埋伏了一次又一次的爱情。那人来过复又别去,在一片茫茫的花海边际,在荇草深深地芙蓉池畔。只留一句: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
而那与我身世酷似的歇脚人也已渐次筑起了各自的情场债台,渐渐地忘记饮酒,也忘了花开。各自于征帆远棹里,于斜阳纤陌上,远眺,窥见满眼落寞。
寒雨的子夜我怀了谁的旧丰腴了谁的汗青?明日兵荒马乱时是否只我一人单刀赴会?若学会孤寂,明日长歌当哭,年华就此可拱手。我策马向驿使问路,惊鸿一般掠过三月的花雨。
当远远的江边有人踏歌送行,我便转身,默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