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很早之前,喜欢看的一类电视剧,稍微有点波折的情节——最多的就是少女遭绑,英雄救美未果,结尾人民警察大战愚昧匪徒,少女得救,恍若隔世,悟出原来家才是最可靠的港湾,而后全家人抱头痛哭,音乐起,画面淡出,谢幕表升起。
当时也并非一个容易受到感动的人,因此对那些一边磕着瓜子儿看着情感戏,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的人,常常是避而远之的。总觉得流眼泪是件多么羞人的事。
[B]
在我21岁的时候,我用听广播代替了看电视,也许是画面太过做作,唯有用声音吐露的故事能让我略有品味吧。但是随后,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一位室友——狂热的日本歌星大冢爱的粉丝,在一个中午突然递给我一张日剧的光盘,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到:“这部片子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强烈推荐你看。”我转过头准备看片名的时候,他又用非常殷切的口气补充了一句——“据说看这部片子的人,只要是个人都会被感动到哭。”
其实,这部名为《一公升眼泪》的日剧,我也早有耳闻,只在当时,我对这部片子是否真的感人到哭的地步一直保持怀疑。
在剧中,名叫亚也的女孩坚强地与病魔抗争。即便身躯不能动弹了,但依然对生活充满信心。她在病床上握着笔颤抖地写着每天的日记,她说:“我不能活动,可是我想活着。”然后我就......这时候,我就哭了起来。
亚也的固执不是她对任何一桩厄运的承受,而是对自己个我生命忠贞不贰的守信。那么多年之后,这本关于亚也的日记被拍成情感逼真的电视剧,这不是很感人吗?虽然当时在看之前,心里确实觉得不会有多感人,但是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
[C]
一个月的时间内。
在自家五尺大小的席梦思上醒来。
在镜子前,看见蓬头垢面的自己,以及捅在嘴里的牙刷,想起厨房里快要烧糊的早餐。
在电脑前,将F盘里的游戏统统删除。
在Z的家里喝着饮料共同商讨感兴趣的话题,比如photoshop。
在吉禾面前无根无据地说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在和康康聊天的过程中说我是个文艺人,但我想我哪有,我明明是个乡下人。
在车站上,站了良久都等不到公交,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打的,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一路顺风地从起步价12.00元飙升起来,怎么也得让我头皮发麻。
在85度C的玻璃橱窗前看见一块镀着咖啡色可可粉,裹着奶油和奶酪,如同海绵一般松软的提拉米苏,忍不住诱惑停下了脚步,但最终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到更廉价的目标。
在一家精品店里工作,遇见了几张清晰透彻的脸庞,和以往所有记忆中见过的都不太一样的,从陌生到熟悉。
然后回家。然后失业。
常常想起这些之后,便觉得自己的生活一边充实着,一边承受着年少时都未曾有过的无奈。并且怀疑自己是否还像当初那般坚强。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自己在干些什么事情。只觉得困了,想躺在床上睡觉。
要怎样,才能找到坚强的源头?
[D]
在毕业之后的一二年间,换过几份工作,从郊区到市区。如果以家为圆心,那么在半径30公里的一个圆内,就应该是走访去面试过的几个区县。每次经过郊区的几栋写字楼,看见四周都是一些工地,正在忙着盖楼房,有时一阵倾盆大雨后,柏油路面上会留下土方车压过泥土后留下的黑色车辙印,这时候四周更像是泥泞的荒野。
夏天的时候渐渐习惯开空调,也有看暴雨的习惯。常常会去肯德基买“第二杯半价”的圣代冰淇淋,有巧克力味的,也有草莓味的。可惜可惜,我只买一杯,这第二杯,至今还没有要给的对象呢。因此,即使有权也没脸享受半价的权利。
[E]
最后一个工作日是周末过后的第一天,店内生意显得格外冷清,少有人前来购物。有时就算一位客人盯着一件商品看了半天,我也热情款款地帮他介绍了好多额外的信息,也会因为高昂的价格促使他立刻把商品归位,扬长而去。
不过我倒是挺喜欢销售的,觉得既可以锻炼口才,又可以多认识些人,各个层次的人。同时让我更清楚,自己适合和什么样的人交流,可以有共同话题,什么样的话容易让彼此聊得起来。让我注意到说话时目光交流,保持微笑是多么重要的细节。这些都是以前没有学到过的经验。
走的时候,我去面包店买了几块甜甜圈,叫大家过来一起吃,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好聚好散。也有一句古话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聚在一块,边吃边笑,那些笑脸正好陪衬了音箱里正播放着的快歌,显得纵情和愉悦,彼时我内心也有种前所未有的不舍之情。有种想哭的感觉。
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有好多零散的东西。之前在空余时间看的几本杂志、慢慢积攒起来的几块硬币、口罩、护手霜、一双黑色运动鞋、衣物是XL大小的、吉列剃须刀、甚至还有吹风机。
当时,收拾好一切后,潜意识里就想昂首挺胸地离开。看见大家都在忙各自的活儿,也便没有多打扰,像往常一样打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出了正门。
还记得那天下雨,乘坐出租车到车站的。
是离开时乘坐着的出租车逐渐将视线拉到了离出发点很远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分明看见了身后的景物不断缩小成更微弱的固点;那个时候依然能看见被雨水贯穿的街道有着怎样的湿度;那个时候觉得回忆更像是后视镜里的公路,从清晰到模糊。
要怎样,才能找到坚强的源头?
[F]
很多次收到过手机欠费信息的我,在公交车上总是被司机喊着“在往里走点啊”的我,还在回程的地铁上,由于睡着而错过了站台的那个我,就是这么活着。每天都试图找到坚强的源头,好让自己坚强起来。有时尽管感到异常压抑,但为了生存下去,要想反抗现实永远由不得自己。
回到家后的第二天清晨,只有风扇猛吹的电脑,一格电量的手机,睡得摔在地板上的衣服,和徘徊在窗边的冷风。
穿着新买的卫衣去市区溜达,在一间80来平方米的日式咖啡店坐着,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热咖啡。手心里握着整只咖啡杯,直到喝完。放下杯子的时候,发觉手心里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仅有的余温。
这时候正播放着Remioromen的《粉雪》,歌声此起彼伏,委婉柔和。很容易让人想起来《一公升眼泪》里的情节。这首插曲在时隔多年之后又回响在我耳边,不免让人想到曾经的一些片段:
亚也倚靠在病床上,用右手仅有的力气,坚强地写下:“即使摔倒了又有什么关系?再爬起来就好了嘛,摔倒的同时也顺便抬头看看天空,蓝蓝的天空,今天也仍在你的头上广阔无垠,看到它正在对着你微笑么?你,还活着。”
忽然地,就控制不住,再一次流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