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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儿

  莹儿是我大伯的女儿,奶奶家孩子多,表姐妹兄弟自然也多,一多了就不好顺着老大老二的往下称呼,于是乎就都叫着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然后比自己年龄大的,就加一个姐哥;比自己年龄小的就直呼其小名的相互称呼着。莹儿比我大,我们小的弟妹们都叫她莹儿姐,表哥表姐们就叫她莹儿。

  

  我儿时爸妈为了工作常年驻在外地,于是儿时的我是常住在大伯家的,在众多同辈孩子中,也就自然和莹儿姐最亲最好。莹儿的妈妈是家里最善良、美丽的。其姊妹也是一个比一个出落的水灵,莹儿自小也就成了我们姐妹中最惹人爱的女孩儿,一溜的齐眉流儿海儿,齐耳的短发,遗传了妈妈的弯弯柳眉,一双水凝似的眼儿,活脱电影“城南旧事”里的英子。

  

  莹儿生下来就是瘦瘦小小的。听大娘说那时很怕养不活她。虽生过一两次大病,最终并无大碍,大伯是那种1米8以上高高壮壮的男人,喜欢一切体育运动。在莹儿5岁的时候就开始常带着她晨跑,莹儿自小就害羞,早晨天还早,小小的一个小人儿紧贴着高大的爸爸,一见迎面晨跑过来的陌生人就忽儿地躲在爸爸的大腿后奋力的藏着,往往一个早晨都是跑跑停停,躲躲藏藏。大娘每每当着众人面讲起来,莹儿姐脸上都会泛起两沫红霞。

  

  那时大娘家住的是两间大小屋的套房,外边的是大屋,穿过大屋过一小段走廊就是莹儿姐和我住的小屋。我不过是寄居,这小屋其实实在在是莹儿的天地,那小屋,象极了雅士的书斋。莹儿当时还小,说不上多愁善感,但她却是个感情细腻,较敏感的。她喜欢画画,小小的一个屋,四壁上用图钉钉满了她画的画。现在想来,一个没有受过美术教育的小孩儿,自然画不出什么道道,但莹儿姐并不理会,她尤喜欢画水墨,没有正规的学过,连正经的水墨画用的纸都没有,只一张白纸,她喜欢画带着荷叶的莲、簇簇的兰草,其实无非是用浓的墨画了轮廓,用淡的汁涂了,浓淡交替的画罢了,要是让懂画的人看了,定会莫名其妙吧,但莹儿画的莲、画的兰草虽无章法,却那形极清、极雅。

  

  莹儿喜欢写东西,不好说是文章,也不好说是散文或是诗。大伯大娘并不是书香之家,家里却有一些书,但最经典的,也是唯一的经典,就是那本蒲松龄的半白话文《聊斋》,其他的都是百姓人家看的故事会、生活的杂志。那本聊斋,莹儿是看了多遍的了,莹儿只是喜欢想,想到感情上来了,就喜欢写。那时大伯虽疼爱小孩儿,但家里的管教也极严。小孩子到了晚上近九点钟的时候,是一定要关灯睡觉的。小屋的门的最上方有一块小小的玻璃,每晚大伯都会严格的看着那块玻璃督促关灯睡觉。莹儿总是趁着大伯大娘熟睡了后,就悄悄地摸着黑往门上那块玻璃的两边钉子上挂毛巾被,也不知是啥时多了那两个钉子。然后就拉开灯,趴在被里写东西。终有一次,被大伯知道了,好一顿说,看来这招儿是不能用的了。一日,我把爸爸给我在外地买的一只漂亮的小手电送给了莹儿姐。莹儿开心的如获至宝,至此,我总是在半夜里醒来,发现旁边的被里亮着一团桔灯,是莹儿姐蒙在被里,打着那只电筒写东西呢。

  

  莹儿十三岁那年出了水痘,不知怎么着先是高烧,嘴边长满了水泡,后来就是白血球增高,终没有过了这关,去了。

  

  已事隔多年了。我已大学毕业,远离了故土,多年在他乡忙于生活,今儿过年回到家乡省亲,见了大伯大娘还有众多姐妹,又想起了莹儿姐,想必,她一定也如那聊斋里的紫葳,小倩,成了她画上的那兰草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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