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入
这个世界绝对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我们的来到仍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或者说我们的出生就是一次开天辟地,一个独立的意识在宇宙间觉醒,开始他感受生命和世间万物的历程。他首先接受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从来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到了今天才变成这个样子,这样一个观念。对于他来说,门前的一棵老树是永恒的,久远的,不可或缺的。那座并不太古老的房子是永恒的,久远的,不可或缺的。甚至一条道路,一口水井,都是永恒的,久远的,不可或缺的。一切已有的,已成型的,已存在的,都是天经地义,从来如此,不会改变的。在初生生命的眼中,世界是形而上的,有着不可撼动的永恒根基。年龄的增长,世界细部的缓慢变化,都不足以动摇和改变他的这一信念,他甚至相信自己是不死的,死只会在别人身上发生。流逝和变化的观念是一点点侵入他的生命的。当他开始意识到生命的短暂,世界的变动不居,一切都处在流动和变化之中,世界便在他的眼中瓦解了。
落幕
对于个人来说,人生是一次性的,但对于历史,却是不断重复。历史不厌其烦的向人们述说着同一个故事,但我们不觉得历史唠叨,因为它的人物内容场景不断变换,陆续登场,虽然表现的是同一个主题,却常变常新。而且,我们又是第一次登场,又只有一次表现的机会,我们不会在谢幕后,又走到台前来,把表演过的再重新演历一番。所以,我们也不会觉得人生陈旧老套。我们就象第一次来到磨坊的人,看见一群人在推磨,觉得挺新鲜好玩儿,便也学着推下去。虽然也有厌倦的时候,但大体上还是推得有滋有味。虽然也知道这是别人玩过的把戏,自己是在重复别人,但仍乐此不疲。这便是所谓人生的意义了。
人生个体意义上的一次性,让人觉得人生无比珍贵,整体意义上的不断重复性又让人生贬值。我们一生下来,即意味着一次全新的体验,又意味着一次重复的开始;即使未知的,又是已知的;即使不确定的,又是确定的。而我们自身也既是实在的,又是非实在的,兼有现实的人和剧中人的双重身份。我们是在生活,又是在演历人生故事。我们全部的痛苦无奈和挣扎,也既是我们现实中遇到的切实的问题,也是我们必然要经历的早已编排好的故事情节。但我们不必演得太认真,因为人生总有落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