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难免有憾,但岁月教给了我豁达,所以,能将一些这样那样的烦忧遗弃,或是让时光的车轮碾平.然而,内心深处唯有一事难以释怀,成为平生一憾,那就是未圆大学梦。
我出生于共和国成立不久的1953年。战争的创伤使我们的国家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我步入校门的1960年,正是自然灾害带来的3年暂时困难时期。我的童年是在贫穷饥饿中度过的。生活的艰辛磨砺了我的性格,从小就立下了考大学出人头地的志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为圆大学梦,我学习是那样的刻苦用功,已达到“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地步。有耕耘就有收获,付出与收益是成正比的。1964年,我由本村小学考入后安完小。5个村招了两个班,入校的第一天,我看到老师们在指手画脚地议论我。后来得知自己考了全校第一名,心里象灌了蜜一样甜丝丝的,感到是那样的幸福和荣耀,从而更激发了我学习的兴趣。
教语文并担任班主任的张老师治学严谨。我时常感到他期待我成材的严厉目光在盯着我,使我在学习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在那靠挣工分吃饭的年代,俺一家6口只有父母两个劳动力,父亲身体不大好,家里年年缺工,穷得整天连肚子都填不饱,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艰苦生活。家里距学校3华里,每天步行往返3趟,要走18里路程。家庭条件稍好一点的同学上午带一顿干粮,家境贫穷带不起干粮的我,只得来回跑。有时遇到雨雪天气,行走不便,就只好忍饥饿挨饿在教室学习。记得一次因交不起两元钱的学费,父亲说:“孩子,不中咱就甭上了。”“不,我要上学,我要读书!”我气得哭着说。两元钱,搁现在算个啥。买盒烟钱都不够,可在当时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慈父般的老师岂能因为两元钱让自己心爱的学生辍学?他听说后,申请校长把学费给我免了。师恩重如山,这件事令我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一个人的命运之舟驶向那里,不是完全由个人来把握的。正当我学完小学的全部课程,准备考初中时,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现在大家公认是大革文化的命,使我们那一代人在本该求知的年代,不仅得不到中外文化的熏陶,而且由于当时国民经济陷于崩溃边缘,生活上也受尽苦难。当时大学、中学停止了招生,学生停课闹革命。直到1969年,我村的三届小学毕业生在村里联办起一个初中班。
那时,俺村是全县农业学大寨的典型,一遇县、乡召开现场会或有人前去参观学习,学校就放假让参加劳动。两年初中学习时间不足半年,一共学了一本《政治语文》和一本《数学》。初中毕业升高中不是凭考试成绩,而是由村里推荐。基本条件必须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我出身中农,当然就没有资格上高中了。连高中的门都进不去,上大学更是痴心妄想。我的大学梦就这样象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后来当了民办教师,转了正,才有了今天的工作,要不或许会在农村打一辈子坷垃。尽管后来考取了个函大文凭,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我政治生涯中的通行证而已。有时我想,如果不是那场文化大革命,我这个小学阶段的高才生,一定会上个名牌大学。然而,这一遗憾今生今世是无法弥补和挽救的,只能哀叹自己生不逢时。
假如有来生,再去圆那难圆的大学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