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是真不想再写幼儿园了。什么乱七八糟,统统见鬼去吧。每一次,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心里除了郁闷,还是郁闷。我估计我这辈子跟幼儿园是没什么缘分了。我现在像是得了幼儿园综合症,看到幼儿园三个字,就已经晕了。
昨天中午他爸去接孩子的时候,小朋友蜂拥而上,告诉他努努吃饭时因为说话,筷子被腾老师没收了。他爸问他,刚问一句,他就哭了。之后再问他具体细节,他只说他讲话,筷子被腾老师拿走了,后来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再次讲话,又被拿走,最后没吃到。整件事情的关键在于,他到底吃了多少饭?到底有没有吃饱?据他爸说,当时腾老师也在场,看到努努哭,就哇啦哇啦解释了一大通,无非就是他说话,给了他机会什么的,她说努努是把饭全吃了的。可是到家后,外婆听到他肚子里发出长长的奇怪的“咕”的一声,便问他,是不是饿了?努努说是。之后就吃了满满一小碗饭。
我是晚上回家时才听到这个故事的。当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游窜,然后一直往上冒,最后轰地燃烧起来了。好吧,小朋友吃饭时讲话,是不对的表现。然而讲话又不是第一天讲,就算我去开家长会那天,教室里也是闹腾腾的。大人之间有时候吃饭也要讲话呢,你总不能一味按照大人的标准来要求小朋友吧。再说就算是萨达姆,也要给他吃饭的权利吧。再联想起前不久的“厕所门事件”,我更觉得整个人快爆了。我连晚饭都吃不下了,立刻给陈老师打了个电话。电话中我也没说啥,只说作为努努的家长,想同老师沟通一下。陈老师说那明天你来学校吧。
今天早上,我送孩子进教室的时候,据腾老师后来说她当时是坐在小朋友中间。天地良心,我确实没看到她,要是看到她,我肯定上前先跟她沟通了。为避免努努看到我后情绪有变,我跟陈老师在办公室里面的洗手间里讲话。其间腾老师扬着高昂的头颅进来过一次,瞄了我一眼,又出去了。就在我想和陈老师说再见的时候,腾老师忽然进来了,又是哇啦哇啦一大通,让人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讲完后她径直去了教室,我倒吸了口气,又深吸了口气,终于立正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还嘴。陈老师笑笑,安慰似地拍拍我的肩,说腾老师就是这样的脾气,比较冲动,她讲完就完了,不会记在心里,并说她是个责任心比较强的老师,一切也都是为了孩子云云。我站在那里哭笑不得。没想到当年学校的辩论能手,竟然也有一天被人当作幼儿园的小屁孩给如此教育了一顿,且根本没有反口的机会。
我走到了幼儿园的大门口,思前想后,又停住脚步。如果我再去跟她们谈,倒显得我一味纠缠,没有教养。如果就这样离去,确实心有不甘。一跺脚,转身再进幼儿园。这次先碰到保育员钱老师。钱老师说,昨天中午,她在洗手间里洗碗,就听到努努跟他爸爸说,这是前几天的事,然后腾老师就追出来说,怎么是前几天,明明是今天的事嘛。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说努努有时候会说谎,做家长的不能一味相信自己孩子所说的话。
我之后在幼儿园一直呆到九点四十。我去的时候,是八点二十。跟陈老师交谈了二十分钟。腾老师过来哇啦了五分钟。离开幼儿园,又重新折返进去,花了五分钟。跟钱老师交谈了十分钟。等腾老师抽空与我讲话等了十分钟。然后与腾老师面对面交谈,三十分钟。
综合起来,我对陈老师所说的重点是:这次的“午餐门”事件,上次的“厕所门” 事件。陈老师的观点是:午餐肯定是吃到的。而后者可能存在误会,比如腾老师没有听到或是什么。腾老师这个人责任心较强,就是平常对小朋友较严肃。但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小朋友。
我对钱老师所说的重点是:我之所以没有向上头反映,是知道你钱老师和陈老师对我们努努确实是很好的,所以也没这个必要。而经历了上次的“厕所门事件”,我不可能让努努下午也来上学。说实话,像他自理能力这么差,我不放心。钱老师的观点是:努努有时也会扯个小谎什么的,并以昨天亲耳听见为证。
而腾老师第一次对我哇啦哇啦的意思,可能是觉得我为什么要和陈老师躲在洗手间的门后讲话,而且讲话的主题明明就是她腾老师,为什么我当面不说,非要背后说人坏话。她主要解释了一番“午餐门和厕所门”事件,并指出,努努有时候很用心思,很会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之后的三十分钟面谈,腾老师还是主要说了这个意思。她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我从事幼教工作二十年,也可谓桃李满天下了,你去问一问,我腾老师的口碑怎么样?我可以说,无论是谁,我腾老师在这个幼儿园的口碑最好。其间她又几次讲到她是作为幼儿园领导插到这个班的,资格有多老,经验有多丰富。并强调,上课归上课,上课时可以放得很开,和小朋友打成一片,但下课后,一定要有规矩,这就是她为什么总是这么严肃的原因。整个感觉下来,我就像个做错事的学生,对老师的循循善诱一定要铭记在心,以后不要再犯类似错误。有点啼笑皆非。按我一贯的脾性,我本是善于雄辩的,且有信心将之驳倒。可是我今天奇怪地忍受下来了。一来,我可以插嘴的机会确实不多。她滔滔不绝,像是一阵阵绵长的汽笛,我找不到机会一语把它掐断。二来,说到底,总是为了孩子着想。硬碰硬,我没有任何好处。没想到如此锐利如此倔强的一个人,却终究是输给了传统势力,输给了一块陈年的老姜。
回家后,无意间谈及钱老师与我的对话。他爸又怒了,扯什么淡呢。我去接孩子的时候,压根就没看到她钱老师,就算她在里面洗手间里,那外面办公室里都是孩子,她如果能听清努努那蚊子似的声音,她倒真是顺风耳了。何况,努努根本就没说什么这是昨天的事情啊之类的话,我当时一问他,他就哭了,然后腾老师就出来哇啦哇啦了一通。
天哪,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到底是谁在扯谎啊。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师扯谎应该比小孩扯谎更不该原谅吧。好吧好吧,我承认,你腾老师对孩子确实是上心的。所有的一切,可以是误会。我不要求你们完全理解我的郁闷,但至少,你们能不能站在我们家长的角度上想一想啊。如果努努昨天不是因为没吃饱,那为什么平时接回来他从不喊饿呢。孩子找借口开脱自己,孩子上课不积极,孩子大便找不到纸,缺乏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些可都要我们双方共同努力啊。再说,你也不要用什么领导之类的话来压我。你那也算是七品芝麻了吧。我相信你对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真心真意的,所以我在努努面前,可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你腾老师半个不是啊。何况,地球人都知道你上课上得好,虽然普通话也不过如此。可下课与小朋友们多亲昵一些,你脸上笑容再多一些,你态度再和蔼一些,难道这就算不守规矩了吗?
在和钱老师分手时,我特地加了一句,我妈也是老教师了,可是现在确实根本无法与当年比了。钱老师笑笑。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懂。是的是的,赤裸裸说吧,我就是在说,我今年没给你们送钱,是不是你们有什么想法了。因为你们的做法难免会让人联想到这件事上去。
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天说得够多了,以免将来又被人说我干什么当面不说,背后又牢骚一大通说人坏话。天哪。原以为,这口气总该快顺畅了吧,没想到现在被吊在半空中了,不着天不着地,哪儿都望不到边,憋屈得难受。一想到儿子现在才中班,幼儿园生涯才过去了一半,我的心口,就要开始闷闷地疼了。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今天在教室门口看到有一封“致全体家长的信”。题目用了黑体字加斜体,可惜字号磅数太小,照我看起码得50磅以上才醒目嘛。信不算短,三页半A4纸。口气完全是腾老师说话时的翻版。可能也就是腾老师自己打的。不管是谁弄的这玩艺儿,反正我一目十行,仍然看到了错别字,把“各自”打成了“个自”。这又是在打谁的脸呢?天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