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在徐志摩与陆小曼的交往中占了很大的比重,1924年陆小曼在新月社俱乐部活动中与徐志摩相识,不久两人即陷入热恋。《爱眉小札》基本上是他们恋爱过程的情感记录。也可以说正是才华横溢的徐志摩写出的如行云流水般如诗如画却又充满了激情与浪漫的书信才彻底赢得了陆小曼的芳心。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书信除了公开的《爱眉小札》书信集以外,另有一部分徐志摩的日记可能永远补不齐了,这就是徐志摩生前寄存在密友处的部分日记。他把与林徽因相恋时的英文日记和两册陆小曼的日记装在一个“百宝箱”内托人保管,这是林、陆二人彼此都不应看到的。还有一种说法是,百宝箱在徐志摩死后经胡适辗转到林徽音手中,但后来就下落不明。这是徐志摩与他的恋人们为后世留下的一个情感之谜。
《爱眉小札 ·书信》一共收集了1925年3月3日—1931年10月29日间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全部书信,共计七万多字。书信繁杂而多且感情真挚,其中还有不少英文信,足见诗人的才华。
由于书信太多了,这里只选其中的一首:是8月23日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公开信,这封信后来还作为徐志摩诗集《翡冷翠的一夜》中的序言。
小曼:
如其送礼不妨过期到一年的话,小曼,请你收受这一集诗,算是纪念我俩结婚的一份小礼。秀才人情当然是见笑的,但好在你的思想,眉,本不在金珠宝石间!这些不完全的诗句,原是不值半文钱,但在我这穷酸,说也脸红,已算是这三年来唯一的积蓄。我不是诗人,我自己一天明白似一天,更不须隐讳,狂妄的虚潮早经销退,余剩的只一片粗确的不生产的砂田,在海天的荒凉中自艾。“志摩感情之浮,使他不能为诗人,思想之杂,使他不能为文人。”这是一个朋友给我的评语。煞风景,当然,但我的幽默不容我不承认他这来真的辣入骨髓的看透了我。煞风景,当然,但同时我却感到一种解放的快乐——
“我不想成仙,蓬莱不是我的分
我只要地面,情愿安分的做人”……
本来是!“如其诗句的来,”诗人济慈说;“不像是叶子那么长上树枝,那还不如不来的好。”我如其曾经有过一星星诗的本能,这几年都市的生活早就把它压死,这一年间我只淘成了一首诗,前途更是渺茫,唉,不来也吧,只是我怕辜负你的期望,眉,我如何能不感到惆怅I因此这一卷诗,大约是末一卷吧,我不能不郑重的献致给你,我爱,请你留了它,只当它是一件不稀希的古董,一点不成品的念。······
《爱眉小札·日记》收集了徐志摩1925年8月9日—31日在北京,1925年9月5日—17日在上海时写的日记共计二万一千多字,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徐志摩的诗和散文
徐志摩是三四十年代“新月派”代表诗人,他的诗在感情的宣泄、意境的营造、节奏的追求和形式的探究方面,都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启迪。
提起徐志摩的诗,人们很容易想起的就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全诗轻捷明快的象首歌子,能把离别的气氛能写的如此委婉动人的唯有徐志摩也。这首诗写于1928年的11月6日,是诗人第二次欧游归来之时回忆之作。康桥”即“剑桥”。是英格兰的一个城市,靠近康河(剑河),以剑桥大学闻名于世。1920年徐志摩因景仰罗素慕名而来想成为他的弟子只身来到英国,谁知罗素因在欧战时力倡和平而被康桥解聘。后有狄更生推荐,徐志摩才得以留下,当了一名没有学籍的选修生。他在康桥只度过了一年,时间短还是个陌生人,谁都不认识,离别时也不曾惊动了谁,所以才有这样的开头“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他刚刚来到康桥,又要和康桥匆匆作别;真象一片云彩,既轻轻的来,又轻轻的去。但心情总是依依难舍的,当他回望西天的浮云,不禁脱口而出:“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古人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云彩的来去一无牵挂,但多情的诗人岂能象浮云一样的洒脱,丝毫没有一些眷恋的情怀呢?徐志摩写这首诗时正是他对闻一多“诗的格律”的理论表示赞同的时候,因此诗的排列、韵脚、节奏乃至语言和感情的色彩,都是对闻一多“三美”论(即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的支持和实践。
徐志摩是杰出的诗人,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但要说他还是个有成就的散文家,可能就有人表示不敢苟同了。徐志摩以散文写恋爱,其动人的程度,其深刻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他的爱情诗,恐怕许多读者凭着固有的印象就很难首肯了。其实在我原来的印象中,也是认为徐志摩的爱情诗比他的写爱情的散文要动人得多。但是,这次仔细读了徐志摩在和陆小曼恋爱、结婚的过程中的书信和日记(亦即《爱眉小扎·日记》、《爱眉小扎·书信》)以后,我的印象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徐志摩的诗,完全是师承英国浪漫主义,他的血管里始终奔流着雪莱、拜伦、济慈的激情,不象闻一多那样还有象征主义的以丑为美的追求。虽然到了二十世纪初期,浪漫主义的激情,在西方诗坛已经迹近於陈词滥调,但是徐志摩却用丰富的浪漫主义的方法对中国现代新诗作出了贡献,使之从琐碎的现实描模和粗糙的情感直抒升华为统一、集中,超越了日常生活现实抒情逻辑和单纯的意象。从莎士比亚到拜伦,从普希金到惠特曼,都是一样的,美的,就绝对美,丑的,就绝对丑。想念就绝对想念,碰到任什么都引起想念。这在徐志摩的诗中表现的比较具体,比如看到雪花就写雪花,于是就有了“雪花的快乐。”他这样写他的苦恋: 我来扬子江买一把莲蓬 手剥一层层的莲衣, 看江鸥在眼前飞, 忍含着一眼悲泪,—— 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 我尝一尝莲瓣,回味曾经的温存 那阶前不卷的重 掩护着销魂的欢恋, 我又听着你的盟言: “永远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我尝一尝莲心,我的心比莲心苦, 我长夜怔忡, 挣不开的恶梦; 谁知我的苦痛! 你害了我,爱,这是叫我如何过? 但我不能说你负,更不能猜你变; 我心头只是一片柔, 你是我的!我依旧, 将你紧紧的抱搂; 除非是天翻,但我不能想象那一天! 这首诗虽然写的情感真挚, 但和西方和中国古爱情诗中那些名篇相比,其情感的强烈程度就多少有些逊色了。 如果你看他的散文,他写给陆小曼的信以及准备给陆小曼看的日记,那个感情的强度,那个疯劲,那样的绝对化,就非他的诗所能比的了。相比他的诗而言,《爱眉小扎·日记》、《爱眉小扎·书信》中的徐志摩更接近于生活,更自然、更亲切。如1925年六月二十五日寄自巴黎的信:“我唯一的爱龙(按:陆小曼)你真的救我了!我这几天的日子也不知怎么过的,一半是痴子,一半是疯子,整天昏
昏的,惘惘的,只想着我爱你,你知道吗?早上梦醒来,套上眼镜,衣服也不换就到楼下去看信——照例是失望,那就好比几百斤的石子压上了心去,一阵子悲痛,赶快回头躲进了被窝,抱住了枕头叫看我爱的名字,心头火热的,浑身冰冷的,眼泪就冒了出来,这一天的希冀又没了。 ”这种对爱情的渴望和对爱人的思念 ,一点也不不亚于善於夸张火山爆发式恋情的郭沫若。要讲极端,这才叫极端。这在徐志摩的诗中就很难表现出来。在这里有的只是如痴如醉的激情和对爱人肆无忌掸的诉说,好像比之在诗中更像青年徐志摩的为人。这些书信和日记更象是徐在信手捻来,不留一丝斟酌的痕迹,更象一篇篇热情洋溢的散文。这样的信在《爱眉小扎·书信》中有很多,也是我企今这止见最完美的情书大全。徐志摩在信中感情真挚、自然而又热烈,没有任何的约束和束缚,诗人的思想完全围绕心爱的人而肆意驰骋。就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之感动,何况是聪慧过人的陆小曼呢,女已悦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这些书信和日记才是徐志摩和陆小曼爱情的真实见证。
写完这些时,我的“五一”长假也快结束了。看着窗外广场上空若既若离的风筝,我想起,“纸花如雪满天飞”和诗句。但在今天用来却不准确了:现在的风筝大都花花绿绿,色彩鲜艳,怎会如雪呢?!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漫天的风筝也没有了踪影。我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二三十年代戴眼镜穿长衫的徐志摩来了,他轻轻地打着拍子,自言自语地唱着: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二00六年五一长假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