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汉坐在这湛蓝的河道边,两眼如刀锋一样静盯着那随水流波动的浮漂,红白相间的浮漂时隐时现,很难分辨鱼儿是否上钩,但对于蒋老汉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因为他是出了名的鱼者,矿区人以能吃到他钓的鱼而为荣。他喜欢到河里来垂钓,因为河里的鱼肉嫩鲜美,更主要是未受到一点污染。
他放眼溜了下水里的鱼篓,啪啪的水声时不时传来。他知道,这些自由的鱼儿由于突然失去了自由,正显得烦躁不安,在狭小的空间里试图突围。他更知道,今天收获颇丰,从略显酸涩的手腕上,他能感到频频举竿带来的后果。但他却感到幸福,他能想到今晚又可以和儿子小酌一番,能听儿子说说井下那日新月异的变法。整齐的支架,连续化的皮带运输系统,而且是电脑操作,这是他想都没有想到,敢都不敢想的美事。他为自己奋斗了大半生的煤矿自豪,也为儿子这一代人感到骄傲,他们赶上了好时光。
鸟雀在林间展喉高吟,蜻蜓在水面做着俯冲和轻点,偶有一两只蜻蜓还在鱼竿上做着垂降和攀升,让鱼线微微一荡,在水面震出一圈圈快乐的笑靥。这笑靥带动着蒋老汉刻满岁月痕迹的面颊上展出一道道皱起的曲线,他不由哼起了京剧。
“爸!该回家了!”儿子提起水里的鱼篓,沉沉地,今天可是父亲钓得最多的一天,但儿子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笑。
“你小子咋了,想吓你老子啊?无声无息的!今晚我们好好喝一盅!”父亲看到儿子手里的鱼篓脸上布满了笑。
“爸……!我,我想将今天您钓的鱼送给安全科的赵叔,你们不是老关系吗!”儿子拿眼溜了下前面的父亲。
“你娃也晓得联络关系了?你是晓得你父亲个性的,不喜欢串当官家的门,免得他们说我塞坨子!要送你送,但得给我们留几条!”父亲同意了。
“但有件事,我,我不想瞒您!”儿子眼里怯怯地看着父亲。
“你咋了?说话吞吞吐吐的!”看见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蒋老汉心里一暗,笑留在了水里。
“我今天违章了……违章蹬大钩,被安全科的赵叔抓住了,要停工到年底……!”儿子的脑袋一下子就垂了下去,只看见了那高高的衣领。
啪!一声脆响落在了儿子的头上。
“你娃就不要命了,蹬大钩?!还想拿鱼去说人情,找关系!”蒋老汉的脸一下就变成了猪肝色。
儿子摸着一阵阵疼痛的脑袋,还是那么有力的一双大手,在记忆里这可是父亲第一次打自己,儿子眼睛一红,面前突然就被雾迷住了。
一路父子无语,身边流淌的河水冲刷在凹凸处发出可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