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俺爷在郑州城开了一家裁缝店,挣下了偌大家产:十几台先进设备——缝纫机,还在老家置办了十几亩地。小日本打过来,俺爷用独轮车推着俺那小脚奶奶往老家跑,半道上,所有财物被土匪劫了个精光,俺爷连吓带气,不久离开人世,终年三十四岁。
四十年代,俺奶颠着三寸金莲独自种着十几亩地,收粮八九百斤,交了日本人、国民党和土匪的捐税,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剩个百八十斤,俺奶带着四个孩子一半粮一半糠地熬日子。
五十年代,俺奶把刚刚长大的儿子——俺爸送到部队,听到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消息后,俺奶亲自放了挂一千头的鞭炮,请亲戚们吃了熬馍——在这之前俺奶拆被子的线都要攒着再用来补袜子。
六十年代,俺爸成了公社干部,在县上开炼钢大会的时候,有个干部提出:稀饭里找不到米粒,只有菜青虫。此干部当即成了反革命,当天夜里,俺爸和其余干部全都跑了。
七十年代,俺爸来到山西晋城矿务局,成了煤矿工人。俺爸一个月工资三十四块八,给俺妈邮回三十三块,俺家在全村第一个盖起了一砖到顶的小楼。
八十年代,俺们全家户口迁到矿务局。俺第一次看到电视,俺站在电视旁等里面的苹果掉出来。俺还第一次吃到甜腻腻的马蹄酥,那是俺爸发的干粮,俺爸在井下连干十几小时活也不舍得吃,每天都给俺留着。
九十年代,俺爸退休,和俺妈回了老家。俺技校毕业,成了煤矿工人。俺第一次拿到工资220元,是俺爸当年的十倍。俺的钱不舍得花,俺要给俺奶俺爸。可是俺奶走了,终年九十一岁,守寡六十年。俺奶的孙子外孙重孙重外孙发展到了六十一人,俺奶的子孙中有干部医生教师也有下岗工人,他们分别住在山西陕西河南宁夏,各自过得忙忙碌碌、有滋有味。
2008年,俺的工资开到2000多,是刚俺参加工作的十倍。俺住的是100多平方米楼房,用的是电脑,穿的是1000多元的“红豆”西服,连袜子都是“七匹狼”。俺还攒钱买了个小轿车,每周带着俺爸俺妈俺老婆孩子出去游山玩水、观光购物。俺只盼着能平平安安,一直过着这——俺奶所说的:天堂里才有的好日子。
任凤敏:踏雪寻梅
大雪飘舞,寒冬寂寥,万物瑟瑟蜷缩,默然祈盼春天来临。
伴随着飞舞的雪花,一阵阵幽香飘扬在天地之间。那是无畏的蜡梅啊,用生命和冰雪共舞的精灵!
谁曾踏雪寻梅,留下足印三两行?能在雪中绽放的花不多,“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寒梅,早已在文人墨客千百年的赞美声中变得通俗;“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的蜡梅,安于寂寞,含笑于烈烈西风,屹立于皑皑冰雪,超然于世外,清新秀丽,暗香俨然。这踏雪而来的寻梅人,必是懂得蜡梅的人。
蜡梅,没有松竹的高大威猛,也没有牡丹的艳若朝霞,但她却枝有姿,花有香,性有骨。三尺弱躯,纤枝细瘦却枝枝向上。蜡黄的小花儿,馨香绝伦却朵朵低头。凌霜傲雪、坚贞不屈,敢与寒梅并肩;洁身自好、甘于寂寞,堪与白莲媲美。尤其是那彻骨的暗香,冷却浓,幽且清,令人空叹“纵有冬心椽样笔,能描花骨不描香”。
蜡梅,也许宿命让她孤芳自赏,而她却自信而随意生存绽放,无意制造风景,却构出一道亮丽风景。
踏雪寻梅的人,一定格外珍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