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主任。我懒散地接了电话。
周尧,你现在在哪啊?
我在外面吃饭,主任有什么事吗?跟他一说话就觉得别扭,装孙子,还要装猫装狗。
哦,没事,就是想你帮我个忙。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就坐正了身子。以前不是没帮他办过事,办的也不少,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好象有什么预感一样。
你说你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我态度极其好的说。
其实我们以前没有这么客气的,即使他是领导我是跟班,我们说话语气也没有这么客气,因为我们是相互利用,人前人后称兄道地。
也没什么,就是建明,工作上你多照顾照顾。他以后要是做到你这样,我也放心了。
到现在我终于听出来胖瓜语气的委婉,全然没有以前的官腔。他叫我照顾汪建明,汪建明之前打电话向我辞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放心,建明肯定没问题,小伙子做得很好。主任,你去上海前一起吃顿饭,给你洗尘。
尽管心里充满了疑虑,我仍然没有做声,汪建明也算是我带出来的,我又是他的上司,于情于理都该了解清楚,我打算晚上去找他面谈。要是他家里有什么事,胖瓜肯定知道,胖瓜毫不知情,肯定是他自己的原因。
好,你自己也好好发展,你们年轻人,机会很多。那就这样,再联系。
那天的胖瓜让我觉得陌生,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怪怪的。
但是当务之急是汪建明。
汪建明做业务确实比较认真,而且肯干肯跑,他负责的片区销量是最好的。他要辞职,我肯定舍不得放人。而且重新找人,很难很快上手,现在正好是销售旺季,肯定有很大影响。要是请假,那市场的事情怎么解决呢?
等不到晚上,我让李升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直接打了电话约他见面。
对面的汪建明象老了十几岁,头发长长的,胡子也没刮,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毛衣。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心事重重。
建明,先不谈工作的事情,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我给他点了杯龙井,然后对他说。
经理,我……汪建明捧起茶喝了口,欲言又止。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说出来,要是真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也准你的假。我只好这样说,我这是打的人情和让步两张牌。而且我也做了打算,如果他能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如果他确实要请假自己处理,我也只得准假,大不了我自己辛苦点去跑跑。
我舅病了,我得照顾他。汪建明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
主任?病了?我更是闹不清了。心想中午他不是还给我电话了吗?我回想了一下,难怪当时他的语气怪怪的。
恩,他病了。所以我要请假照顾他。
你照顾他?我有点不相信地问。
其实我错了,我不该以为汪建明真的很恨他的舅舅,至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恨,或者这个恨在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
舅妈跟他离婚后带着小孩走了,我外公外婆年龄都大了,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亲人,只有我可以照顾他。
这就是他不惜辞职的理由!
对面这个男人只有23岁,可能还只能叫小毛孩,却已经经历了太多人世的变迁和变故,让他变得沧桑和成熟。每个男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那就是背负责任。
什么病?得住院吗?我问。
直肠癌,已经入院化疗了。汪建明沉默了一会说。
又是癌症!现在似乎很流行这个。谈癌色变的社会里,人们却越来越多的听到和接触这个东西。可以平平淡淡健健康康过完一生的人,已是何等幸运何等幸福。人活一辈子真的不容易,为什么还要背负这样的痛楚离开人世呢?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胖瓜现在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原来他的身上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不是以前那个光鲜,跋扈,大摆官架子的主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怪他会嘱咐我照顾他外甥,好象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这个我曾经巴结笼络,曾经称兄道弟,又曾经避之不及,曾经嗤之以鼻的领导,现在我也生出了几分怜悯。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喝了口茶说,那你先去照顾他,工作我顶着。
我的怜悯是廉价的,甚至没用的,这个时候,我打心眼里希望他可以逢凶化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