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烈在濒临绝望之际闪过这出塞曲,有道是邪不胜正,姑且一试。纵然无弦,曲子早已烂熟于胸,心弦奏出,激荡心胸,渐渐地,意定神凝,杂响不侵。沉浸于出塞曲中,林烈的目光柔和而醉意迷离,这正是国师所预期的。
国师爷吹罢洞箫,皇上不通音律,却以为新鲜别有风味,大加赞赏。国师笑道:“此曲名为《天地玄黄引》,贫道技薄,不能曲尽其妙,惭愧。不知林将军以为如何?”
林烈笑道:“蒙万岁恩典,国师爷错爱,今番大饱耳福,荣幸之至。所惜晚生粗知音律,惟识世俗乐曲。而国师爷此曲上通神明下惊鬼魅乃贯通三界之仙乐。晚生不过是凡夫俗子,只觉神魂颠倒,妙不可言,哪里参得透其中真谛。”
国师深信自己的迷魂大法是屡试不爽的,林烈必然在他预设的圈套中乖乖就范。于是,他胸有成竹地展开攻势。
“林将军,塞北韩窈虎视眈眈,有将军独挡一面,自然不足多虑。然乱党潜伏京师,几度兴风作浪,惊扰圣驾,乃万岁心腹之患,将军谋略过人,必有良策。”国师轻摇羽扇,神态悠然自得。
林烈心中有数,国师必出言刁难,幸而此时未中他迷魂大法,否则在皇上面前被他牵着鼻子走,满嘴胡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烈笑道:“国师言之差矣。皇上威加四海恩披宇内,天下归心四夷宾服,区区乱党,早在皇上股掌之间,若非皇上厚德仁心,他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林烈从容不迫,应付自如,国师吃惊不小,这才明白迷魂大法失灵了。皇上哈哈大笑,道:“朕有今日,全仗众位爱卿忠勇高义,雄才大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生死关头,林爱卿挺身护驾,此等忠诚,惟日月可表,朕永生难忘。”
国师心中懊恼,岔开话题道:“六月间,将军突破韩王九营十八寨长驱而去如入无人之境实乃奇迹。于是种种传言流播。有道将军与韩窈私订盟约别有图谋者,有道将军拱手让出鹿云关换取一条生路者,有道林元帅与韩窈暗中串通一气,故韩窈放回将军者……谣传种种,一言难尽。贫道虽方外之士,亦有好奇之心。将军可否据实相告。”
林烈不满他恶意刁难,出言不逊,冷冷地说:“无可奉告!”
皇上已知原委,深恨那起不学无术之徒,终日饱食无事,摇唇鼓舌,无中生有。道:“国师不必纠缠此事,事关机密,朕心中有数。”
国师见话不投机,只得自己找个台阶下。一面劝酒,一面极力推介几案之上一字摆开的珍馐果品。
林烈这才得以再次请求从速兵发鹿云关之事。国师故作关切之状插入话头,道:“将军昨日为保圣驾,身负重伤,性命无忧,已是万幸,这疗养伤病恐怕没个把月不行吧。”“国师如此关爱,晚生谢过,”林烈冷冰冰地说,“国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乃关中药王之后,去淤消肿恢复元气自有看家本领。”“如此说来,将军精通药理,对奇毒药人亦了如指掌吧。”“诚如国师所言,晚生何来年幼失恃之痛。”
国师喟然叹道:“将军年幼丧母,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此番进军塞北,莫说韩窈以令尊为主帅,与将军对阵;哪怕以令尊为人质,要挟将军,该当如何?”
这话切中要害,林烈难以直面残酷的现实,他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