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苍天(十一)
凤菁从林烈怀里抱回孩子,又笑道:“三弟,听说你媳妇是个极标致的人儿,我早就想见见她了。”林烈笑道:“她在我心里自然是最好的……等你见了她,也就明白了。”他神采飞扬,脸上漾着陶醉似的笑涡。
在暧阁里闲聊毕了。凤菁道:“三弟,你大哥早嘱咐我收拾一间屋子给你,我想傍着后花园的小秦楼最适合不过。破城的时候,你大哥留心把你营帐里几样好的,都收起来了,这会给你摆在屋里。你随我看看去,不知中不中意。”
穿过几道曲径回廊,转过几叠重楼飞檐,碎石漫的甬道在花叶间逶迤延伸,直达小秦楼。一带半截镂空的院墙绕在眼前,白壁乌瓦,翠绿的雕花隔扇,走进月门,眼前一大片草坪,中央一个池子假山嶙峋,点缀着松竹亭台人物,清亮的池水,浮几片睡莲,莲叶间金鱼嬉戏,四周砌着玲珑的石岸.楼前几株梧桐树,飒飒迎着霜风。
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凤菁推开东头一间屋门。林烈往里一瞧,十分诧异,这摆设跟自己在磷阳关营帐里的陈设竟一模一样,只是添置了一些小摆设,变得富丽雅致些了,东墙上赫然挂着凤梧剑。林烈一个箭步走近前,从墙头摘下宝剑,那剑把云吞夔护,缀着鲜红的梅花络剑穗,剑鞘镂着飞龙出海的图案,金光闪烁。“哐啷”一声,林烈拔剑出鞘,剑光烁烁,如一道闪电在面门前掠过。林烈把宝剑横在眼前,并指从剑身擦过……“九龙山争雄,看我行山凤梧剑天下无敌!”行山掌门人与凌云赌胜,把凤梧剑交在林烈手里,一把剑任重而道远,一把剑注定了同室操戈别无选择。
“你看这个”凤菁指着南窗下一张长几上摆的七弦琴道。林烈这才收剑回鞘,挂在墙上。檀木案几上摆的是一第古色油亮的凤尾琴,正是秦珏家传的宝物。林烈情不自禁轻拂弦索,立刻响起柔柔的铮鏦音韵。北墙上高耸着一张书柜。书柜前面有一张大理石的书案。往日书案常铺着战时地形图,案上还垒着几卷兵书几叠战报几张调兵遣将的草案,当秦珏弹琴的时候,他坐在案前,一手支着头,痴痴地凝睇着她……琴声悠扬,心整个儿溶化在柔婉曼妙撩人心弦的琴韵里,溶化在秦珏绝色的姿容绵绵的情意里。
凤菁笑道:“破城之时,你大哥吩咐了,你屋里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便原样搬过来了,你来看,昶儿坐的小摇车也在里边。”说着,便引林烈转过一扇绣着工笔山水画的屏风,款步入了内帏,床榻之前,果然是那辆木轮竹身小摇车,连车沿挂的细小的铃铛玩偶都保存完好。他仿佛见了昶儿趴在车沿上,那胖乎乎嫩生生的小手拨剌着铃声清脆的小风铃,捏弄着带哨的红绒球……迸亮的眼睛闪烁着探奇的光芒,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汶河口妻儿作了人质,他清楚当时一别,只恐相会无期,他摸摸孩子的头,忍痛掉头不顾,就此诀别之际,孩子冷不防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他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这时,下人来禀有客造访。凤菁便先行会客去了,独留下林烈在房内徘徊流连。这房里添置的装饰摆设也逸趣横生。案头碧玉描金的紫窑盆景上耸着怪石奇峰掩映着花草竹木中有一钓叟望月垂纶。还供着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墙角高架着盆栽文竹,苍翠欲滴风姿绰约。壁上字画装帧考究,其中一幅画的画面是鹰击长空,上书: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敞着东窗和南窗。南窗对着花园,园中的假山池沼,庭台轩榭,四时花草尽收眼底。
且说此番造访的不是别人,正是羽琪的师父彤云。韩夫人已着人烫了了热酒摆上糕点,凤菁走来,陪着叙罢寒暖。彤云称有要事与羽琪密议。韩夫人与凤菁便回避了。
彤云说明来意:明年三月十五剑南九龙山大比武,掌门决定派羽琪率十名武艺高强的弟子前往夺魁。羽形欢喜得眉飞色舞,不由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自称天下第一非凌云莫属!彤云又告诫他不可大意轻敌要勤修苦练精益求精。说着取出一封麻线封严牛皮封面的密函,递给羽琪:“掌门唯恐密信有失,特命我下山务必亲手交给你。你看明白了立即烧掉,不得向任何人提及!”羽琪疑惑地接过,颠倒看了一回,嘟囔着说:“什么玩意儿,这样见不得人?”“别胡说!”彤云沉下脸,轻喝一声,不许他在重大的问题上玩世不恭。
羽琪摸出一把小刀,要拆信。彤云抬手制止:“你留着一个人慢慢瞧吧。”“师父,连你都瞧不得,我也不看它,扔在火坑里得了。”羽琪对掌门故弄玄虚的禁令深表不满,何况大事当头,不请教师父,我也不能拿主意。“彤云这才不说话了。
羽琪挑开麻线,抽出信函,展开一瞧,脸色渐渐变了,终于愤愤地把信掷在面前案几上,又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信函上,悲愤交集咬牙切齿地说:“阴谋,全是一场阴谋!”
“什么事?”彤云惊诧地问道。“师父,你看看,还有什么比这更狠毒的!”彤云惊愕地望着他,迟疑片刻,终于接过信函,上书:行山秘笈,武林至宝,行山瓦解,惟凌云武学独步天下,此宝非凌云莫属!九年前,九龙山武林大会之后,五大门派掌门人风云洞聚首,惟凌云、行山抽中九龙山大比武之生死决签。明年九龙山天柱峰云栈崖顶生死岩上,汝与林烈,胜者武林至尊号令群雄,败者辱没本派尸骨无存。八十年前,行山秘笈曾威震武林,天下无敌,惟恐林烈获得此宝,置汝于死地。为保凌云五十年夺魁天下所向披靡之荣名,为保凌云立于不败之地。其策有二:其一劝诱林烈携宝改投凌云,可化干戈为玉帛,生死决斗一笔勾销。其二,如其不从,卧底其侧,伺机智取秘笈,尔后杀人灭口。汝乃武学奇才,天禀聪颖,立此奇功,上下威服,可望承继掌门衣钵。”
彤云握信的手微颤,他轻轻地把信放在桌上,以探询的目光望着羽琪。羽琪一把抓起信函,“欻欻”地撕得粉碎,丢在火盆里,一阵火苗乱蹿,信函化作了灰。“我不去,我不做凌云弟子,我把武功废了,从此与凌云两不相干!”羽琪跺着脚,气呼呼地吼叫着。
“羽琪,你要冷静!”彤云把羽琪推坐在椅子上,“生死签难得一遇,你若赢了,这以后十年你就是武林至尊。生死签之事,只有五大门派掌门知晓,你一入本门,他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这可是一片苦心啊,他不敢让外人知晓内情,是怕有人心存嫉妒加害于你。至于掌门授计狠辣,原是外面风传林烈获行山秘笈,练成盖世神功,以致十八大门派追杀夺宝者死伤无数,掌门惟恐你有个闪失才不得已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