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孙富攀识朱云重 李甲委人办河工
过了半年,李乙补长宁县尉。刚一到任,孙富便携美酒二坛,白银百两来贺。李乙大喜,请长宁县令、县丞、主薄、班头和一些在本县有头有脸的人在家为“张远”接风。孙富乃场面中人,席上见风使舵、巧言令色、推杯换盏、呼兄喝弟,好不热闹。一顿酒宴下来,彼此都是朋友了。此时恰好长宁县令朱云重的母亲害了心悸之症,常年要用上好的人参,按说此药不算稀缺,城内药铺也是年年专门预备的,今年偏偏几次都没进到太好的,剩点一般儿的也卖没了,近日朱母的病越发重了。孙富席上听了此事,只说药店早晚要进的,先用党参也不妨,既是长年老病也不要紧的。他刚一回到徽州就与贩药的商人联系上了,很快弄了二斤上好人参差人专门送到长宁。朱县令感激不尽,立即修书一封着来人带回,除了表示谢意外,又叙了一番友情。
再说李甲在镇江主政倒也顺利。这天,马师爷来见,说又到了河工开工的时候,往年都是镇江府自己办理,因接连两任知府都犯了事,所以今年朝廷要派员督办,但衙门里也要认真准备一番才是,万一误了漕运可担当不起,李甲便让他与一位同知去办。于是镇江府发了一道公函,着各县筹备银两,限期上缴,以备河工上用,同时再向外界发包。
孙富听到消息后忙找到李乙,说自己一个要好的朋友要承揽这项工程,人是极稳妥的,并拿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说是这位朋友的一点小意思。李乙一边说这是哥哥衙门里的公事与自己不相干,一边盯着银票说可以和哥哥讲讲。孙富便说,令兄那边事成后还有重谢。李乙便请假回了镇江,向李甲说了此事。十娘劝阻说:“商人无不重利,肯出重资谋求此差者必是想以此营利,今若受其厚赂,他日便难以约束,河道工程一旦出错,夫君不见前两任赃官下场。”李甲听了不觉打个激灵,沉思片刻便回绝了李乙。李乙怏怏离去,心下很不以为然,出门恰巧遇见马师爷。马师爷见他面带愠色便上前攀谈,李乙并不拿马师爷当外人,遂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和盘托出。马师爷看了李乙一会儿,又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向李乙一招手,转身去了自己房中,李乙也跟了过去。
长宁县令朱云重向李甲上书一封,言称河道工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往届工程皆因经办商人牟利太过,致使敷衍了事,不能持久。现有安徽商人张远为人敦厚,办事认真,特以乌纱担保推荐此人。李甲接到信后准备召见张远,孙富立即将一个得力的侄子名唤孙继良的叫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午,最终眉开眼笑地来到朱云重的书房。
孙继良揣着五千两银票来到镇江,先找到李乙,由李乙带着见了马师爷,两人寒暄几句后开始谈正事。话说到一半儿,孙继良拿出两千两银票,拱了拱手说:“这五百两是小弟初见马先生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这五百两是请先生在河道工程上多多帮忙。这一千两……”,孙继良看了看马师爷说:“是请马师爷帮助把孙贵从牢里救出来。”孙继良又盯着马师爷的脸看了看说:“事成还有重谢。”马师爷倒吸了一口冷气,瞅着银票捻着胡须连说:“这、这可怎么行,这事事关重大不可通融,如果外面知道了,轻则牢狱之灾躲不过,重则掉脑袋。非是在下不肯帮忙,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孙继良笑了笑说:“只要老人家略施刀笔神功,小的再四处打点一番,此事似也不难,李大人那边自有李县尉帮忙。”说着,孙继良把那张银票往马师爷那边推了推,然后告辞。
李甲不看见张远是不肯把工程包给他的,孙继良只说张远因母亲病重不能离开,诸事暂时由他代管,李乙又在一旁帮腔,马师爷也说如此无妨,只要能把河道修好,人来不来不要紧,于是李甲勉强同意。从此,李乙又勾上了个孙继良,只道他是张远的朋友,没钱时便去找孙继良借,也不立字据,也不用商量,只如同自己的一般。原来他是两三个月回镇江一次,后来个把月一次,李甲申斥了他几回,因父亲尚在也不愿多管,倒是十娘提醒他不要因滥交朋友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