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后传 之一、二
一 香魂一缕终还身 十娘船上做螟蛉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人们只道她真的淹死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却说那李甲以一千两银子的身价把与自己痴心相爱、终身相托的杜十娘卖给了盐商孙富,十娘如雷殛顶、肝肠寸断,一时万念俱灰,在痛斥孙富李甲后转身投了江。李甲此时方知十娘之坚贞刚烈,十分后悔,乃以手中千金遍求善泳者救之。众人亦不忍十娘死去,纷纷下水将她救了上来,又潜入水底把描金宝箱找到。孙富自知纳十娘无望,又有愧惧,便悄悄拨船溜走了。此时,恰好有一说书艺人前往北京,也被困在瓜州渡口,见众人聚观喧闹,便移舟探问,目睹此景,心中悲悯,立即起棹,却不知后来十娘又被救起。
经众人急救,杜十娘终于苏醒,虽见李甲满面悔恨,一腔愤怒自是难消,怎能轻易原谅。李甲见十娘醒来,心中大喜,便将千金付与救人者。十娘不禁问道:“先前已把我卖做白银千两,此时怎又肯以这千两白银救我?”李甲说:“先前是我内惧家严,外惑他人,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还请恩卿宽恕。”十娘冷笑一声问道:“你把盘缠都给了别人,怎么回家?”李甲说:“只要能让恩卿还活,李甲死生不足虑。若恩卿能原谅我,便乞讨还乡又有何妨。”十娘闻听大笑道:“你我也曾海誓山盟,发尽千般心愿,到头来还不是……哈哈哈!”李甲唯捶胸痛哭,自责不已,船工夫妇见状便上前好言解劝。十娘便对船工夫妇说:“十娘命苦,父母不知流落何方,孤身一人,受尽欺辱。这次本欲从良新生,不想错托终身,如欲再赴黄泉,对不起舍身相救者。若二老见怜,愿为螟蛉尽孝膝前。”船工夫妇大喜,立即认十娘做了义女。
李甲见状竟也十分高兴,欲上前拜见泰山被十娘止住。十娘说:“你我如今已缘尽情绝,也许本来就是一枕黄粱,只是我有眼无珠,痴心过妄,才认假为真,中道见弃。本来唯有一死方是结局,现被救重生已是万幸,怎敢再有奢望。李公子朱门华胄,我为烟花娼女,实在不敢高攀,你走吧。”李甲哪里肯离,又急又恨,又悲又痛,一颗心就像滚油沷过一般,又如同有一万只蚂蚁在上面爬咬。真可谓,两番事是荒唐事,断情人是心上人。十娘愈是不肯重续前缘,李甲越是不舍,船工夫妇两头相劝,终是无效。十娘便叫开船,李甲便跪在船头,十娘见赶不走他,也就不再理睬他。
二 愚人梦醒誓不离 恩卿宽恕客姑苏
半日到了金山脚下,船扎渡口、人上码头。船工夫妇买了些果品点心菜蔬什么的回来,见十娘仍面向里卧,李甲还是戚愁满面长跪不起,夫妇俩摇头叹息。
杜十娘起来吃了点东西,李甲仍如泥塑木雕般钉在船头,不吃不喝。十娘有些心软,便问李甲如何打算,李甲早已成竹在胸,忙称依先前计划行事,先寓苏州,寻亲友游说父母,若不成则刻苦用功,金榜题名后再做打算。十娘不语,只是流泪,李甲也不敢多言。
船工夫妇见李甲也算忠厚诚实之人,对杜十娘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心无主见,受人挑唆,倒也情有可原,便又劝说十娘,杜十娘便同意与李甲先去苏州再做打算。十娘从百宝箱中挑出一双白璧,一对元宝送与船工夫妇,两位老人推辞不受,十娘不肯收回,船工便留下元宝,欲把白璧交李甲收回,李甲说:“先前并非贪图钱财,只是心无主见,受小人拨弄,险些铸成终生遗恨,今得十娘一人足矣,安敢再贪其它。”十娘心中不觉一热。船工夫妇也高兴地说:“我们夫妇也是有幸,收了义女,又得金玉相赠,就留下它作为信物吧。你们还是情缘未断,只是一时受了小人挑拨,还是去苏杭过好日子吧,经此一劫也未尝不是好事。”
次日傍晚,船泊姑苏阊门,十娘记下了船工夫妇的住址后,与李甲一同拜别了他们,上岸先寻旅店安歇。
果然,李父闻听李甲不听劝阻,带娼妓回乡,勃然大怒,亲友劝说无效。李甲只好与杜十娘在苏州阊门外赁了一所小房居住。李甲安下心来,刻苦攻读,十娘卖了两件珠宝,雇了两个仆人,一个丫环,做些小本生意,倒也安心自在。一晃两年过去了,家中也添了一双儿女。这年又是大比之年,十娘将李甲送到十里长亭,千叮咛、万嘱咐,劝他安心应试,猎个功名回来,也好做见父母的资本,又劝他无论结果如何,无事早归,不要在京城流连过久,李甲一一应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