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小贵窝了一肚子火,虽说这年头活人没有被尿憋死的,但是,之于他,这又另当别论,自己到底倒了哪门子的霉了,把活人往死里整,龟儿子的!他娘的!真他娘龟儿子的!这十来只鸡不是十来个屁,多吃点爆黄豆便可一一到位,甚至心情好时还可以连送它几个免费的。他自认为自己吃不消这沉重的抵押债务,可是自己又无能为力,就这样等死吧,再看看那些被老鼠咬碎的破钱,然后瞪大俩眼珠,直盯着瓦房的大梁,就这样着好办,龟儿子的,看你们怎么着?不就这条小命嘛,谁想要谁捡去,自己才不稀罕呢。
王小贵就是这样度过那个自称无忧无虑的下午的,他断定那时的他只是一具尸体,又何尝不是呢。
冷漠村的夜晚总是来得那样唐突,其实这样的夜晚挺合乎王小贵的口味,反正闭上眼睛总是会天黑的。可今晚对于王小贵来说,来得实在太早太早,他本希望打定个主意,然后出门转转,可是计划落空了。很是烦恼,没有道理。
王小贵终于在冷漠村窒息的空气中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愤怒:“龟儿子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假如地球上只剩下一只飞鸟,面对谁中的倒影,它不再寂寞孤独;假如人类失去了心灵的最后一丝感应,我们还能否拥有鸟的幸运?假如飞鸟远离了人类,彼此有了臆想的空间,那么人类是否会用脉脉的双眼去捕捉飞鸟的身影?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人世间的一切将归于一份完全独立,那么爱的依托永远也不能触及彼此的灵魂,世界将成为一座活着的坟墓。
王小贵闭上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整整一夜,他都睁大着双眼,脑中一片空白,他也没必要考虑得那么多,反正能活着已是件不容易的事,别总想着法子为难自己。
王小贵就这么一睡就是两天,不知他怎能睡得着?不吃不喝,连放个屁也懒得使一下劲。不管他是乱七八糟地入睡,还是稀里糊涂地入睡,反正使劲地睡便能睡出瞌睡,终于在眼屎还未冻结的刹那,闭上眼睛又是天黑。
王小贵在这默默的两天里想得太多太多,他很想做回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骑在王大富的头上拉屎撒尿;他又想到了死去的老婆,那个有主见的亲人。在这种失落与无奈的氛围中,他很想从中隐遁,在一个完全没有瓜葛的环境中踩踏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草原,尽情地放纵自己,哪怕自己会迷失,会堕落,会幻化成一滴死水,但愿这条薄命还能坦然出一道有灵性的泪痕,让心不再枯萎!
冷漠村注定不是心灵的美好归属,纵然有人撕破喉咙地呐喊,马不停蹄地执著。
王小贵又悄悄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