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第一次云雨了
“若尘,你的电话,是个男孩子。”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若尘一眼就去吃晚饭了。
妈妈已经很久不过问若尘的事了——这孩子,脾气怪,不知道她心里一天到晚想些啥……一问就知道不说话,一问就生闷气。
“喂?”若尘疑惑地拿起话筒。
“猜一猜我是谁?”年轻而爽朗的声音。
是许杉!从来没有人可以和她这样随意而热烈地谈话的,除了许杉。
尘封的一切都活跃起来:“哦,是你呀,我知道你是许杉。”若尘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我就在你家楼下呢,你能不能下来啊?”永恒不变的充满热情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去!”若尘快速走到门口换了双黑色的中跟皮鞋。配牛仔裙子应该是很合适的吧?若尘想。忍不住又笑了:人家只不过是来随便看看自己,乱想什么啊,随便穿什么都可以的。
“妈,我出去了!”刚要掩上门,好像又记起什么,又到衣架上拿了件短外套,关上门,下楼去了。
夜风如妇人温柔的手背拂得人情意绵绵。许杉在等他要等的人。
他,25岁了,中等身材,一头浓密的头发和一张厚而性感的嘴唇是他最大的特征,眼睛细了点,老像老是在笑,当然现在有许多女孩子喜欢细细眼睛的男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的许杉不留痕迹的装饰过,白条纹衬衫,藏青蓝的西裤,干净又清爽。她应该会喜欢的,是的,林若尘应该会喜欢。
25岁的男人了,许杉身边的女孩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不是他嫌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他,漂亮的女孩子也见过了不少,总好像是没有心有灵犀的那种感觉,想来想去,一生中好像只有一个女孩子,一种纯真曾经让他倾心但他又没有真正明言过,他怕破坏了彼此之间那份独特的感觉。何况,他在她跟前总是提不起勇气,她的态度是个谜。还好,她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他已经查访了有关她现在的一切。
手机在裤兜里安详的躺着,97年的小城里还没几个人用手机的,他知道她不喜欢好炫耀的人,不能让她误解了。就这样等着想着,许杉心里既平静又紧张,手中空空的让他有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嘘,有人下楼了。许杉赶紧整整衣脚边,哎呀,白紧张一场,原来是个大妈,大妈狐疑地看了看许杉就自顾走了,许杉背过脸去。
“喂——”
轻轻的声音,是她!他转过身,眼前不禁一亮:灯光下的她穿了一条布质柔和的长裙子,雨过天晴色,样式简约,正如她的眼神,纯净而清澈。
他笑了,若尘也笑了,仿佛有种预感似的,彼此竟然都有了一丝依托感。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若尘仍旧和从前一样安静,在许杉面前,好像永远是个静心的听众,静静地听他说,偶尔一笑。
“带我去哪儿?”两人并步走着,若尘问许杉。
“你想去哪儿?”许杉停了下来,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有一对恋人在他们身边相拥而过,若尘假装别过脸去看天色,月儿好圆,月光如水。
“怎么啦?”许杉轻轻地问。
“你为什么不在家陪女朋友,找我有事情吗?”若尘的心绪突然很坏。
“我不是正在陪女朋友吗?”他接口道。
“嘿嘿,我说的是那个女朋友,”若尘横了他一眼,这家伙,反应还挺快的,“哦,那么说,你没有女朋友?”
“是的。”许杉本想加上一句“我一直是在等你的”,可是他不敢,他怕她变脸,她不是个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女孩子,尽管她不怎么生气。
这么说,我们就要开始进行一场恋爱了——林若尘忍不住有种滑稽的感觉。……爱情原来也是讲究次序的。不知道为什么,林若尘这时候的脑子里冒出的全是这样的念头,她自己都控制不了。会有爱情吗?应该怎么办?林若尘不知道说的什么好,她本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何况是这样的场面。
许杉心里也很复杂,他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可是又怕吓着她,得赶紧结束这种尴尬场面:“我带你去看场电影吧。”许杉自顾说着,他想反正她不是爱讲话的人,那么就代她做决定吧:“今天正好有个好片子《廊桥遗梦》,那种弥漫的气息听说很不错的,”
他拉住她的手,她震动似的目光迷离的看着他。
他依然微笑着,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想:“既然你总是这样被动,就让我来拖动爱情之舟吧。”
就这样,他们进了电影院。坐下来的时候,若尘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被人呵护的感觉好好啊,她不想抽出去,但是不能太留恋,她要给自己留点情面。
电影院里的人已经不少,还没开映,四周的灯光,飘忽的音乐,陆续入坐的人们,组成一道独特的气息。他们两个坐着不做声,多少都有点激动和紧张。是因为电影吗,还是因为旁边有人呢,说不清楚。
灯光暗下来了。吃零食的人停止咀嚼,喁喁私语的人闭上了嘴巴。
《廊桥遗梦》说的是一个家庭妇女婚外情的故事。若尘很快就被影片吸引,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包括许杉,她感受着女主人公的一切喜怒哀乐,当女人的丈夫临终时候对她说了“我知道你有梦想,很遗憾,我没能帮你实现梦想”这句话的时候,若尘忍不住要流泪。黑暗中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很温暖很贴心的,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若尘的头倚在许杉的肩膀上,眼泪决堤而下。人们说,爱情是需要氛围的,这一刻也许就是若尘心中实在的爱情,一个古典式的文学爱情从此时上演了。
初秋的早晨,阳光纯净而明亮,云在天空中一朵一朵悠闲的飘着。
林若尘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自在地晒太阳。阳光在她微闭的眼缝中跳荡,犹如一枚枚金币似的闪烁着,她觉得很好玩,于是不停地变换眼睛睁开的幅度,金币也不时地变换着绚丽的色彩。终于有点累了,她躺下来,把书放在脸上,好让眼睛在黑暗中休息一会儿。
“嘿,傻丫头,不能老是坐在阳台上啊,阳光马上就变得刺人了,当心你的皮肤!”许杉的声音愉悦地从客厅里飘过来。
“知道啦!”她站起来,趴到窗台上,“再过一会儿,我马上就进去。”
他们住在四楼,站在阳台上,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今天是礼拜天,楼下有不少小孩子在追着笑着打闹着。有好几个老妇人聚在一起拣菜,尽管住的是商品房,门一关,邻居就谁也不认识谁了。这些老人喜欢扎堆,兴许她们太寂寞孤单了,又兴许她们怀恋乡下的邻居,她们远本有许多人是乡下的,只是源于儿子或者女儿住在县城里,而且又需要这些老人帮他们做家务带孩子,于是这些老人就又欢喜又不情愿地来了。楼下的花坛边有一对男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女的越说越激动,只是听不清他们的声音,那个男人在极力摆脱女人的纠缠,就像松树抖落身上的雪,可又怕别人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哈哈!若尘忍不住要笑出声音来,从来都是男人骚扰女性,想不到今天,哈哈,看这男人的狼狈样,太好玩了。
“你在做什么呀?”一只手从若尘的背后绕过来,“快点进屋去,再晒下去就变成黑皮了,就现在这样已经是又瘦又黑的了。”许杉宠溺地将若尘搂抱到客厅。
“现在你好好地坐在这儿看电视,”他把她按到沙发上,“我去做饭洗菜,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去白马寺。”他对她眨眨眼睛,进厨房去了。
若尘不喜欢看电视,就悄悄地溜到小书房里。
自从搬到许杉这儿,小书房成了若尘想像和活动的天地。有三个抽屉里装满了若尘的宝贝。一个抽屉里放的是可爱的小卡通玩具,胸针,头花什么的,尽管若尘的头发一直是短短的长不了,可是这不影响她喜欢这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一个抽屉里放的是印章,小刀,各种各样的笔尺等,这些东西很实用,若尘平时喜欢写写画画什么的。还有一个抽屉里放的是若尘以往的信笺和照片,这对她来说是最宝贝的宝贝,她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看这些信。一封有着紫色小花和长发女孩子的别致的信封一直是她的最爱,她无数次的打开它,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刻到骨子上,渗入到灵魂里,她早就会背诵这封信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看它。
“林:
我应该在今天给你写信吗?
不应该或者是太冒昧,但是在初春里残留着冬天懒散的日子里,总是让人难以把思想压制下来。
风,总是在温柔地吹,虽然还带不走寒意,毕竟吹散了懒意。扬州的春天是不是已经抬头?初春的天气倒是平静如水,然而人的心情总是那么慌乱而烦躁,想找个在意我的人说点话,或是很痴,或是很无聊。然而世界是这样大,好像在梦中也隔不开那样遥远的距离。是否你有同样的悲哀?天天在痴痴中塑造你的形象,时空的消磨彼此并不很令我生气,在想像中圆着自己的梦。
企图振奋一下,试着做点什么。童年的约翰让我那么激动,似乎自己也成了这个倔强的人。而周围的忙碌让人难以耐着性子读完他的传奇。然而我愿意接受他的感染。
你曾经对我说过:不要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磨去青春的棱角,我自以为没有必要改变自己的那种本分而谦卑的性情(只是在你的面前)!惶惑中又觉得生活的世界太狭隘,我的心情永远让你感到压抑,是不是?
无论如何,还有一个人让我欢喜让我忧愁,一种遥远的陪伴,一份梦似的寄托。
你还是从前的你吗?林?
是不是与我一样有着太多的期待和不安?
是不是在默默中想拾起往事的影子?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很想编些故事来打发没有激情的日子,写了许多矫揉造作的言辞,仅仅是想对你说点也许你不想听的事情,你会笑话我吗?我这份很虚的心。
你的忠诚的何悦
信很短,可是言辞美而忧伤,这是何悦一贯的风格,他总是将信写得像一篇散文,悠远而含蓄。这信长钩起她这样的回忆:
也是这样阳光灿烂的夏天,高考结束后,校长在欢送会上半开玩笑的对同学们说:“这下好了,到了大学,你们的情感就自由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若尘在同学们的轰笑声中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何悦,他也恰好在看她,一向阴郁的眼里盛满了柔情。透窗而过的阳光照在何悦的白衬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灿烂。若尘分明听到了爱情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中轻盈的穿行的声音。数秒的对视让彼此都有点不安,更多的是心照不宣的甜蜜。
就这样,若尘在小书房里回忆着何悦,就像缺水植物及时补充营养,心神不安的时候回忆何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再加上一头短发,怎么看都像个学生,看上去应该是属于活泼的一类。可是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寂寞时时困绕着她,令她常常不知所措。内在里她敏感而有点神经质,有时候太过幻想。她常常想,何悦是爱她的,但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她,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何悦。她的脑袋里常常为这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而纠缠不清。可是她无法停止想他,真的不能,这不是她能够做到的,尽管她现在开始有了许杉,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何悦的面目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得叫人根本想不起他当年的摸样,可是她已经掉进想他的陷阱里。她整整想了他5年了,5年,是个什么概念?就是抗战也快完成了。可是自从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两个都不肯轻言爱的人,两个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的人。
若尘没有耐心了,应该说是周围的环境让她没有耐心了。她已经22岁了,在这个小城里,22岁的大姑娘真的很稀少了,有的只是22岁的少妇,所以,她必须要结婚了,这样可以蒙住别人多疑可恨的目光,也为了堵上妈妈的嘴巴,现在他们应该可以松口气了,他们的小女儿,终于还是有人要的了。
“嘿,干什么呢?”许杉推开书房门,带来了一屋子的香味,“又在看你的宝贝拉?”说实在的,看到那些信,他就觉得窝心,就烦躁,他自己早就把以前和别的女孩子的通信处理掉了,为什么她还要保留这些个痕迹?可是,对她,不能太急了。
“该吃饭了,”他很自然地拿起她手中的信件,把它塞到抽屉里,“下次再看好吗?”他柔声的说,“我保证我不会干涉你的,你随时都可以看它。”
他的眼睛小而明亮,让若尘看不清楚里面有些什么内容。他很在乎她,“你保存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我对你不够好时,你可以看它。”他说这话的声音里似乎村有点哀伤了。“不要这样说,”她主动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我以后不再看它了。”
许杉家的餐桌是古老的明清风格,桌档上是木雕的桃果佛手,看上去极其精致,四张长凳红漆光亮,重得几乎让若尘无法搬得动,许杉开始打算换掉买一套新式的餐桌,可若尘喜欢,也好,这样还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哇,你做了这么多的菜啊?”若尘张大眼看着桌子上的红红绿绿,让她竟然有几份缤纷的感觉。
“是啊,尝尝我的手艺,一流的啊,全是特意为你做的,就是去饭店也吃不到这样好吃的菜啊。”许杉不无得意地说着,说着夹了一块豆腐给若尘,“给,这叫玉块,呵呵——” 许杉小心地把烫烫的热豆腐放进嘴里。
若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嗯,真好吃,快说说你是怎么弄的啊?不好意思,我不会做菜,至多能炒鸡蛋而已。”
“我早就知道啦,小笨蛋,以后你就慢慢跟我学吧。”许杉相信自己最后终能够把林若尘教导成一个好的家庭主妇的,“其实也很简单,你看,今天我还给你做了三个套餐。”
“什么呀,我比较喜欢满汉全席,嘻——”
“不许打岔,看这——”许杉指着韭菜炒鸡蛋说,“你看这韭菜是绿的,蛋是黄的,所以,这道菜就叫两只黄鹂鸣翠柳。”
“哦,就这样简单啊,敢情这几片萝卜丝就叫一行白鹭上青天了?”若尘眨眨眼睛,“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红烧肉啊——”
“就知道吃肉,也不见你长胖!”许杉拿筷子敲了敲若尘的头,变戏法似的从厨房里搬来一盘红烧肉。那味道一闻,若尘的口水就出来了,一顿饭吃得好饱哦。
白马寺是一处荒寺,有葱茏的树木和不知名的疯长的野草,野花,林若尘一到这就欢欣得像个孩子似的,许杉不想动,只是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微笑地看着若尘。因为这儿的树一般都比较高大,到处都有阴凉,所以也就不觉得怎么热。若尘爱极了遍地的野草和野蔷薇野菊花,她快乐地收采着野花和形状各异的草,预备回去的时候把它们插进花瓶里,不用脑子想,一定很美的。
许杉也感染了若尘的快乐,她是个吸引人的女孩子,尽管不算漂亮,也不爱说话,但是她好像有自己的语言,有许杉喜欢的语言,是的,她总显得与众不同。现在,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她多像一支野菊花啊,或是一脉银白的亮光,映着绯红的笑颜,不能不叫许杉心动。这是个具有柔和外表而内心却及其丰富的女孩子,她的外表令你以为她不谙世事,不堪一击,让人止不住地想去关心她,根本不忍伤害她。但是她有时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会叫你大吃一惊:她怎么会有这样精辟的见解?再看看她对人情世故的处置,一塌糊涂,完全是小孩子的作风,又让人无法责备她。也许是家庭原因吧,她在家里最小,父母一定是很疼爱她,也可能是破书读多了的原因。她喜欢看一些常人根本看不下去的奇怪的书,她的小脑袋里总有许多奇怪的想法。相貌的文静不能体现她的个性,到是那随性所至的衣着,更能体现她内心的偏激和任性,她还是个没有长大的任性的孩子。
“以后一定要让她少接触那些破书,多懂些人情世故才好。”许杉想。
此刻的若尘忙得正欢,居然听到了水流声,这简直让她狂喜,会不会有桃花源出现?
顺着水声走去,就看见蔓草中有一股细水在流淌,时而被草掩盖了,时而露出来了,粼粼的抖动,在阳光下有种纯净的感觉。若尘用手上的小毛巾小心的蘸了水,擦了手背,哇,真的好清凉啊,该不会是仙水吧?可以百病消除的那种?想着就用毛巾吸饱了水,喜滋滋的向许杉走去。她林中小鹿一般的奔向他。
“是不是很清凉的感觉?”她帮他擦了擦手。
“确实。”他一把把她拖到身边,毛巾都掉了。
坐在他的腿上,她的肌肉立即变得有点僵硬,怎么也不习惯。许杉紧紧地抱着她,可是他也不敢乱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是没有勇气。她其实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可是他面对她就是没有勇气。
杂草丛生中,某种欲望蠢蠢欲动,它们疯长着,像那些肥硕而又奇怪的热带植物,伸出手背缠绕着他,令他不能自在的呼吸。女孩子的体香刺激着他的神经,袭击他的那一份急迫感再次围剿他的全部心灵,好像风也在耳边低声的催促着。他,终于,吻了她。
短暂而缠绵,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她的玉指插入他的——,轻轻摇动,她的头也因为害羞靠在他肩膀上,她知道此刻她的脸一定像盛开的玫瑰花瓣一样红。
“呵呵,呵……”他居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她抬起红红的脸,看他笑时眼角的细纹就会加深,像小扇子一样扩散开来,她喜欢他的皱纹,有种安心的感觉。
“笑什么啊?”她不好意思地捶打他的肩。
“想笑啊,真的,我高兴。”许杉搂紧了若尘,他真的很开心,她居然没有接过吻,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反应!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就像无意中拣了个宝贝。
夜深了,许杉拥着若尘靠在床垫上看电视,是部电视连续剧,台湾的,若尘并不喜欢看,她比较喜欢看的是卡通片或者是戏曲。可是她不好意思对许杉讲,说是爱看卡通吧,许杉会笑话她太幼稚,喜欢戏曲的话又太老土了。而许杉,他自以为很了解女孩子,台湾的言情故事,不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看的吗?若尘肯定也是喜欢的,尽管他自己其实很想看体育频道,哎,还是陪她看故事片吧。
“许杉——”若尘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真的很想睡觉了,以前在家里不到9点就睡觉了,可是自从三天前搬到许杉这儿来,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许杉家离若尘的单位比较近,而且她们已经快要结婚了,所以,若尘就被许杉拉到这儿来了。
来到许杉这儿,只带了几本书和几套衣服,每次都是许杉睡小房间而若尘睡大房间。在大房间里,若尘购置了一些景致的小摆设,你瞧,茶几上,粗粗一看,不过是一片陶瓷做的青菜叶子,仔细一瞧,原来是扇型的果盘,里面放了几只红红的苹果,在深色茶几的映照下,俨然一幅色彩艳丽形态可人的静物画。而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那仿佛青铜器的酒樽,却是陶瓷的花瓶,若尘在里面随意插了几枝疏疏斜斜的枝条,古风顿时涤荡整个房间,她是个讲感觉讲韵致的家伙,总喜欢营造一些浪漫气氛。
“啊欠!”若尘真的要睡觉了。
许杉忙问:“怎么拉,是不是嫌凉?”
若尘摇摇头,仿佛犯了过错的孩子似的笑,“我还嫌热呢,怎么会嫌凉啊?”她打喷嚏很怪,细声细气的,带着尾音,就像一只庸懒的小猫。
“那是要睡觉了?”许杉拧拧她的小鼻子。
她的眼睛无力地看着他:“是啊,我现在好瞌睡,你也去睡觉好不好?”
“什么?又想赶我走啊?我偏不!”许杉暗暗忍住笑摇摇若尘的身子,“我给你讲个事,好不好?”
“什么事?”
“你说话的时候像一个人——”他说。
“谁啊?”这是一个前奏,一个老陷阱,也是他试图唤起她注意力的老伎俩。
“一个女演员。”
“瞎说,人家肯定比我漂亮多了——”若尘把头往枕头上一靠,离开许杉的怀抱,作势要睡觉了。
“可是你的话比她漂亮多了,她叫她男朋友睡到马路上去,而你,只是叫我睡到另一个房间里去。”
“说什么呀,你——”若尘的脸腾的红了,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煽情的话,她赶紧把脸趴下,以免许杉看见,怪不好意思的,可是这已经由不得她了。
许杉板过她的头,让她的脸直面着他,他凝视着她快速变化的表情和醉人的酡红,天!她的眼睛真大!
“如果你想,我不介意——”他坏坏地羞她,那点小紧张很难逃过他的法眼,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有过几个女朋友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家伙真坏,她只有装傻了,不敢再看他。他的眸中有一种她已经懂的炽热火芒,她怕,不安的想退,却又无处可逃了。
他温柔地低下头,避不开的红唇被他覆下的唇吞噬。
他的舌,沿着她的唇行绕,时而轻舔,时而啃腻,在多次欲撬开她紧咬的牙齿不果后,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惶无措。
“闭上眼睛——”他开始吻她的眼,她很自然地闭上了。
他温热的唇游走于她的五官,若尘觉得意识渐渺,理智正逐步地伤失。
“要吗?”他的舌描画着她的耳。
耳边的温热叫若尘软了骨,随着他话语传来的热气教她麻了筋。
一阵电流急速的穿进她的全身,她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微张的大眼睛及微喘的气息表达了她此时的想法。
得不到她的许诺,许杉摁下心头的欲火,放柔声调,低哑的说:“说你要。”说话的同时,他的舌亦在她的耳边又是吹气又是舔舐。
禁不住这一波波的热气攻势,若尘的全身一颤:“我要——”
许杉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几个小时前的男欢女爱让他的激动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真的得了个宝贝,若尘终于从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女人了。
月光诡秘悄然地渗入房间,站在若尘的床边,许杉凝视着她纯真无防的睡颜。
“我会对你好的。你梦到了什么?他抚上她紧锁的眉头,她,还痛吗?”“我会让你快乐的,”许杉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女朋友,那个女孩子也很可爱,应该比若尘要漂亮,那种青苹果女孩是给大款准备的。一方有钱,一方会撒娇,哄是一种乐趣,而发嗲则是兑现的武器,呵呵,是的,也确实。只有若尘这样的女孩子才是适合他的。她总是随遇而安。譬如,他建议把房子装修一下,而她说只需要粉刷一下墙壁,地面铺一下就可以了,他同意了,当然也是从钱包的角度考虑,惠而不费,而在她,则是真的喜欢。
许杉趴在窗台上望夜空下的景色,串串珍珠般的小灯幼稚的勾勒出对面楼房简洁的线条,最高的大楼则象一块神秘而晶莹的绿宝石,这个小城毕竟也有它美丽的时候。
谢池草,怎么生出金苹果了
爱情飞速地发展,使若尘有时也静下来想想,吃惊的发现自己并不是古书上所说的那种中国烈女,她居然在不变的想着着何悦的同时又喜欢上了许杉,何悦的沉稳让人安心,许杉的热情让人陶醉。若尘为自己疑惑,为爱情疑惑,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许杉已经向她求婚了。
恋爱可以昏天暗地,不问人间烟火。结婚却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若尘把许杉的情况告诉了父母。
父亲没什么意见,因为毕竟是女儿自己愿意的啊,可是他心里又有点隐隐的担忧:许杉毕业后就没找到工作,只是在一家商场打工,经济收入不稳定。父亲的担心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但是他又不便于说出这一层意思。
母亲就直爽多了:要结婚,房里的家具电器首饰什么的我们买,但必须给我女儿一张三万元的存单。若尘当时就觉得母亲有点过分了,什么呀,又不是卖女儿,有必要吗?再说三万元也不是个小数目,一个种田的,哪儿有多少钱啊?可母亲对这条件是毫不放松,意志坚定,没有想到许家答应得更加爽快,说是第二天就由许杉把存单交给若尘。
第二天晚上,许杉等到若尘的父母下楼散步去了才轻声上了他们家。他怕见若尘的父母,尽管他们总是微笑着与人讲话,但是他在他们面前感到压抑,是什么原因?是他们平和而又洞察一切的目光?是他们身上的某种自己没有的气息?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了?管他们,能躲则躲,我只要我的若尘。
“咚,咚,咚”敲了三声,门就开了,若尘笑着迎上来,“我就知道是你。”她关上门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若尘的房间充满了女性幽雅的气息,床单,书桌上的台布,窗帘,全是墨绿色格子棉的,很配套。
书桌上放了一个通体透明的方口玻璃花樽,一支鲜艳的玫瑰插在里面,连水中的茎都是美的,青条条的翠绿,纤细的几乎透明。花儿盛开,鲜艳欲滴,有水珠凝在上面更显其水灵。把女人形容成花就对了,许杉觉得坐在书桌旁的若尘就是一朵玫瑰,神秘而暗地芬芳。他就是这样被她吸引的。
若尘凝视着许杉,这两天他好像憔悴多了,一定是因为钱的事,“你瘦多了,真对不起,都怪我妈妈,”她内疚的说。
“哦,你看我差点就忘记了,”许杉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存单给若尘。
“三万!”若尘的眼睛张得老大,“哪儿来的这样多的钱?借的?”
许杉笑了:“我爸爸给的,我爸爸虽然说是个农民,可是有技术,平时给人家做家具挣的。”
“放在我这儿?”若尘疑惑的问,尽管她从未感受过穷的滋味,但是她的手上也从来没有超过1000元过,一下子有这么多的钱,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傻丫头,不放你这放哪?你妈妈回家还得要验收呢。”
将存单小心的放进抽屉,若尘对许杉撇撇嘴巴,“我怎么有种被出卖的感觉啊?三万块,是不是我的价钱?”
许杉从背后拥住了她:“你傻,你是无价的。”
为了能让许杉在家庭中树立形象,若尘决定先带他到外婆家。
一个长着很多柳树的池塘边,若尘的外婆和舅舅一家就住在这里。
轻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身老蓝衣服的老妇人正在打扫院落。
“外婆!”若尘亲密地叫着。
“啊?尘尘啊?是尘尘!”外婆一抬头发现若尘,忙扔下手上的活计,把手使劲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咋不叫你舅舅去接你们呢?看把你热成这样,快进屋吧!”
白发苍苍的外婆拉住若尘的手,把若尘变成了一个天真而调皮的顽童:“不嘛,外婆,你还没有欢迎许杉呢!人家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堆,你也不帮忙拿进去哦。”
“对,对!看我都老糊涂了,丫头大了,也知道疼人了。”外婆一手一个包地拿进了屋,若尘和许杉相视一笑。
外公是个悠闲的老头,在躺藤椅上睡大觉,这时候张开一只眼问:“丫头来拉。”
“嗯。”若尘应了一声,老头又继续他的悠闲去了。
“甭管他,”若尘笑着对许杉说,“你外公就这样。”
没多少时候,舅舅、舅妈下班了。
“外甥女来了,杀鸡煮鱼喽!”
鸡是散养的,几个人形成包围圈,直累得汗流浃背才算抓了一只鸡,鱼是现成的,早上才抓的,还活蹦乱跳着呢。
午饭还没有吃完,若尘就嚷着要去划船,要知道,池塘里种了荷呢。尽管此时的荷花还没有开,可是那半塘的荷叶,老远就涌来一股股清气,诱惑得若尘欣喜万分了,好像就要成为《江南采莲图》里的主人公了,无莲可采也是一种享受啊。
“不行,不行,太阳这样猛,还不把你们两个小人儿烤焦了!不行,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再去吧,那时候太阳不怎么猛了。”老太婆自有她权威的时候,若尘只好眼巴巴地等了。
下午三点才多一点,若尘就急不可耐了。
“喂,丫头!快把草帽戴上!太阳还那么猛!”
热烘烘的暖流中夹着一股股清风,鼻子一耸,就能嗅到花草甜蜜的芬芳。
“若尘,你慢一点呀,再这样快,就要走出一身汗来了。”许杉几乎赶不上若尘的脚步了。
小木船是用来搞菱角和藕的,至多可以坐两个人,划起来小巧快速,就是坐在上面不能乱动。若尘自告奋勇地叫许杉坐到船尾自己划船。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错,有点样子,船到塘中央就现象了,左划右划,怎么总是怎么原地踏步。好在不急,塘中的荷叶说什么也可以帮上一把,若尘真的成了江南采莲女了。
荷叶有的铺展在水面,有的高举着,都大得跟伞似的,铺展在水面上,水银般的水珠、青蛙,在高举着的荷叶上说着童话。
“你看懂了他们的意思了吗?”若尘捧起水洒下天空。
“当然读懂了,有你,一切都好懂。”许杉的回答永远是恰到好处,若尘逃不过这种甜蜜的感觉。
“你会游泳吗?”
“当然了,不然怎么护花啊!”
“去你的!不说好话!”若尘作势捶打了他一下。这下可不得了了,船晃悠晃悠的,让人弦了起来。
“看你了。”若尘在晃悠中晃悠,这时一只虫子在眼前流曳,吓得若尘一闪,小船晃动更加剧烈了。
“别动!不要动!”许杉在船尾急切地叫道。若尘一下僵住了,船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汗香还是荷香?”许杉轻移到若尘身边,拉住她的手背,眼睛如湖水般地粼动。
若尘真的像荷一样悠然了,仿佛刚才那一幕与她无关似的,只像一个观众一样被动地等待剧情的发展。
船在水中央晃荡晃荡,若尘随手抓住一株水草,竟然有许多带水的柔软的蔓,仔细的瞧,原来是靠近岸边藤蔓,不知被怎么伤了,眼见枯萎的样子,若尘发呆了。
“又犯傻了,是不是?你看那岸边,野花开了,还是那一簇簇的。”
许杉不愧是许杉,若尘的心思总是很快就被他吸引过去,“啊喲,是野蔷薇!”若尘惊喜得不得了。
“你认识?”许杉很惊奇,若尘总给人以关在象牙塔里的感觉,尽管她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
若尘怎么可能不熟悉呢,她对童年的整个回忆最后就汇成了一簇美丽的蔷薇园,她还曾经为蔷薇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中国花卉报上,现在她仍旧清楚的记得其中的内容:
乡间有种野花,叶似月季,花似白梅,颈嫩而甜,可吃,乡下人管它叫“乔梅”,属蔷薇科。
野蔷薇,习性生长在水边,越是清寂的小河,蔷薇长得越是旺盛。
炎炎夏日,枝头婆娑,覆盖一方;暗香浮动,播动数里,经清泉的浸浃而更加繁盛,深得明月的普照而越发明丽。
小时候,乡间的蔷薇很多,远远的一片白,异常的美。从未见过比蔷薇更美的花,唯一不同的就是怎么不见人种植它呢?外婆说:蔷薇按照自己的习性生长在水边,一经移植到田园,便是活不长了。这植物,居然也如此固守情操!野生野长,吸日月之精华才生得如此白丽,等到花落时节便随流水飘去,寂寂然然,毫不苟且,野蔷薇。真是花中的旷达隐者。
若得回乡,置身蔷薇丛,嗅其清香,品其蜜茎,思绪飘渺,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现在,许杉就在身边,眼前的风景惟有若尘感觉到,蔷薇花开与荷叶子伸展的声音在风中微响,天边的太阳火性已去,柔柔地染红了西边的一片云彩。一切都是若尘梦想的样子,真好。
夏日的农村,最美的原是一天的两头:早上和傍晚。现在,妙不可言的傍晚的预兆,在不声不响地到来了,清风徐徐地吹着,撩拨着若尘的短发和裙摆,甚至偷偷抚弄着她的腋窝。
从船上回来后,若尘和许杉就坐在外婆门口的老柳树下休息。
疯了半天,身上的汗水干了,黏糊糊的,该洗澡了。在乡下过,最使若尘感到不习惯的,一是蚊子,二是洗澡。也不知道许杉能不能够受得了,好在他也是农村长大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夜晚似乎是随着蚊子声渐渐加浓加深的,天一黑,蚊子就营营嗡嗡的。
外婆早就在门口准备好了浴具和水。两只大浴盆,据说还是舅母的陪嫁,木质的,红漆,黄澄澄的发亮的宽厚铜箍。同样制作方法的两只木桶,更让人觉得精致。若尘把浴盆拿进房间,许杉帮她提水,门窗都关好。
井水好凉!也格外的去汗。像外婆样,若尘把浴后的水用水桶装着,然后让许杉帮着提到菜园那边的隐蔽处倒掉。
外婆他们一个劲地夸许杉。若尘本是没什么主见的人,何况本来对他也挺满意的。他是那么细心,那样善解人意:在外婆拎水的时候,接过外婆手中的木桶,在若尘玩得流汗的时候,递上一块毛巾。这是个心细的不坏的男人,很安全的。人的一生总要面临许多的选择,既然关系已经给人们形成了思维定势,若尘就这样选择下去了。
走出外婆家那小小的门庭,若尘的确是依依不舍,就连许杉也忍不住地回眸,想那些碧波荡漾的景致,恍兮惚兮,仿如一梦,若尘就是那若隐若现的神女。
在这许多年以后,外婆门庭的碧波早已退缩为某本书的封面时,许杉也会情不自禁的感慨当时那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林若尘还是当初的林若尘吗?
毕竟这又验证了这样的一句典故:一旦拥有了爱情,其实就是在开始远离爱情。当然,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当然,许杉一定是要若尘家接受检阅的。
若尘第一次领许杉到家接受检阅的情形,也可以说是一个经典:
许杉初到,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客厅里悬着的吊灯,水磨石的地面光洁照人,一切看上去都很不坏,当然,若尘就是这个家庭出来的人吗。若尘的父亲眼光微微一扫许杉,许杉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矮了许多。不能这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否则的话不但林若尘家人瞧不起,就连若尘恐怕也瞧不起自己了。于是他鼓足勇气来,小心翼翼又不失体面很尊重地对若尘的父亲谈起了他最近的生意。他的语言平实而生动,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了若尘家聚会时的主角。他思维敏捷,嘴皮子飞快,哪种语言系统都可以加入进去,什么谈笑的话都搭得上腔,很快赢得了若尘一家人的好感。父亲虽然觉得他有点浮躁而不实在,可是对简单的若尘来说,许杉实在已经是最好的补充。
在许杉和家人聊天谈论的时候,若尘的眼睛和耳朵就不由自主的总是跟踪他的方向。他也似乎总是细心地留意着她的反应,时不时的给她一个暧昧的对照。这时候她的心跳节律总是突突的不规则地跳一下,她实在是喜欢甚至羡慕他的表现。
哎,正是这样活泼合群的他吸引着她,甚至迷惑着她的家人。
看着他蝴蝶一样翩翩在亚热带雨林里自在振动翅膀翻飞,她反而被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姐冷落在一边,若尘甚至有点妒忌甚而黯然,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点自卑的想:自己怎么就不能这样呢,为什么自己的语言就这么不容易和别人对接起来呢,自己曾经生动活泼得让父母这样放声大笑过吗?
没有,从来就没有,看来,父母也是真的喜欢上许杉了。
刚开始,嫂子听说若尘的男朋友是许杉的时候,忍不住叫起来:怎么会是他呀,这世间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
嫂子以前是见过许杉的,感觉一般。身高也就1米68,正是中国男人的平均身高,相貌也平凡,走到人群中如一滴水掉进大海里,瞬间不见踪迹。尽管嫂子知道若尘不是个能干的女孩子,可是凭若尘的条件,凭家世什么的,找个比许杉能的强的不是很容易吗,何况,不是讲门当户对嘛。而且,人家找老公是找比自己条件好的,找老婆找比自己条件差的,这是定律的,若尘怎么就不明白呢?也怪自己,很少和若尘聊天,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嫂子,你要知道,别的男人,若尘怕,只有他,现在,只有许杉,才给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当然,一切都来不及了,嫂子也只能是嘴角上随便说说而已,以显示对妹妹的关心。
现在,在许杉在说话的时候,嫂子一直注意着他:他神采飞扬的模样,确实是他身上最大的亮点,可是这个人,为什么总给她很圆滑的感觉,妹妹傻忽忽的,嫁给他以后恐怕会有亏吃的。得,好好的试探试探他。
“许杉,我这个妹妹,你还满意吧?”嫂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杉。
“嫂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看我的态度,难道还不明白吗?”许杉有点诧异,他心里甚至有点畏惧这个女人,这是一个在生意场上滚爬多年的成熟女人,她的目光好像能够洞穿一切。
“态度算个屁啊。若尘的哥哥以前对我的态度好着呢,现在呢?这男人一结婚,就会变,打个比方吧,男人娶了一个老婆,就譬如是购置了一件昂贵的衣物,开始是新鲜,以后看着看着就会不顺眼,说不定有一天厌烦还会脱下了扔进垃圾堆,刘备不是说过妻子如衣服吗?”
若尘奇异地看着嫂子,以前只知道她很能干,做生意方面很有一套,不知道她还这样能讲呢。
“嫂子,看你说的,”许杉有点哝哝地说:“再说若尘也不是一件衣服啊,以后她是我的妻子,我会爱她的,好好的爱她,我保证。”许杉眼望着坐在角落的若尘,后者的眼光迷离,洋溢着甜蜜。
他爱我,尽管当众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他还是说出来了,若尘幸福地想。
嫂子眼望着妹妹的脸上一阵红云,知道再多说就会适得其反了:“好吧,我这个妹妹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她在家里我们都拿她当公主的。”
“嫂子,你瞎说什么呀?”若尘实在不忍看到许杉难堪的样子,忍不住插嘴制止嫂子的盘问。
“好拉,好拉,还没结婚就开始心疼起他了?”嫂子又开始打趣起若尘来。
吃饭后,若尘习惯的动作是跑到一边去让妈妈收拾饭桌,可是许杉不,许杉一吃好,就对若尘的妈妈说:“让我来收拾吧。”妈妈快活地答应了。
就这样,许杉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打扫工作,妈妈直看得喜上眉梢,一连声的说:“我家许杉真不错,男人这样勤快,真是不容易呢。”
听听,还没结婚,已经变成她家的许杉了。
结婚的那几天都一直下着小雨,也不知道算命先生是怎么算的,算出个这样的日子结婚。
直到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若尘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对一些小常识一点都搞不清楚,这就是她常常被人觉得笨的原因。
嫂子那几天忙着张罗别的事情,又出去进了一次货,所以就没有人提醒她。也难怪了,结婚时该穿什么衣服呢,许杉的服装是早就买好了的。男人的衣服好买,反正变来变去还是一身西装;女人就不同了。前些天买来买去,买这买那的,若尘就没想到自己结婚的时候的衣裳问题。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呢?她只是在姐姐妈妈的陪同下,买了些冬季的大衣,秋季的皮装,还有一条好的格子裙子,没有办法了,想买也来不及了。只好拿现有的衣服将就了。
腊月二十终于到了。
旧时婚礼,甚是烦琐,虽说是二十世纪末了,可是毕竟是在小城,旧时的习俗仍旧。“发帖”(女方的时辰八字)“合婚”(算二人之命运)等等依然是不能少的。这些前些时候已经做完了,出嫁前有个“上头”,(请福太太即有儿子的女人梳头),妈妈请若尘的大妈来帮她梳头,因为她子女多,有儿子,大妈帮若尘梳理了一下头发,插上一朵花,算是上头完毕。
嫁妆早就搬到许杉家里了,迎亲的人只要把若尘迎走就行了。
是时候了,许杉穿了一身名牌西装,梳着分头(小城人称之为“老板头”)来了。加上他哥哥,他的朋友,共六人来带亲。稍微吃了点东西,迎亲的轿车就在一阵鞭炮声中上路了。
因为来去都要是双数。所以有个女孩子陪若尘,这就是伴娘了。
一路上每过一道桥就放一阵鞭炮,倒也热闹。
若尘本是爱清净之人,今天木偶似的被人牵来牵去,头都有些昏了。
到了许杉妈妈家,房子前早就围满了一群看新娘子的人,大人们面带笑容,小孩子们更是兴高采烈,若尘还没下车,就有好多小孩子脸鼻子贴着车窗,指指点点的:看,这就是新娘子哦。新娘子!新娘子!
若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被伴娘带下了车。许杉的姑妈乐颠颠地来拉若尘,左看右看,连声说好看好看,然后把若尘带到许杉家的祖宗灵前,三叩首一番,门外一片鞭炮声,这新娘子就算是娶到家了。
晚上在市政府招待所请客。
下午的时候,许杉有个朋友夫妻两人来看若尘,那女的一看若尘居然没做头就大惊小怪起来,说是结婚怎么能够不好好打扮打扮呢,人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啊。于是她是个理发的,也兼职做点新娘妆。于是若尘的不长的头发在专业的理发师的打理下也像模像样起来,还用玫瑰漫天星等鲜花做了个头饰,这些若尘都从来没有考虑过,仿佛不知道是自己结婚似的。
天气比较冷,若尘穿的是紫红的羊绒大衣,除了头部,别的一点装饰也没有。就算是不冷,她居然也没想到要穿婚纱,一次也没想过。
后来她每每在别人的婚礼上看别的新娘的别致的纯洁的美,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女人,总要的是一种感觉。这一点其实许杉也知道:若尘看新娘婚纱的眼神总是比较迷离,女人,就是若尘这样的女人,也是这样虚荣的德行!
婚宴上,若尘的娘家人基本都到齐了。三叔小时候是最宠若尘的,今天若尘嫁了也忍不住大发感慨,什么都没有他会老得这样快,原来连小丫头都嫁人了,真是时候不待人啊。
三叔吃饭要是没辣椒不行的,人也长得李逵似的,一到吃饭就叫喊着上酒,那绿生生的新鲜辣椒里,还放了那么多红红的碎干辣椒,这个叫“朝天椒”,有人叫它“黄蜂辣椒”,黄蜂刺人有几多疼,这辣椒就有几多辣。可是三叔不怕,他说不吃辣椒就好像不够刺激,嘴里就要说出个鸟来。这个辣椒是许杉特意为三叔叫的。
三叔边喝酒边告诉大家,听说还有一种辣椒,吃下去滋味无法说,如果你要去拔牙齿,直接拔就是了,嘴巴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能吃辣椒的有好多是革命家,三叔一辈子只能在乡下转转,连个村长也不是,三叔一说话,哥哥嫂子就笑。妈妈在给孙女夹菜,爸爸微笑着。
瞧着三叔看见辣椒就幸福得鼻尖上冒油的样子,若尘心里也很开心。许杉在这样忙的时候还这样细心,真够难为他的,连若尘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以前曾经和许杉提过这事情,许杉居然就记得了,真的很难得。
就在大家开开心心的在吃喝时,若尘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许杉。现在,他是她的依赖,这样的场合她很不适应,有点头昏,她的眼前人来人往的,她都不记得有些谁?
她的眼里只有许杉。
她的许杉这时候正活络地和各界人士交谈,一会儿和这个碰杯,一会儿和那个干杯,这些人若尘基本上都不认识。许杉有时候也把她拉到一些人面前敬酒,介绍说这是某某公司的什么总,那个是某某公司的什么经理,在若尘听来都是一些人物,就这样也喝了不少饮料,若尘的头更晕了。
乘着人们都在吃饭的档儿,她把许杉拉到一边说她头昏,许杉就先让她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说是过会儿还有活动,今天不同于往日,今天她是主角呢,怎么可以缺席呢?没有她,还叫什么婚礼?
许杉说着又去应酬去了,若尘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很多。
许杉的朋友太多了,若尘认是认识几个,就是老是名字和脸庞对不上号,她感觉自己真的太笨了,老像脑子里有只手,老是想把她对人物的记忆推出去。
大门口又有个人进来了,是个年轻的女子,很漂亮,手里捧了一捧鲜花,她好像一眼就看到了许杉,奔上去就把鲜花把许杉怀里一放,然后抬脚就往外走。
若尘觉得有点奇怪,这女子,为什么不坐下来吃完喜酒再走呢?或者,就是说句贺喜的话也好啊。这时候若尘看到许杉追了上去,一直到门外,若尘就看不到了。
送花的人是许杉无数次回忆的初恋——那个青苹果姑娘。
那是个星期天的上午,许杉提了贵重礼物来到未来的岳父母家,副局长因为公事繁忙不在家,青苹果的母亲接待了他。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很是慈祥。她只是简单地问问他的家庭还有工作,他当然如实的告诉了她,他不回避谈自己不怎么样的工作,还有一个哥哥,父母是农民。
许杉觉察到未来的岳母脸上飘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复杂表情,只是竭尽全力诚惶诚恐地努力表现自己,帮她抹桌子,洗碗,扫地,尽力想讨好她的欢心。
青苹果坚持要到许杉家去看看,许杉只好提前通知家里,叫他们做好准备。
当他把青苹果带回家时,发现忠厚善良的父亲什么也没准备,门前的泥路也没有用砖铺一下,烟熏得黑白不分的墙壁也没有粉刷,他们看见儿子领回来一个天仙般的姑娘,相视一笑,一个去买肉,一个杀鸡去了。吃饭的时候,许杉的妈妈一个劲的往青苹果碗里夹菜,而他的父亲则在一边傻呵呵的笑。
吃过午饭,青苹果就吵着要走,许杉知道想留也没有用,真的,他家还真的找不到一条像样的凳子来配青苹果这样的女孩子坐的,他知道自己这个寒酸的家庭和被劳动折磨得毫无光泽的父母给了她一场意想不到的刺激,他感觉到他和她的感情遭遇到了红灯,或者已经结束了,想到这一点,他就心慌。
终于有一天,回家的时候,当然也就是现在这个小城里的家,这个他的父母倾其所有为他买的家,他发现她在等他,他记得她是有一把钥匙的。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我已经被调到税务局工作去了,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和你交往,我没有办法,你的家庭,还有你的工作,为什么你不努力调动呢?”她稚气的眼睛让他好笑,拿什么去调动,我父母的心血吗?
“你走吧。”他的眼睛冷冷的毫无表情,青苹果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突的捂着脸冲出门去。
许杉没有去追她,追上了也是徒劳。
一瞬间,许杉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像石雕样漠然的站在客厅里,虽然对分手曾经有所准备,可是当一切真的来临时,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依然受不了那种难以名状的疼痛。走进卧室,他一头倒在床上,几天都不想起来。
经历了这场痛彻心肺的打击,许杉表面上一点也没有变,可是这次可以预知的情变,使他的精神他的思想,他的世界观发生了改天换地的变化。他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悲哀,这个社会原本就是如此,难道还有人去可以纯真吗?这本来就是个金钱社会,人们永远注重的是:你的钱财,你的地位,你的权力!他仿佛一夜之间顿悟了一切,什么理想,爱情,全他妈骗人的东西,去他妈的!
在生意场上,许杉学会了观人眼色,投人所好,指鹿为马,凭着这套技术,他渐渐有了点钱,替父母还掉了买房子借的债务,因此,在家里,他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连父母都敬他三分。没有办法,他必须努力,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需要,更是为了让那个目光短浅的女人看看,她错过了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他要让她痛悔,让她内疚……
可是她没有痛悔内疚,听别人说她和一个有钱的大款结婚了。
还好,现在对许杉来说,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不那么重要了。
今天她来了,还送了花,可一句也没有说,直到他追到外面,她忧郁的眼神告诉他,她还在依恋着他,走时还给他一个深深的吻,幸好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过了一会儿,许杉进来了,他把鲜花送到若尘的桌子上,笑着说:“这是送给你的。”
若尘笑了笑,也不做声,算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问闲事了,自己不也是想着何悦吗。她闻闻那沾着雨水的鲜花,真的还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