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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小姐和时光先生

  ----谨以此文,献给告别童年已十年的自己。

  

  遗忘小姐是个记忆力不错的女孩子,她之所以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非常渴望忘记一些事情。

  

  “怎么才能忘记它呢?”这是遗忘小姐最最烦恼的事情。因为这些令她痛苦的回忆,是她使劲浑身解数也忘不掉的。

  

  有一种痛越想忘越清晰。

  

  遗忘小姐搬家不久,新家邻居时光先生是一位英俊年轻的男人。就在遗忘小姐来到的那天,他站在四楼的落地窗前看风景,恰好就看到了那张脸。

  

  起先他只是好奇,后来渐渐地想要了解她。

  

  他喜欢看她开锁时把熊娃娃饰物挂在门铃上,揣摩她的心思,注意她的每一个细节。

  

  他看见她在阳台上,浇花或者晾衣,他会远远地凝视她。她的目光无意间碰到他,他会主动对她微笑。

  

  他夜夜站在阳台上,看到她的灯,亮着。他想,她还没睡。他亦不眠。他猜,她失眠了。

  

  这些,遗忘小姐都没有察觉。她在楼梯里见过他,但都只是笑笑,然后就擦肩而过,却不知道一种丝一般的情愫来自身后炽热的目光,正悄然地向她的窗棂蔓延。

  

  遗忘小姐的阳台上挂着一个蓝色的风铃,风一吹,叮铃铃。遗忘小姐喜欢这个声音。夜晚风大,所以总是飘荡着叮铃铃的声音。

  

  时光先生敲她的门。小姐,我们聊聊好吗?时光先生很绅士,遗忘小姐觉得奇怪,腼腆地笑笑,请进。

  

  那是他们第一次交谈。他慢慢走进她的屋子,发现那夜夜不灭的亮光不是灯泡所致,而是炉子里的火。

  

  遗忘小姐说这样很温暖。

  

  后来,他们经常在夜里聊天。

  

  风铃,炉火,漫天的星,充满清香的房间。夜夜如此。

  

  时光先生感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他知道遗忘小姐怕冷,怕风。这是他细心观察出的她的闺阁里的小秘密。

  

  于是,他经常请她来他的家。打开空调,沙发和地板上铺满了毛绒毯。

  

  她失眠,他陪着她。帮她走出失眠。

  

  久而久之,她渐渐信赖了他。

  

  他发现她会有意避开回忆里的东西,快乐的也好,痛苦的也罢。他猜她的失眠大概和她的回忆有关。

  

  他从不多问,他似乎也很喜欢她的病态美。

  

  遗忘小姐陷进记忆沼泽的时候,往往选择沉默。像碎成雾色的海浪一样凄迷,他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闭上眼睛,在夜色里合成一对璧人,陪她一起陷进去。

  

  他想分担她的痛苦。

  

  一天夜里,时光先生看见隔壁的光还亮着,便来找她。她的门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地上是剪得粉碎的日记,密密的,铺满了整个房间。

  

  遗忘小姐站在屋子的中间。

  

  光打在她瘦弱的背影上,孤独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安静地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头发。

  

  她感到一股暖流蔓延开来,温柔的意念在夜的荒凉里显得格外珍贵。夜的寂寞背负着深重的记忆,她无端的感到害怕,感到不可挽回的无助。她伏在他的肩上哭了。

  

  他的手指抚摸着她芬芳的长发。

  

  寂静里,烛光仿佛穿透了他。

  

  他们的心灵在无言中将暖流交织在一起。

  

  时光先生似乎成了遗忘小姐的私人医生。

  

  渐渐地,遗忘小姐感到自己爱上了时光先生。

  

  他教遗忘小姐如何放下,帮她克服心理疾病。时光先生说,不去想他,久了,也便忘了。

  

  病总是慢慢愈合的。刚开始,遗忘小姐只能暂时忘记,当往事的潮水再次袭来,遗忘小姐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而这时,时光先生都陪在她身边。

  

  渐渐地,遗忘小姐的病情轻了,时光先生和她都很开心。

  

  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夜里睡不着的时刻就起身闲聊。时光先生比原先更加爱遗忘小姐

  

  可是,除了遗忘小姐的病,除了他的药,除了飞逝的流星,他不知道她的故事,她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他们是两个亲密的陌生人,尽管他们深爱着。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时光先生很少去敲遗忘小姐的门。楼梯里也再难遇到。

  

  她找过他,可是杳无音讯。

  

  他们还会再遇见吗?她有一些想念他。

  

  也许他只是做了一次长长的远行,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其实没什么奇怪,本来萍水相逢,一个人就真的会那么依恋另一个人吗?

  

  很久以后的一天夜里,遗忘小姐失眠了。她起身来到阳台上看星,听不见风铃的声音。他曾对她说睡觉需要安静的环境,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她披了件袍子,拉亮灯,敲他的门。

  

  没有回应。

  

  她在门缝里找到一张信笺。

  

  白色的信纸,铅笔写的字。她告诉过他,这是她喜欢的。

  

  他说,他走了。

  

  遗忘小姐很难过。

  

  她想起了和他相处的许许多多美好的夜晚。

  

  她忘记了许多她想忘记的事,却早已将他铭记在心。

  

  “唉!”遗忘小姐又回到了从前,因为她不想再忆起时光先生。和他在一起时快乐的回忆只会让她陷入无限的伤感和失落。

  

  她的空间里有这样一句话:我好害怕时光,我想忘了他。

  

  那是她很久以前写下的。

  

  大概是生病以前,或者更早。

  

  遗忘小姐删除了从前的文字,但看到这一句,她按下那个取消删除的对话框。

  

  然后,她哭了。

  

  那句话的后面连着这样一句留言:“可惜只能用时光忘记时光。”

  

  遗忘小姐不知道,那其实是时光先生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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