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王阿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射在大地上。
阿强迈着沉重的步伐,挥着如雨的汗,摇着具有韵律般的扁担,从西街穿过。脸上却是洋溢出欣慰的笑容。
“爸,今天我们能卖多少钱呀?”这是一个五岁女孩的提问。
“可能三十多块吧!”阿强在立定脚步,换肩的时候回答道。
“好啊,欣然又可以吃到肉了。”女孩用她那娇嫩的声音在前面雀跃着。
阿强本姓王,1979年出生,已婚、丧偶。现有一五岁的女儿与他在济宁市某某区靠捡垃圾为生。现在阿强挑着这一担就是他与女儿一天的劳动收入。阿强望着前面的女儿,思绪回到了五年前。五年前的那一夜,也就是欣然出生的那一夜。如果阿强有钱,如果有人肯献血,或许今天他的生活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五年前,阿强的妻子也就是欣然的妈妈,因为生欣然而失血过多。凑巧医院里A型血紧缺,也没有人愿意献血,最终他的妻子离他而去。给他留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欣然。他当时就在想,如果他当时有钱或是有权,从济南空运一桶的A型血过来,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夕阳已落下,夜幕即将降临。三十里路的奔波,阿强决定停下来歇歇脚再走。叫住前面的欣然,寻个干净的地方把担子放下。担子刚放下,腰还没直起来,几个穿制服的城管就过来了。
喂,垃圾强!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随便把垃圾放在这。快走!快走!不要影响市容。
阿强没好气的躬身挑起扁担,叫上欣然继续往前走。“不要以为你们穿上这身皮就有什么了不起,真是狗仗人势。”阿强嘴里不敢说,但他的心里的确这样想过,因为他清楚他在这个社会的位置。俗话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自从他的妻子死后,他对所有的政府人员都是“另眼”相看。
收购站终于到了。阿强卖了钱,给欣然买了肉。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为九月,序属三秋。晚风阵阵的袭来,已有几分凉意。街道两旁的商店都已经打烊了。可是在街道的旁边仍然跪着个女孩,面前有张字帖。阿强虽然识字不多,但也能认得,这个女孩是为妈妈求血来了。“求O型血救母”。阿强扫了眼标题,便向小女孩问道:
“女娃,你妈妈为什么要血?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妈妈开车去上班出了车祸。”女孩弱弱的回答。
阿强没有再问,转身就走,也没有回头。求血女孩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却不知所措。
“既然有车开去上班的必然是富人,富人又何必要我们这些穷人的血呢!富人的血贵、香,我们穷人的臭、贱。我虽是O型血,可是我的血不敢在你贵人的血管里流淌呀!”阿强自言自语,自欺欺人的说到。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一次不幸发生在阿强的身上了。阿强在一次收垃圾的途中,被车撞倒。脑部大量的出血。现在正需要O型血的急救。上天真的是很会捉弄人,这一次医院的O型血再一次的短缺。这一次,他认为他死定了。在昏迷之前他想起了在废纸堆中看见的一首德国牧师的短诗:
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时,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当他们追杀犹太人时,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时,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当他们追杀天主教时,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天主教徒。
最后,当他们扑向我时,我环顾四周,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生命已经到垂危的时刻,女儿只能对着处在昏迷之中的阿强哭。哭声惊动了隔壁病房,有一中年妇女走进来问欣然。正巧护士进来换药,才从护士的口中得知此人需要补血,正巧医院没有O型血。她挽起衣袖,伸出手臂说“抽我的吧,我是O型。”护士带着疑惑看着中年妇女。“快点,抽多少敢快抽,这可是生命。”中年妇女催促道。抽完血之后,她还带欣然一起去吃饭,并且代阿强照顾欣然。
血液从中年妇女的血管流到阿强的身体里。五天之后,阿强醒了。中年妇女和欣然一起坐在病床前,
“你醒了,那我放心了。照看好你的女儿。”中年妇女走了出去。
“哎!李部长,这就走了么?”护士问道。
“人醒了,我放心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护士小姐走进来放下药具说:“先生,你运气真好,刚好李部长是O型血,那天是她献血救了你。”
“李部长?”阿强惊讶道。
“你难道不认识李部长?”她就是XX市XXX部的部长呀!护士小姐不经意的回答。
阿强愣住了。“我的血管里竟然流着官家的血液。”他自言自语道。
“什么官家、商家,我们是大家。”护士回答道。
“爸爸,我还看见了你给我买肉那天,遇见的那个姐姐。我还在那个阿姨家认识了四个姐姐。”欣然高兴的对阿强数落着这几天的事情。
半月之后,阿强出院了。他从护士小姐那里打听到了这个人的工作单位。他决定要亲自登门答谢一下她的救命恩人。阿强提着东西在单位门口左右徘徊,他担心别人看不上自己买的这点东西,他担心李部长看见自己会装着不认识,因为自己是个捡垃圾的,担心她和自己交谈会处于尴尬的境地······他在心里幻想着各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所以迟迟不敢进去。
“你怎么在这?”
“嗯,我是想当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不知你的家在哪,只有来这等你了。”
“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看你客气了。走,上车,去我家聊。”
车很快就开到了她们家。房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豪华。进屋之后阿强看见了五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当然也看见了那天跪在街道旁边的女孩,一丝愧疚由然而生。
“妈,你回来了。”有四个女孩异口同声的叫。只有那天见到的那个女孩没有叫,她只是用一种阿强无法理会的眼神看看中年妇女一眼。在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眼镜男趴在桌上好似在写什么东西。阿强知道这是她男人,后来知道是一位中学的语文老师。
“这些都是你的孩子么?”阿强问。
“可以说是,也可是说不是。”
“这话怎么说?”
“在她们未被父母认领之前,可以说都是我的女儿。如果说不是,那是因为她们一个都不是我生的。就譬如那个,这是我几个月前刚从街上领回来的。”
阿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就是那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个。阿强低下头,她继续道:“她妈妈的情况和你差不多,都是医院缺血,只是没你那么幸运,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这是的阿强突然有一种负罪感,脸色也非常的难看。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让自己再呆一刻的理由,他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又是傍晚又是黄昏又是同一条回家的路。阿强反复的在想,如果那天我去献血了,女孩的妈妈就不会离去,如果我不对人作三、六、九等的区分,那么我会成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不对这个社会抱有太多的成见,那么这个社会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一年之后,垃圾王阿强还是垃圾王阿强,只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头衔是献血资补会长。他把他所在的领域的人全部联合起来,再向政府申请了一部分资金,组成了资补会。针对那些无偿献血的人给予一定的补助,同时也对献血作相关的宣传。
又一年,XX市终于迎来了历史罕见的献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