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瑕疵,纵观社会也许并不会造成动荡,但是如果集中在一个个体身上,它将会是致命的杀手。
我所居住的那个小村,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一共有十一个女子与我一起诞生。小村是穷怕了,所以人们自私冷漠,只管自家的情况,根本不会去顾及别人家的凄惨与窘迫。这个发展落后而且闭塞的村庄,是被那个时代忽视的。封建思想坚固地在此扎根的时候,我们这群女孩子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这个世上。无奈与叹息在我们降生的那一刻成为最悲凉的声音。是的,村子一直认为家里有个男丁才会有希望,尽管这个思想并不是像过去那么强烈,但是,在人们心中都还坚持着。只是有的家庭看得重了,就会愤怒自家女孩的出生再一次让他们的希望落空;有的家庭看得开了,就不太放在心上,但是还是希望来年或则后面会有一个男孩降生。
然而,林晓兰很悲惨地成为了前者,所以她的悲剧就从她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了。
林晓兰在家排行老二,有个姐姐,当然还有个弟弟。姐姐虽说是女孩,但是由于是爸妈第一个孩子,所以地位就显得有点隐晦,没有父母特别的爱,但是却也不缺失爱。但是晓兰就不同了,在她八个月的时候,家里为了躲计划生育,把她送到了她的外婆家,这送就是六个年头。
晓兰回来的那一年冬天,我们正在她家门口玩跳皮筋,她的小脸冻得红红的,穿着一件有点旧的衣服,由她的姥爷牵着站在她家的门槛之外。她姥爷告诉她爸妈出去了,一会就回来,只见晓兰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最亲的姥爷。就在那个下午,我们听到了晓兰很大声很无助的哭声,她姥爷回去了,她成为了家里的一员。在她那哭声中,我们还听到了她爸爸习惯性的吼叫,但是这次不是吼晓兰她妈妈,而是骂她。
从此,晓兰加入了我们这群同龄女孩子当中,在学习、生活、玩耍中我们都带着她。因为新伙伴的加入,我们大家都很开心,可是晓兰却一直没有微笑。她跟我们说她想姥姥和姥爷他们,她还告诉我们自己的家人对她一点都不好,因此她她在家里不称呼任何人。
我们看过晓兰因为没有洗碗而出去玩被打的情景,她爸爸是个性情粗暴的男人,一巴掌下去,晓兰嘴角流出了鲜血。但是,她没有哭,因为她恐惧自己的哭声会在换来另一巴掌。第二天,我们去上学的路上,看到晓兰拼命地往学校的反方向跑,放学后才知道晓兰跑回姥姥家里去了。但是,那个晚上被迫又被姥爷送回了家,因为她姥爷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供她读书。姥爷走后,晓兰没有挨打,只是在她家的门口罚跪了好久。
随着社会的发展,村庄开始摆脱贫穷,重男轻女的观念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强烈。有的人摆脱了那种对女孩子的歧视,可是这种歧视却在有的人心中根深蒂固。
我们这些女孩子,大部分都一个美好的童年,但是晓兰却是一个鲜明的例外。她每天要做许多的家务活,除此之外还要受到弟弟的欺凌,最为惧怕的还是爸爸的打骂。小时候的晓兰总是挨着墙角走路,就连与我们玩耍她都习惯处于一个卑微的角色。但是她却是我们当中学习最好的女孩,为此她也少了很多打骂,而且会在过年时勉强拥有自己的新衣服,不用穿姐姐的旧衣服。
初中毕业那一年,我们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当中只有五个继续上学,其余的都辍学了,有的因为自己不想读了,有的因为家里不让,也有的抵制不住诱惑和亲戚外出挣钱了。这五个当中有我、戴舒、洁还有萍,当然还有学习最好的晓兰。那一年,除了洁我们四个都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而且晓兰考得最好,她是全校女孩当中考得最高的。但是,她的爸爸为了那三年的学费,晓兰上了次于最好高中的那所高中,原因只有一个:依照晓兰的成绩去那所高中可以免去三年的学费。于是我们五个就分成了两边,我、戴舒还有萍在小村的南边县城最好的高中,洁和晓兰去了次一点与我们反方向的高中。
在我读高中那一年,村里好多户人家都搬出了那里,去了镇上或者县城。并且,这个时候,女孩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不再令人悲叹,毕竟时代都进步这么多了,但是晓兰的家庭依然对她冷漠至极。我想以前的那些旧观念估计是生存的逼迫,但是目前生活都到达小康了,为什么她的家庭还是死死抓着过去的阴影不愿给她一点光亮呢?我们五个的家庭除了晓兰家都搬走了。高中生活是忙碌的而且时间大部分都属于学习,一个月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就在高二那一年,我们几个在碰巧在相同的放假的时刻又聚到了一起,此时也都各怀心事了,不再是小时候一起谈天说笑的好伙伴了。之后,听戴舒说晓兰现在谈恋爱了,学习不如以前好了,而且她对位也很迷茫。我不懂晓兰是怎么了,是因为内心缺少爱,亦或者是爱情的诱惑,她就开始瞒着家里谈恋爱了。我更不敢想象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后又会是怎样的结果。总之,高中的那三年我们与晓兰的距离越来越远。
高中毕业了,有的人欢喜,有的人却失落。我们同在县城高中上的三个都考上了自己满意的二本,洁上了一个专科,学的护理。晓兰呢?她仅仅考了专科的分数,对于她的父母来说那是给他们蒙了羞,对于好强的她自己来说那是一个打击。家里人坚决让晓兰辍学,但是从小就一直优秀的她当然不甘心。在她跪求父母多次失败之后,她就对这个家庭失去了希望,是她的小姨给了她复读的钱。
复读对一个学生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挑战,鼓励与信心在这时就显得更为重要。然而,她的父母除了天天拿高考落榜来挖苦她,而且不愿给她一丝关怀。我们大一寒假见到晓兰,她一个人落寞的在那个小村的河坝边走。我们大家都鼓励她一定不要放弃,她也欣然地点了头,但是谁也没有看到我们分开后,她一个人走着与我们反方向的那段路是何等的艰难。
又是一个春秋,那个夏天蒸发的除了人们身上的汗水,还有晓兰那点自给自足的信心。她再次落榜,原因却很荒唐,由于考试前夕压力过大,营养不足,她病倒了,带病考试如何能很好的发挥?压力大人们都很理解,复读生都会有的情况,但是压力过大又是怎样一回事?还有带病考试更是让人匪夷所思,营养不良这个原因不用我说,大家都应该明了。
晓兰又复读了,这一年她依旧是孤军奋战,没有家庭的关爱与支持,依旧是小姨给的钱。只是结果还是不太理想,她只是刚好够二本的线,这样的打击,再坚强的人也会不知所措,家人依然像守着村里破房子一样执着的不让她继续读书。小姨这个支柱也在这个夏天突然倾倒,小姨的去世就如晓兰高考成绩的失利一样来的毫无征兆。
戴舒说,她看到晓兰在空间写了好长的日记,晓兰说她真想随着自己的小姨一样就那样去了,可是她没有勇气,她甚至骂自己有勇气去面对那一群冷漠的人,却没有勇气面对死亡。晓兰真的就没有上学了,我们都不知道那对于晓兰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就在百般的折磨后选择了一条不知是重生还是死去的路。她去了小姨家开的工厂上班了,有很久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境况。
前几天,突然听说晓兰真的就随着小姨去了,她留下了打工几个月挣的几千块钱还有一封信。信中诉说了自己的无奈与艰辛,成长对于她就像慢性服毒,她最喜欢响晴时天空的云朵,但是她的成长都是阴云密布,她至死也不会得到家庭带给她喜欢的那种云朵。
这个消息让我心里突生悲凉,我想骂我们出生的那个年代,它就像毒瘤一样侵蚀了一类人,而这一类人不知进取,蛮横无知。因为自己不愿进取也不愿给别人机会,这是怎样的一种荒诞与愚蠢?如果社会是个要拍摄的环境,那么放大我们只会看到的它的美好的一面,如我们聚焦将会看到依然有瑕疵。就是某个时代的瑕疵毁了一类人,又恶性循环到晓兰的身上。
晓兰,那个女孩不是不存在了,她只是去寻找她最爱的云朵了,我们由内而发希望她从此开始幸福。我想那里有她最爱的姥姥与姥爷,还有至亲至爱的小姨,她不再过着恐惧与薄凉的生活,上苍会把响晴的云朵给她,还会把响晴的温暖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