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妖,是生在天山之巅的雪莲。我在等一个女子。我欠她一生一世。
-莲生
1、也许有过去。
朗措是门巴族的公主。但她却是一个汉人。族里的老人说,她是神的赏赐。因为她是从雪山中捡到的孩子。
从她成为门巴公主的那天起她就有了一个使命。嫁给雪域最伟大的王。
她的阿爸从小就告诉她:“我们朗措是伟大的雪山之神的赏赐,是雪域最伟大的王的妻。”
命运从门巴伟大的族长从雪山抱回这个美丽的女婴时,开始重写。
朗措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她最大的爱好便是整日、整日的对着雪山发呆。除此之外,便是和同龄的姑娘们一起编藤器。
她从未上过雪山。但却对雪山有着异样的痴迷。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族里的老阿婆告诉她:“我美丽的未来王妃,您是从雪山来的精灵,自然会喜欢雪山。就像我们伟大的雪山之神会永远眷顾门巴一样。”
朗措记不起她小时候的事了,那是她还太小。有谁会记得起自己婴儿时期的事呢?
她点点头,双手交差贴肩:“伟大的雪山之神会永远眷顾门巴的。”
阿婆摸摸她的头,笑着望向帐篷外:“快去吧,好孩子!他们回来了,去迎接你的阿爸和哥哥们回家吧!”
她又乖巧的点了点头:“愿伟大的雪山之神与你同在。”
2、也许只有在回忆里才能再见到你
这里的每个人对朗措的称呼总是“我们未来的王妃”。这个称呼好像从她身体里长出的花朵一样,从她记事起她的名字就是未来的王妃,连她的阿爸都这样叫她。朗措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她叫朗措。
朗措今年十四岁了。她的阿爸说:“过不久,你就要离开门巴,去完成你光荣的使命了。那时候伟大的雪山之神就会与门巴同在。门巴将会在雪域放射出最耀眼的光彩!”
朗措望向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她就要走了。去往草原的另一头,将要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可是,她想去看一看雪山。她感觉雪山在等她,等了好久、好久…
她静静的看着她的阿爸:“我想去雪山,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3、红尘如泥
朗措要去雪山了。
她的阿爸同意了。朗措第二天将会随上山采药的族人们一起去雪山。
她终于要第一次踏上雪山了。她仿佛听到了雪山的笑声,幽远冗长。在同她低语,你终于要来了。
第二日一早,上山的布队在草原上集结。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无云。
朗措和阿爸站上高高的祭祀台说:“雪山之神,我们伟大的雪山之神呀!他在召唤他的子民!在召唤最英勇的勇士。就是你们,门巴最有力量的勇士。准备好了吗?”
祭台下爆发出整齐的回答声。然后他牵起朗措的的手,唤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苏鲁玛,我们雪域未来的王妃就交给你保护了。”
那个叫苏鲁玛的男子从她阿爸手中接过她的手“我会完成雪山之神的使命,保护好我们雪域最美丽的王妃。”
命运的轮盘又开始转动,一切又将开始上演了。
一行人通过了辽阔的草原去往雪山。
刚到山脚下,突然变了天。风越来越大。雪域的天气总是这样,说变就变。
苏鲁玛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和几个人说话。风声太大,她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她靠近他们几步,发现他们在讨论该不该反回族里的事。大概是变天了,又有朗错在,安全没有保障。不如先回族里,以后再来。
可是没有下次了,朗措就要走了。这一次她必须上山去。她不由得急了起来,大喊:“苏鲁玛!”
苏鲁玛回头看着朗措,朗措向他用力的摇头。
那几个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都被苏鲁玛阻止了。
4、而我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相遇
采药的队伍开始爬山了。他们的前似乎并没受天气的影响进行的出奇的顺利。
到了山腰,空气越来越稀薄,朗措发现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开始急促的喘气。
苏鲁玛看了看朗措,开始指挥队伍。“快一点!我们到前面休息。”
朗措知道,每一次上山采药都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山上天气多变,这只是开始。
刚休息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雪。苏鲁玛开始指挥大家扎营。
“今天怕是不能上山顶了,我们雪域最美的王妃。今晚我们会在这里过夜。你可以到附近去看看。”
朗措向他点点头。苏鲁玛看着朗措欲言又止。他似乎觉得这个小公主太安静了,没有同龄女子该有的活泼和天真。不过想一想,做为一个未来的王妃就应该有这种沉静而安定的性子,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朗措疑惑的看着苏鲁玛“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苏鲁玛立刻摇摇头向朗措告辞。“我们雪域最美丽的王妃,我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您有什么事可以让门口的锡萨来叫我,您如果要出门,叫上锡萨吧!他能保护你的安全。我先告辞了。愿雪山之神与你同在!”
朗措也双手贴肩:“愿神与你同在!”
5、又在风清云淡的光阴下匆匆别离
锡萨带着朗措到了断壁崖上,他指着崖壁对朗错说:“这就是这座雪山最美的地方,这里生长着无数的雪莲花,只是崖壁太陡峭了。没人能采到他们。”
朗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只见有无数零落开放的花朵。大如莲花,叶色碧玉,花序紫色绮丽,还要淡淡的芬芳围绕在崖壁上。那半透明的淡紫色花朵和晶莹的雪花相映衬,显得格外的漂亮。
“锡萨,那就是雪莲花吧!怎么和你们带回族里的不一样?”朗措兴奋的问到,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雪莲。脸上自然的流露出笑容。
锡萨不由得呆住了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小公主笑得那么开心。刚想解释给她听,突然发现山风变得更大了。
这是他们雪域最高的山,半山腰的微风都足以把树枝吹断,更别说是大风了。
“王妃,我们快回营吧,风变大了。慢了,回去的路会被雪盖住的。”他急忙催促朗措。
锡萨刚想拉住朗措往回走,风突然变得更大了,常年在雪山上游走的锡萨自然知道,这是雪崩的前兆。现在应该马上回平坦的营地,断山崖这里太危险!
可是他还来不急拉住朗措的手,灾难已经来临了。
只见大块大块的雪球从山顶上滚下来。地面开始摇晃,雪山发出轰隆隆的低吼声。
待到所有的响动都停下来,雪山又恢复了它安静的一面。
锡萨从白茫茫的雪地里微微抬起头,出了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哪还看得到朗措呀?
而此时躺在雪莲花海的朗措正安详的睡着,丝毫没有发现此时她的身旁正跪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年。那少年只是默默的凝视着朗措。
不知过了多久,朗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在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双手抱住自己。“你是谁?”
莲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径直的讲起故事来。那声音幽远又冗长。
“我在等一个人,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他转头看着山下发呆。一会儿又看向朗措,继续道:“我不敢下山去找她,我怕她来的时候找不到我,会伤心。我怕我们会因此再次错过。”
朗措看他闭上了眼睛,又黑又长的睫毛在雪白的皮肤上投下一道阴影。一滴晶莹透亮的眼泪从闭合的眼睑处滑落下来,顺着光洁的下巴落进雪层深处。
朗措乎然好奇的问到:“你等了多久?”
男子依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仿佛过了一世纪,他终于轻启朱唇,回答道:“一千年…”
忽然,他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朗措,“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
朗措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怕还是不怕。
那男子似乎并不打算让朗措回答着个问题。他又开口道:“我叫莲生,你叫什么?”
朗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一愣神,而后又扯开嘴角笑了。“我叫朗措。”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枯燥,便硬添上一句:“莲生你好。”
莲生看着朗措,不由得也抿嘴笑了。“朗措你好。”
两人相视,笑作一团。
朗措先止住了笑,抬头问莲生,“你是什么妖呀?”
“雪莲?那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雪莲花有颜色,而我们那里的雪莲却是干干的脆脆的没有颜色呢?”她望着莲生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莲生看着这个天真的女子,“那是被阴干了的雪莲花。”
又盯着朗措看了一会儿。“找你的人来了。”
“嗯?”朗措刚想问清楚他说的什么就看到他突然消失。连同朗措身旁的雪莲花海也一同消失了。
6、也许我还是我
苏鲁玛他们找到朗措时,她正望着那片空荡荡的雪地发呆。有谁会相信刚刚才是花开满地的雪莲花海现在却苍白一片。
锡萨快步跑到朗措面前,深深的匍匐在地。“我们雪域最美的王妃,锡萨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惊了!请惩罚我吧!”
“我还不是王妃,不要那么叫我。我有名字,我叫朗措。”朗措突然喝斥到。她其时并没有怪罪锡萨。只是她突然不习惯被人叫作王妃,她明明还不是。朗措喜欢莲生叫她名字的感觉。从她记事以来,莲生是第一个叫她名字的人。
苏鲁玛看着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的锡萨,又看看一脸不知所措的朗措。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吩咐大家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离雪崩那天以经过去几天了。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天气特别的好。队伍的前进也特别的顺利。他们已经到了山顶了。
锡萨告诉朗措山顶上有一片除了断壁崖之外最大的雪莲地。虽然地形也很陡峭,但是比断壁崖平坦得多。那里是门巴族主要的雪莲采集地。
那天跟锡萨发了火,朗措已经给他致了歉了。锡萨也原谅了她。只是从那以后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叫她公主了。
今天锡萨要带她去那片除了断壁崖之外最大的雪莲花田。
7、也许你还是你
朗措特别想去看看山顶的雪莲,她不知道在那里还会不会遇见那个叫莲生的陌路少年。
也许,莲生还是坐在那片花海里静静的等待。
“锡萨,你说山顶的雪莲会不会和断壁崖的一样?”朗措望着白茫茫的雪地问锡萨。
锡萨恭敬的弯下腰,答到:“公主,山顶的雪莲虽然没有断壁崖的千年雪莲珍贵,但它也是绝美美丽的雪莲花田!”
朗措跟随锡萨一起爬过陡峭的山地,到了那片雪莲花田。
这片雪莲花很美,朗措也这么觉得。但终究像是少了什么?仔细想想,这里或许什么都没有少。只是朗措自己心中的雪莲花海中坐着一个叫莲生的绝美少年,而这里没有罢了。
朗措的表情并没有锡萨想像中那么兴奋,甚至连嘴叫都不曾上翘。
朗措转过身,望着来时的路说:“锡萨,我们回去吧。”
“公主…”锡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跟上了已经往回走了的朗措。
朗措变了。不只锡萨,大家都发现了。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了。又或许,只有朗措变了才是正常的,有谁会在受过惊吓后还会和以前一样呢?
8、也许有一天,在乱世的红尘里还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这一夜,突然下起了大雪。采药的族人都早早的回来了。朗措也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莲生。想起他闭着眼睛,以一种绝望的姿态等待,修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道阴影。美得让人窒息。
一股淡淡的香味随风入帐。这味道陌生而熟悉。朗措猛地从床上爬起来,顺着这香味向外寻去。
朗措看到了莲生,她捏捏自己的手,不是在梦里。莲生正坐在一片开满雪莲花的雪地上看着她。
朗错一时不知自己此刻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和莲生讲,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快步的向着莲生的方向跑过去。赤裸的脚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代替她的语言。
“我本不该来。我要等一个人。我会一直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只是想而已。”莲生并没有理会愣愣的看着他的朗措。他似乎是讲给自己听的。
“我知道你是未来的王妃,我不能留住你。我也有我深爱的女子。我只是忍不住罢了。我只是想再看看你…”
“只要你开口!”朗措突然打断莲生的话。“只要你开口,我就留下来!”
朗措赤裸的脚已经把她脚下的雪融化成水了。朗措突然感觉不寒冷了。她只想得到答案。
莲生看着朗措被冻得通红的脚,闭上眼睛对朗措说:“你走吧!我不会再来找你了。”然后,就消失在了朗措眼前。
朗措看着刚刚还开得旺盛的雪莲花一朵朵枯萎,然后消失不见。眼泪突然止不住的往下掉。也许,不该遇见。
她对着那片空旷的雪地轻轻的呢喃:“下一世,下一世可以吗?…”回答她的只有白茫茫的雪地。
9、那时候,我答应你,在最烟火的人间沉迷。并且再也不说分离。
自从朗措从雪山回来。整个布族都在开始准备她的嫁妆了。而朗措只是麻木的看着大家忙碌。不哭、不闹、不说话。她像一个木偶娃娃一般,一起都听人安排。
她的阿爸自然也注意到了。问朗措怎么了。她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最后,这位族长只得召来苏鲁玛,向他询问朗措的情况。
苏鲁玛只说,朗措在雪山遇到了雪崩,受了惊吓,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过一段日子可能就好了。
之后几天,因为朗措的乖巧和安静,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她。
直到有一天早上,给她送饭的姑娘发现她没有在帐篷里,外面也没人。整个部落都惊慌了起来。族长开始发动族人四处寻找他们的公主。
朗措走在去往雪山的路上。她要去找莲生。对,就是去找莲生,她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他说他再也不会见她。哪怕他不爱她。
只是,由于这几天在族里她只吃了一点点东西。而她有是半夜偷跑出来的,连皮靴都没有穿。一路走到山脚下,早已是筋疲力尽了。
她的脚早就被小石头划破了,又被冰冻得又红又肿。谁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持她走了这么久。
朗措只想去断壁崖。她要在那里等莲生。就像莲生等他深爱的女子一样。
莲生找到朗措时,朗措的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莲生不敢置信的触摸着朗措的脸。朗措的双眼紧闭,嘴角含笑。一切都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花海中躺着的这个女子的体温和呼吸。
莲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发现眼前这个女子比他等了一千年的女子还重要。他温柔的将朗措拥入怀中。
朗措前世的记忆不断的涌入莲生的脑海。有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带微笑的牵着一个叫莲生的男子。
那个女子对男子说:“你要等我回来哦!我下山去把事处理完就回来…”
莲生突然想到朗措说的下一世。
下一世,他会用他的一生还她的一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