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只是把逆光行走当成一种习惯。习惯,呐,习惯,于是在这场旅行中,忘记了自己……
——写在前面的话
<<<公园中
翠湖的一旁,逆着阳光,谢戈一个人游走在林荫小道上……孤独而坚强地,瘦弱而倔强地逆光行走。
每天下午放学后,谢戈都要来到这个公园,静静地走一走,再回家。
谢戈自从妈妈走了以后,就一直,逆、光、行、走。
谢戈习惯了没有阳光的生活,讨厌阳光。
<<<谢戈家
阴暗的客厅,透不进一丝阳光;潮湿的地板,沙发上躺着个胖男人;茶几上,地板上,到处都是酒瓶,碎的,空的,摆了一地。
钥匙转动的声音,渐渐清晰……门无声地开了,高瘦的身材,一身干净清爽的校服,谢戈永远都是那么清新。他没跟沙发上的男人打招呼,绕过那些酒瓶,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看不起这个男人,看不起,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每天从公司回来,就把自己灌得大醉的男人。
谢戈的房间让人感到一股凄凉的冷意。
和客厅一样,透不进一丝阳光,整个房间,都是用白色油漆过的。不管是桌椅,还是床。
晚10点
“红嫂,夜宵准备好了吗?”楼上谢戈房里,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是的,少爷,你下来吃吧。”红嫂将一盘盘食物端上桌。
谢戈吃罢,转身上楼,没有表情。
红嫂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叹气:“真是苦了这孩子啊!要是夫人在就好了。”
红嫂是谢戈家的女佣,看着谢戈长大,看着他变得如此冷漠。
谢戈的背影僵了一下,继续向房间走去。
谢戈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写些什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妈妈离去时那惊讶的脸和爸爸漠不关心的神情。
“戈儿,快来!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哦!”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向身后那个小男孩招手。
男孩飞快地跑过去,蹦跳着,欢呼着,围着她叫。
二人乘车很快到了游乐园。女人对男孩说:
“站这里别动哦,妈妈去对面给你买好吃的,别走开哦。”
男孩乖乖地点点头。
可是女人买完东西回来,穿过人行横道的时候,好似大地的一道闪电,雷速般与迎面而来的一辆奔驰交汇。瞬间,公路上变得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连一根细针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之后,就是崩裂出的鲜红,闪出一瞬红光。鲜血如运动的摩天轮,一圈又一圈地腐蚀着她。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漠不关心地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人的眼球几近崩裂,如青蛙般直瞪着男子,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谢青云。”最终没了气息。
谢戈就那么看着男人,愤愤地捏紧了拳头。一瞬间,他感觉阳光好刺眼,照得眼睛生疼,照得地上那滩血,那么红,那么红。曾经自己,那么喜爱阳光,可是现在却好讨厌,好讨厌。
他看着他把她抱起,扔进车里,然后开走。
谢戈没有去游乐园。谢戈是打车回家的。
谢青云面无表情地说:“出车祸了,死了,在第3医院,你去看她吧。”
谢戈没有闹,转身,离开,干脆地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太阳还没有落山,谢戈突然很讨厌太阳,讨厌阳光。于是,他逆着光,行走。
来到医院,来到了妈妈的病房,谢戈看到,女人苍白的脸,蓬乱的长发,淹没在一片白色中。谢戈觉得,这时的妈妈,像一个安睡的天使,他不忍心去打扰她。
“妈妈,你睡吧,戈儿永远都是你的好宝贝!戈儿会为你报仇的!”他流着泪说。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令每一个经过病房的护士都泪如雨下。
此后的每天,他都逆着光行走,逆着光做事。
曾经的曾经,谢戈恨谢青云,恨他的冷漠无情,恨他的心狠手辣,恨他竟然能在不念旧情地将妻子置于死地后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没有一丝愧意地对自己说,妈妈死了。
可是如今,谢戈下不了手杀他。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啊!他从来都是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啊!8年了,这样的恨存在8年了,可是自己却越来越不忍心了。谢青云在不喝酒的时候,会拍着他的肩膀说:“儿啊,好好读书,爸的公司,以后都是你的啊!”
谢戈并不想要谢青云的公司,他只要有时间来好好地想念妈妈,他只希望谢青云把妈妈还给他。
谢戈其实并不想杀他,丈夫杀了妻子,儿子杀了爸爸,这个家,就这么完了吗?不,他不要,他只想知道爸爸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冷漠地,决绝地杀死妈妈。他知道,这些年,因为妈妈,爸爸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不好受就可以弥补他的过错吗?但是,不好受就可以挽回那条生命了吗?
谢戈坐在桌前,逆着灯光在房里踱步,静静地思考着——爱、恨、情、仇。他知道这些年来爸爸一直都生活在自责中,懊悔中。他知道,爸爸依然爱着妈妈。可是他无法理解,既然爱,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支逆光的向日葵,想看看太阳是什么样子,却又害怕见到它,听见围绕着它的时光的声音。
最终,他把心一横:“这么多年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躲,有什么用呢?”像当初一样,干脆地转身,离开,来到父亲的卧室门口;像当初一样,干脆地敲门,扭开把手,走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传出一股浓重的烟味。
床上的那个男人,惊愕地坐起来,打开灯,看着他。谢戈还是逆着灯,走到他面前,两个人都不说话。最终,谢青云先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戈儿,你好久,没进过这间卧室了。”谢青云沙哑着嗓音,叹气。
谢戈环视着这间房间。一点也没变,和妈妈生前的,一模一样。只是,物是人非,曾经,是妈妈住的,现在变成了爸爸住。
谢戈想起了妈妈,想起了那血淋淋的车祸,用冰冷陌生的声音问道:“我只是想问个问题。”他停下来,在等待他的回答。
“好。”谢青云点点头。
“当初的车祸,不是偶然的,对吗?当初你为什么要杀死妈妈?”谢戈冰冷的语调和面无表情的脸,像极了当年的谢青云。
谢青云说:“是时候告诉你了。来,戈儿,听我慢慢跟你说。”谢戈坐到床上。
“当年,我弟告诉我,我妻子,也就是你妈,与我哥有私情。我当时很生气。他是我那么信任的人,我根本就没调查,就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相信你妈妈!我们公司是大集团,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我,唉!我当时太冲动了,我要是早些调查就不会这样了!”他已经泪流满面。
谢戈只是冷冷地听着,问:“那你怎么可以做到毫无愧色地正视你的儿子,然后事不关己似的说出她死了的话来!”谢戈的声音颤抖了。
“戈儿,你现在多像当年的我啊,这样的冷漠。当年,对我来说,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对于任何有害于公司的事,我都会去制止。”“哪怕是杀了你的妻子!”谢戈流着泪说,然后,起身,离开。
谢戈回到房间,一直在想着父亲的话,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
第二天早上,谢戈是冷醒的。他一整晚都趴在桌子上。
下楼吃早饭时,却不见父亲。
“红嫂,我爸呢?”
“哦,老爷先走了,他要我把这个交给您。”
谢戈接过红嫂给的信,拆开:
戈儿,我走了。
是我对不起你妈,我不该轻信别人的话,戈儿,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一个完整的家。
戈儿,你大了,爸放心把公司交给你了。
爸要去陪你妈了,是我没给她应有的幸福,是我应离开是时候了。
我不求你原谅,只是希望,你继续爸的事业,只希望你过的快乐。
孩子,以后不要逆光行走了,是爸对不起你,你不要这样来折磨自己。
不要找我。
谢青云
谢戈又哭了。谢戈想,自己怎么又哭了。
原来,父亲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己这些变化的。
可是,自己已经逆光行走很长时间了,还能找到通向光明的路吗?
天后,有人在谢戈常去的那个公园河里,发现了谢青云的尸体。
谢戈像告别母亲一样,流着泪告别父亲。
谢戈在自己的QQ签名一栏写下:原来我只是把逆光行走当成一种习惯。习惯,呐,习惯,于是在这场旅行中,忘记了自己……
今后的今后,自己就要一个人安静地生活了。那么,就让那些逆光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都散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