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儿媳下轿，红盖头被风吹起一角。航的爷爷，就看上了她。虽然，这是给儿子娶得媳妇。这些往事，成了航的耻辱。
文革后期，又一波“破四旧”的浪潮，席卷着中国所有有人居住的地方。村里一个妇女，因为与人通奸，被当场抓住。于是，挂着破鞋游街的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成了街上的一景。她不但不觉得耻辱，还昂着高傲的头。
航，作为当时的村支部书记，质问：“以后还做不做这事了？你这个破鞋！”
“我是破鞋，我承认。你呢？我破鞋，我生的孩子都是我爷们的。你是你爷爷的种！”女人说到这里，故意大声喊了起来。
游街不了了之，航，躲在家里，抽着劣质的卷烟，一声不吭。母亲，从屋里走出来，抚着儿子的头。
“滚！”航一声怒吼，母亲哆嗦着逃进里屋。
“你小子吃错药了？干嘛拿你妈出气？”里屋传来爷爷的怒叱。
“你们这对狗男女，让我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还有脸说！”航，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来到生产队的牲口棚。航躺在父亲一直睡着的火炕上，心里一阵悲凉。
除了大姐，是父亲的孩子，航和其余几个弟兄都是爷爷的。父亲被爷爷赶出家门时，大姐才三个月。爷爷霸着父亲的妻，奶奶整天被爷爷打。几年后，父亲跳井了。死后都没有进祖坟。（农村的规矩，凶死的是不能进祖坟的）航，悲痛欲绝，每每想起自己的身世，就想杀死西屋的那对狗男女。但是，那两个是自己的母亲和爷爷。
大姐一直是航的依赖，他把大姐当成自己的母亲。就这样，航在仇恨和羞耻中长大。面对着得后的指指点点与嘲笑，他刚强的汉子，总是独自躲着人群落泪。
初中毕业的航，到了部队，他很快入党，当上了排长。几年后回家，年纪轻轻就成了村支部书记。他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把村子弄得井井有条。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在红红火火革命的年代，他所领导的村子，还算富裕。
转眼到了土地承包到户，改革开放的年代。爷爷老了，病倒在炕上。航把母亲锁在西厢房，不让母亲去照顾爷爷。爷爷在正房的东屋，骂着，喊着：“娟（航母亲的小名），你跟了我一辈子，临到我要死了，你却不肯见我！难道你就那么无情无义吗？……”
“你有情有义，你霸着儿子的媳妇，逼得儿子跳井，还让我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说，你干的是人干的事吗？”航叫嚣着，有些声嘶力竭。他把自己四十几年想说，却没有说的话，给爷爷送终。
“我叫了你四十几年的爷爷，请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航的爷爷不语了。伸出要打航的手，停留在半空，眼睛大睁着，嘴巴也张着。就这样，航的爷爷离开了人世。
航，把爷爷葬在父亲曾经安葬的坑里。他把父亲的遗骨葬进了祖坟。后来，奶奶死了，航，按照奶奶的遗愿，没有把她和爷爷合葬，而是让奶奶陪在父亲的身边。倒是母亲死后，与爷爷做了伴。
随着爷爷与母亲的故去，所有的耻辱也都被埋葬了。只是，航亲生父母的坟，没有人祭奠。也没有人在此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