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解放前是个孤儿,小名叫狗子,大名没有,还是解放后在文化补习班由教员起的叫李援朝,自然是因为那时抗美援朝的缘故。他是专门给地主家放牛的放牛娃。在地主家是白干活只管饭,吃的是剩菜残羹,还因为是在长身体的年龄经常吃不饱。
有一年夏天,狗子不幸染上了疟疾,农村俗称打摆子,他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被折磨的几乎要发疯。地主当然不会同情穷人,出钱给他抓药了。还是几个好心的长工给他凑钱卖了几贴中药,吃下后屁用处都不管。这时有人给出馊主意了,说是在古书中记载,大清早乘太阳没出山之前在难产死去的妇女坟上跨过去,随手抓起一把坟头上草,但是千万不能回头,否则就不灵验了,将这束草带回家煎水服下即可治愈打摆子。至于有没有效果,谁也说不清。
狗子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一大清早牵着牛早早来到山洼沟里,那里有一座坟据说是当年老张家一个难产不幸罹难的媳妇的。山沟里阴森森的,十分渗人。狗子为了保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壮着胆子从坟头上纵身越过,并随手抓了把坟头上的草,只听坟里发出轰隆一声响,可把狗子给吓坏了,加上他久病体衰,一下子就昏死过去。
到了大半上午,地主发现小放牛的狗子还没回来吃早饭,担心狗子会把他的牛牵走卖掉溜了,打发几个长工赶紧去找。有个长工聪明,知道这回事,就到那座难产死亡的妇女坟前一看,果然发现了昏死的狗儿,一摸胸口还有热气,这才救活了他。狗子并告诉几个大人坟里闹鬼的事,有几个胆大的去仔细看看,原来坟里被兔子打了洞做了窝,住着一窝兔子呢,肯定是狗子从坟头上越过时惊动了兔子才闹出了这场笑话。
狗子这么一折腾,加上心病去了知道不是闹鬼,病也如有神仙保佑好了一大半,但是彻底好转是解放后了。当地没过多久并有大军南下宣布解放了,再后来搞土改狗子也分了几亩好地,分上了过去地主家里的一间大瓦房,过去哪敢想的事呀,他可是自从父母去世后就一直住在了地主家的牛圈中。
很快农村里又办了学习班扫盲,狗儿也是这时才有了大名李援朝,他也在文化教员的尽心辅导下扫了盲,身上的疟疾病也被彻底根治了。每当李援朝问教员他现在过上了幸福生活应该感谢谁,教员告诉他是毛主席派来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应该感谢毛主席带领我们翻身得解放!从此毛主席这个伟大的名字就牢牢地记在李援朝心里。他是逢人就说毛主席伟大英明,是毛主席救了他的命。他也因为劳动积极,处处表现好才二十岁就当上了生产队长。并且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生了好几个孩子。在此后的十几年里一直是劳动模范,乡邻们学习的榜样。
常言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转眼文化大革命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毛主席像章,摆上了红语录。李援朝家中自然也不例外,他对毛主席比别人更有深厚的感情,每天吃饭睡觉前不念个几句毛主席语录是不开始的。但是就是他这样对毛主席的虔诚者却因为一时大意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
说来也倒霉,那时节特流行毛主席的石膏像,李援朝寻思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救了自己的命,使自己过上了像人一样的生活。家中怎么能没有石膏像呢?家中并没余款,于是特意到山上砍了一担大柴,走了十几里山路挑到集市上卖了一元多钱,刚好能买个毛主席石膏像。回去路上,李援朝觉得怎么也不好带,因为他还拿着扁担和绳子,毕竟还要走十几里山路,坎坎坷坷的,万一把石膏像跌碎了就白忙活了。于是他一时大意,用扁担绳子牢牢捆在了石膏像脖子上,用扁担扛着石膏像走,走是好走了,可麻烦也来了。
李援朝走了不到半里地,对面来了几个造反的红卫兵。这些都是些好生事之人,看见他一晃一悠过来了,扁担那头用绳子拴在了毛主席石膏像脖子上,一个个是勃然大怒,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并骂道:“你小子在伟大领袖毛主席脖子上拴绳子,分明是要吊死毛主席,是现行反革命!打死你这狗日的!”李援朝是慌忙下跪求饶认错也无济于事,被打的吐了血,还被戴上高帽子一路游街,手上还得拿着一面小铜锣边走边敲边喊道:“我叫李援朝,是现行反革命,我的罪过是谋害伟大领袖毛主席,我想用绳子吊死毛主席!我罪该万死!”
李援朝尽管认错态度好,最终还是被送往了劳改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每次干部们开会他都要被拉出来做反面教材教育其他人。好在李援朝本人吃过苦受过累,人又老实巴交。在劳改农场事事带头做,不怕苦,不怕累,深深的感动了那些干部们的心。要不是他本人实在罪大恶极,早就有可能将他“放虎归山”了。
时光进入了一九七六年九月份,一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在中华大地上空荡漾——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举国上下是一片哭声。消息很快也传播到了劳改农场。李援朝本人也从广播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场晕倒。
李援朝被农场医生给救醒后,想想自己当年是毛主席解放了自己,再想想为了敬仰毛主席又受了多大的委屈和苦楚,哭的是死去活来,多次晕倒。而且在以后的好几个月里只要有人一提毛主席三个字,他都会再次哭的惊天动地。终于打动了农场的领导,没过多久,农场以李援朝同志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具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劳动改造积极为由将他释放回家了!这时他已经坐了整整八年牢,人也年过不惑了!
(完)2009/5/1于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