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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

顶楼

    深夜,所有的人都已经沉睡。突然枕下的手机一片狂震,我极不情愿地摸索了一会,终于听到了夏兮那极具磁性的嗓音:“小莫,我和你讲件事吧,可是你不许哭哦”。

   “别谋财害命,好不好?这会我正在梦里吃大餐呢!什么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我一把抓来,眼都不眨一下,这不全让你给搅和了,”我还处于睡眠状态,没在意夏兮说了什么,自个先一通胡说。

   “呵!还饕餮大餐呢!敢情当年的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了吧!一年多不见,怎变这德行了?”

   “对了,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小莫……我也换阵地了……那片居民区在旧城改造时被划入了拆迁区……”

   “呵呵……”电话那头继续传来一阵苦笑。默然的挂了电话,却再也无法入睡了。抬头望了望这异地的夜空,一些渐行远去的记忆再度的模糊……

   我叫莫语,从小生活在一幢古老的居民楼里,砖红的墙壁上爬满了壁虎草,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暖暖的色泽。至今回想起来还是特窝心,许是住久了的缘故吧。

   我们家在五楼上面就是顶楼了,对门住着一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叫洪军,因为这名字总让人产生误解,所以他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不是红色的红,是洪水的洪。人们开玩笑的说:瞧这小伙革命觉悟多高啊!我们两家的关系特铁,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确立了关系(当然是兄弟姐妹的关系)不幸的是他比我在他娘肚了多赖了几分钟,我理所当然的成了他姐姐,只不过可气的是他出来都只叫我小妹。

    时光在这个美丽的江南小城不紧不慢的流淌着,洪军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孩了,有着阳光般的笑容和帅气的身影,以至于他拉着我的手回家时总能吸引许多女孩子嫉妒的眼光,而我昂着头,骄傲的走过,带着一点点的虚荣,尽管我知道他只是我哥——仅此而已。多年以后,每当我想到我曾经有个哥哥,一个老欺负我却感觉如此亲切的哥哥,眼角总免不了一种咸咸的味道——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来了……

                                                  三

    我们最经常去的地方便是顶楼了,那是一方非常写意的的平台,四周围着一圈铁质的棕色栏杆,中间堆满了废铁,轮胎等杂物。我异常热爱这地方,始终深信这里的天空是一道绝美的风景。每年夏天,我和洪军都在这里种满了好看的向日葵。

    忘了什么时候,上又多了两个常客:夏兮和小K。夏兮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男孩子,有一副纯美的歌喉,拉一手令我和洪军都羡慕不已的大提琴,他是和爸爸两个人搬进这幢楼的,他很少提到他妈妈,只偶尔一次不经意间说到他妈妈去了法国——和一法国男人。我清楚地记得他说这话时淡漠的笑容:我已经不再恨她了,她有她选择幸福的权利。夏兮最大的愿望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乐队,连名字都取好了——殒之笼。讲到这些他的表情总是特别的认真,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而小K则是一个来自贵州贫困山区的小伙子,住在一楼张奶奶租给他的房子了,他在我们这座城市的一家汽车修理厂工作。没事的时候他都会来顶楼逛逛,他喜欢和我们在一起,腼腆的小K不爱说话,在此之前几乎没什么朋友,可以想象他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生存该有多么的艰难。是张奶奶告诉他得空可以去和顶楼那一帮人玩,于是他也成了我们的一部分。

                                                   四

    我们曾是多么张扬的一群人啊!很多个晚上,我们都会在顶楼大声唱歌、下棋、放鞭炮,安静的时候就躺着看星星,低沉的大提琴悠扬地蜿蜒成一条连绵的河,一如我们年轻的岁月在这个喧嚣而诗意的城市寂寞的蒸发。

    夏兮一直唱的全是朴树的歌,这是他最仰慕的歌手,他可以为了音乐放弃名牌大学的身份,但夏兮不同,他们尽管有着太多的相似却注定要走不一样的路。他在我们那一所小有名气的大学念师范的中文系,以后就该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那时他刚考上不久,逮到谁就想要谁叫他夏老师,我们都笑他得了老师综合症,表现之一便是他喜欢堵在楼梯口,一看到我和洪军走过去就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同学们,检查作业了没做的请伸出手。结果往往是他自己先暴笑起来,然后被我们押着上了顶楼。这足已证明,夏兮绝对是一新时代的优质少年。

    每年的圣诞节是小K的生日,后来也同时是夏兮女朋友小婧的生日,我们都戏称他们两是上帝给我们的圣诞礼物。小婧也是贵州人,在离我们家不远的洗头城工作。一次夏兮在洗头时如获至宝的发现了她,在其坚持不懈地写情书,在死皮赖脸的创造了一天内洗了五次头的记录下,小婧终于乖乖的牵着夏兮的手走上了我们的顶楼,于是我们的顶楼一下子多了很多生气,小婧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的齐齐的连同我心爱的向日葵。圣诞节来了,有时天空会飘起洁白的雪花,我们在地上摆满了蜡烛和两个大蛋糕,小K和小婧腼腆的笑容沐浴着圣洁的光辉。

     一行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寒冷的冬夜因此变得透明而温暖。向日葵是向着太阳微笑的,我天真的以为我们会这样有一个快乐的存在,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从顶楼望出去是一个欲望丛生的城市,开满了扑朔迷离的霓虹——空如大海。真的,我们都愿意这是一场幻觉,如果命运没开那么多的玩笑,如果我们无须靠着回忆取暖的话。

                                                      五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发现了,只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罢了。终于有一天,小婧又被牵着手上了顶楼——但不是夏兮的,小K带着他特有的平静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

   “夏兮,对不起,我爱小婧,我一定要带她走……”话未完,夏兮紧握的拳头直奔而去。洪军不把拦住,但已经晚了,小K径直在我们身边倒下,惊恐未定的小婧蹲下身去,掏出手帕,顿时泛白的手帕映出一片鲜红的颜色,如同一朵艳丽的玫瑰,刺的我们的眼睛生疼生疼。

     小K缓缓的站起来,拉着小婧的手,一点一点地走出了我们的视线,从此再也不见。那些天进出的时候总听到张奶奶在叹气:作孽啊,作孽啊……

夏兮很快就恢复了,只是沉默了很多,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大学生活中去,很快就在各种活动中崭露头脚,我们都相信他会自己慢慢站起来。

     后来,我只收到过小婧的一封信,她说:小莫,我知道你们肯定都特恨我,可我还是不得不选择离开,夏兮是个太优秀的男孩,用一种仰望的姿势爱一个人注定是海市蜃楼,知道小K的出现,我才找到了我的天空。我看得出洪军非常的在乎你,你们都在很用力地生活,希望你们幸福……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们没有权利怪任何人,惟有默默的祝他们幸福吧!

都会好的/总会有的/那些风雨/还有阴霾/关于未来/就请你坦然/不要离开/不要离开/请你等待/

                                                 六

    我们的顶楼一下子清冷了许多,我和洪军依旧每天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上学。路的两旁都矗立着高大的香樟,细碎的阳光在柏油路上层层叠叠,我坐在洪军单车的后座,好想这条路可以一直延伸下去,碾过我们所剩的单薄的青春。

   只是我一直都没弄明白,洪军的智商咋就这么高呢?从外表上看,他类似与人们眼中的不良少年,在我们那一带颇具“拳威”。然而,除了英语,其他个门课都好得惊人,尤其是数学,在我们学校几乎无人能及,所以高二的时候,他成了我们学校唯一通过选拔获得了和其他一些重点学校的学生一起去北京参加奥数训练机会的学生,为期半年。

遗憾的是,他走的那天,我赌气地没去送他,因为刚刚闹了点小矛盾,至于什么原因早已忘却。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只北京飞来的维尼熊,背后的卡片上可爱地写着:别生气,等我回来,我的树叶,我的蝴蝶,让我整个森林都为你凋谢。

     是的我根本没怪过你,等你回来,我不会再逃了。然而谁想得到呢,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安静地躺在一个小小的黑色匣子里,英俊的脸庞镶嵌在前面的黑白相框上,一如既往却无声的冲我笑。

一天,在首都的大街上,洪军一个人,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避让了前面的一辆自行车,没有注意到身后飞驰而来的大货车,酒后驾车的司机没能及时的刹车……

我记得洪军以前总说我哭的样子好丑哦,因为我老是哭鼻子,他就这样逗我笑。但在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泪水透着漫无止境的寒冷再也停不住的汹涌滂沱起来。

  My life is in mud, my life is in mud, can you help me, can you stop me, do you believe me, can you feel me, so far so near , so you lead me, so you lead me, so you……

                                                      七

    高二很快就结束了,由于爸妈工作的变动,我们全家搬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也跟着转到了那的一所重点中学开始独自一人面对高考这场冗长的拉锯战。

    我离开的那天,夏兮送给我他所有的CD,“留个纪念吧,”他说,“放心好了,我会一直坚守我们的阵地并照顾好你的向日葵,你们所有人回来都能看到”。

那一年里,我都不敢去触碰关于顶楼的记忆——那个给了我十八年快乐的地方。每天我都机械的重复着读书、睡觉。一年过去了,我终于来到了一所离家不远的大学。

紧张而繁忙的生活里,我只是偶尔地想到那写盛开在顶楼的向日葵——带着超乎异常的平静。就像朴树唱的那样:有写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辩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他们的春秋和冬夏……

                                                     八

     而现在,那个顶楼也许早已不复存在,一切都灰飞湮灭了,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

突然间读懂了顶楼的秘密:阳光永远只照在向日葵的一侧,另一侧还有容易被忽略的阴影,我们仍得鼓足勇气去接受。

    可是我想我再也找不到生命中的另一处顶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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