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也许是简单无聊的工作使我感到乏味了,也许是一向懒惰的我突然觉醒了,反正,我是追随着新时代的脚步加入了当代青年的充电大军,报名参加了一个业余英语辅导班,于是,认识了这个瘦了吧叽,电线杆一样的卡夫卡。
当然,此卡夫卡非彼卡夫卡,其实,他和那位叫做卡夫卡的大文豪是一点儿不沾边儿的,用他的话解释说,只是因为对偶像的极度崇拜,爱屋及乌,以致于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老卡为了让自己和那位同名大作家加以区别,自诩为“中国的卡夫卡”,听上去好像还有点儿国际品牌的味道。其实,老卡乃凡人一个,姓付名炜,银行里一普通职员,拿着国家发给的不低的薪水,却没有一颗忠于事业的红心,竟痴迷于排列文字,倒时常也发表些清风明月之类的小豆腐块儿,顶多也就算一兼职写手,哪能和卡夫卡相提并论呢?
在英语辅导班上,口语极棒的外教经常用她那出色的教学水平把我催眠到昏睡状态,同桌的卡夫卡总是极为耐心的把我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和课桌分开,终于,有一次,老卡忍受不了老师对我的摧残,拽着我的胳膊,悄声说:“走,我们逃课吧。”
于是,我们找到了往日在大学校园里逃课那种沾沾自喜的感觉,并且顺着感觉找到了心中的百草园——教学楼不远处的音乐广场,市图书馆也在它的附近。
不去上课偏偏去图书馆也好,我们自得其乐,他看他的李敖柏杨股市证券,俺看俺的张爱玲安妮宝贝时尚服饰,偶尔也讨论共同的偶像卡夫卡,一谈到卡夫卡,我身边这位冒牌儿的便会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从卡夫卡的出生到他的离世,从他的职业到他的爱好,我们老卡是如数家珍,口若悬河,好像那偶像是他自家兄弟。
二
一日,老卡打来电话:“哈罗,臭丫头,都八点了,怎么还不来上课?就是想逃课,也得先通报我一声吧?”
我说:“我不能去了 ”
老卡急切地问:“摆出论据吧,光结论哪能行啊?”
我说:“我要去相亲。”
老卡的声音提高了三倍,震得我的手机吱吱地响:“不是吧,你才多大?刚过未成年吧?”
“我虚岁都25了,难道不该为自己的终生大事考虑一下吗?”
“呵呵,真好笑,你以为你会有人要吗?不漂亮不说吧还一事无成,懒惰成性。“
“不要小瞧我啊”
“好了,但我出于朋友的立场还是建议你,相亲时不要再穿那条怀旧版的牛仔裤了,好不好?据我推测,它至少有三个星期没洗了,还有,拜托你放下脑袋后面那个马尾巴吧,它让你看上去像个没毕业的初中生,还有…”
讨厌,他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但,当我生气地关上手机后,还是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那条在王府井买的GENS的白棉布连衣裙,头发被收拾得服服贴贴的披在肩上,花木兰见父老乡亲还得对镜贴花黄呢,何况这是本公主第一次乡亲,岂能马虎?
相亲地点是在上岛咖啡,有着舒适的环境,优雅的音乐,远远的,我看到了一帅气男子,白衣白裤,有着迷人的微笑。王子微笑着打量着我,他肯定注意到我头发上美丽的发夹了吧?那他也注意到我漂亮的裙子了吧?然而,王子的眉微微皱了一下,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我的妈呀,这下丢人可丢大方了,雪白的裙裾下露出的竟是光着脚穿的脏兮兮的球鞋。
帅哥对我没有过分热情,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轻松加愉快地敷衍掉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珍贵的约会。
三
遭遇了相亲的第一次滑铁卢,老卡经常有意无意地称我是“安徒生笔下的丑鸭子”。丑小鸭怎么了,丑小鸭也有变成白天鹅的梦想呢,无论怎样,我绝不能被你这个瘦猴看贬,走着瞧吧。
爱情终于又一次垂青俺这只丑鸭子了,男孩是公司里刚分来的一位同事,开朗幽默,气宇轩昂,他的父亲是一家私企的董事长。
老卡的电话开始更频繁地打来:
“臭丫头,最近你是不是蒸发了,怎么总不见你消息?”
“丑鸭子,最近又谈恋爱了,是不是?”
“喂,鸭子,没有爱情的滋润你是不是活不下去啊?干吗总跟一些无聊的人在一起约会啊?俗不俗?”
我终于忍受不了老卡电话的狂轰乱炸,开始反攻:
“你干吗啊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在很认真地对待我的终身大事,以后别再烦我。”
但老卡并没有被我的攻击所吓倒:“那种有钱的公子和你在一起很不般配,你知不知道?”
我的自尊被严重地伤害了:“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确不那么容易,但我试试总可以吧。”
老卡又一次被激怒了:“喂,我说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人长得本来就丑,干嘛还那么嚣张?”
我对这个可恶的家伙简直忍无可忍:“以后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再见吧。”
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还敢不挂断电话:“是啊,我也无法容忍我们再做普通朋友了,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愣住了:“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以为很好玩吗?你以为你自己帅得无法无天惊天动地了,哪个女孩子都会做你的爱情的收容者吗?尽管我是只丑鸭子,可也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是说真的,尽管你是只丑鸭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既然可以找别的帅哥要你的爱情,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我想说的是,鸭子,我爱你,爱你天使一样丑陋的面孔,爱你扫帚星一样活泼的性格。”老卡的油腔滑调依然不减。
“ 喂,你的爱情表白让我反胃啊。”但即便如此,我仍然高兴得想飞,特想像一只真正的天鹅一样优雅地飞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