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黎明过后便黄昏
所谓邵华的庆祝晚会，听他说，他爸因和一家国营企业董事长关系甚好，他爸为了给邵华的未来铺路，又在那家公司里面砸了很多钱作为入股资金，所以邵华毕业后便可在那家国企在这座城市的分公司里做高管。
连着下了几天雨，温度终于稍稍降了些。时间在天空中慢慢撕开一个口子，接着向里面倾洒大把，大把的花瓣，就像冰晶一样的透明，当你还在玩味的时候，它已经淹没在广袤的大地里，而在光阴的尽头，夕阳的背影是那样的苍凉。
邵华的庆祝晚会到了，这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了市中心一家豪华的酒店里，还开了间包厢。
我们几人围着一个圆形转盘式桌子坐了下来。邵华和柏雪坐在一起，邵华右手边依次是程鹏我和业平，柏雪左手边依次是徐静和肖然。
我们依次点了菜，桌子中间还放着一个14寸的奶油水果蛋糕。邵华和柏雪手牵着手，很甜蜜的样子，徐静看着很开心，肖然程鹏和我也是带着淡淡笑容，业平安静坐着。好像一切都未发生似的。
程鹏把两瓶红酒放在桌上，看着邵华说：“这两瓶酒是我特意从家带来送给你的，我在家都没有舍得喝这么好的红酒，我妈说着好酒是用来卖的，被我喝了就浪费了。”
程鹏说完，邵华笑了。“你的心意我接受了，今天不醉不归，这两瓶红酒要喝的一滴不剩，不能浪费了。”
邵华说完，我站起身来，拿出一支钢笔对邵华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礼物，就精心为你挑选了一只钢笔，希望你可以用它书写你的青春和幸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肯定喜欢，这礼物实在，没事了我还可以练练字。”邵华接过钢笔，看着我笑出声来。
“喜欢就好，我刚才还担心来着。”我回应一笑。
肖然也站了起来，双手拿着一个布娃娃，它头发看着有点乱，下身穿着蓝色牛仔裤，上身穿着白色衬衣，对邵华说：“这个布娃娃送给你，如果你觉得它还算可爱的话就收下吧。”
邵华很开心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布娃娃了，不知道比芭比娃娃要可爱多少倍呢。”说完，他接过布娃娃。
肖然微微笑了，然后坐了下来。
业平站了起来，看着邵华，很安静说：“这本书是安东尼·罗宾斯的《唤起心中的巨人》，很励志的一本书籍，希望对你的未来会有帮助。”
邵华接过书，冲业平笑了笑。“这礼物我太喜欢了，以后我也可以翻着书看看，做一回爱学习的人。”
邵华说完，我们没忍住笑出声来。我故作认真对他说：“平时也没看出来呀，你什么时间喜欢学习了，恐怕是拿着书做做样子吧。”
谁知邵华拿着书，振振有词反驳我说：“就算不爱学习，可这是业平送我的书，我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把它看完。”说完，邵华很淡定翻开书，一副很享受的看书样子。
他的举动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声在夜空里此起彼伏，好像我们这一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欢乐时光。
笑声停后，徐静接着站起身来，她拿着一幅卷好的画卷对邵华说：“也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我画了一幅素描，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名画，但希望你会喜欢。”
邵华很幸福地笑了笑。“喜欢，你们送的礼物，我都喜欢，也很感动！”说完，邵华接过来徐静手里的素描，一边打开画卷，一边说：“画的什么呀，好期待。”
我和程鹏也凑了过去，站在邵华的身边，很认真看着。
“原来画的是我和小雪呀，画得太好了，这水平比照相机拍的都逼真。”邵华赞不绝口说着。
只见画里描述的是邵华骑着单车。邵华轻轻弓着腰，柏雪的手轻扶着邵华的后背，二人看着很甜美的样子。柏雪脸上扬起了很甜美的笑意，她的眼角折射出很柔和的微光，是幸福的眼泪吧！还可清晰看见邵华衣服上轻微的褶皱，就像一个个起伏的山丘一样，他稍稍侧着脸，亲切看着柏雪，一脸蜜意。他们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道路，道路一直向前伸展，上面还有一些零碎的石头和一些被风吹落的叶子。路两旁是排排路灯，和茂密的乔木，被风轻轻掠过，树叶轻轻向道路内侧倾斜着。画卷上还书写着‘驶向幸福的未来’。我心里不停暗暗叫好。
程鹏眼神里流露出羡慕和淡淡的失落，轻轻笑了下，没有出声。
合上画卷，邵华嘴里仍然不停说：“徐静，你画的可真好，谢谢你。”他满脸欢愉，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谢意与感动。
徐静淡淡笑了下。“你喜欢就好了！”
柏雪笑了下。“他们送的礼物都这么讨你喜欢，我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柏雪轻轻咬着嘴唇，恹恹地说。
“不管是什么礼物，我都会喜欢，只要是你们送的。”邵华放低了声音，很认真的语气。
柏雪打开包，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盒，打开后，取出一个很漂亮的玉佩。“邵华，我转了大半个城市才为你选中了这个玉佩，让我帮你带上吧。”
邵华在柏雪面前绅士弯着腰，柏雪帮邵华戴好后，邵华拿着玉，有点激动地对我们说：“谢谢小雪，还有你们，送我这么好的礼物，我很喜欢。”邵华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来，我们坐下吧，该吃饭了。”邵华说完，很温暖笑了笑。
我们回到座位，程鹏就打开那两瓶红酒，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了一些，然后拿着酒瓶回到自己的位上。
每个人都夹着菜，边吃边聊。
邵华不时提醒我们其他人夹菜，他自己今晚也吃得津津有味。“程鹏，你今天怎么看着有些忧郁？你平时都是那样贪吃，赶紧夹菜呀，不然待会菜就凉了。”
“邵华，我很羡慕你，你人那么好，并且家庭也好。”程鹏顿了顿，接着说：“只是……”程鹏停住了。
“怎么了？怎么忽然停下不说了。”邵华连忙问。接着，邵华为程鹏倒了杯红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程鹏，你也不要多想了，今天大家在一起都要开心，我敬你一杯。”
程鹏喝下后，接下来他只是一个人独自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喝。
“程鹏，不要喝那么多了，不要待会喝醉了。”我看着程鹏，关心说着。
“没事，闻杰，醉了就不会那么伤心了，我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程鹏回答我说。
“你不会失恋了吧，是哪家的姑娘让你这样为之心动呢，都把你折磨成这样了，我看着都心疼。”柏雪用一种轻浮的语气说着，说完，牵着邵华的手臂，轻轻依偎在他肩上。
徐静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不久，她整张脸都通红一片。她看了程鹏一眼，然后放下了筷子，稍微低下了头，满脸羞愧的样子。
“怎么了？徐静，有什么心事吗？”肖然温柔看着徐静，很关切地问了句，
“没……没什么呀，我很好。”徐静定了定，接着对肖然轻轻一笑，语气里却隐藏不了徐静内心的愧疚。
我好像明白些了什么，连忙用手碰了下程鹏的胳膊，并用眼示意他停下来。
程鹏放下了刚端起了酒杯，用一种微醉的语气对柏雪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说我，我还没揭你的底呢。”
“你……”柏雪用娇羞的眼神看着邵华，好像在求救似的。
“我怎么了，不就是喝了点酒么，现在我还清醒着呢。”程鹏接着说。
邵华为了打圆场，这时他看着程鹏，说了句：“喝酒那么急干嘛，现在就快喝醉了，一会谁背你回去。”
“我没醉……没醉。柏雪你不就是个婊子吗，干嘛在邵华面前装的那么纯洁，背着他却做那么低贱的事……”程鹏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还有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程鹏放下了酒杯，满脸愤怒看着柏雪。
“我做过什么了，你说呀！说呀！”柏雪显得有些不安，她故作镇静。“我还怕别人不知道呢。”
虽然柏雪看着有些紧张，但邵华毕竟相信程鹏是醉酒之言，无理取闹。他用眼神安慰了下柏雪，接着冷目对着程鹏。“程鹏，你喝醉了，我不许你再胡说了！”邵华有点不耐烦了。
我生怕程鹏这会闹出什么乱子，连忙说了句：“程鹏，你冷静会吧，先不要说了。”
“闻杰，你不要管我，我自有分寸。”程鹏说完，又回头看着邵华。“没错，我今天是醉了，不过是心醉了，醉了好呀，酒后吐真言。”
“我还真想听听你究竟想说些什么真话，希望你今晚不是来搅局的！”柏雪紧跟了句。“否者，就连邵华也不会饶了你！”
“那你可听好了！”说完，程鹏看着邵华，接着大声又说：“邵华，只是你还不知道吧，柏雪背着你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你都被别人戴绿帽子了。现在我都觉得她脏，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邵华眼神里充满了愤怒，还没等程鹏说完，于是站起身，拎着程鹏的衣领，把程鹏从座位拽了起来，接着就是狠狠一拳，打在程鹏脸上。程鹏后退了几步，便倒在一个角落里，嘴角不停抽搐着，还流着血。
邵华走了过去，看着程鹏说：“我让你再胡说，你今天太放肆了，我是在教育你。”
程鹏扶着墙角慢慢坐了起来，上身靠在墙上，接着说了一句：“我没有胡说，她就是个婊子！”
邵华彻底被激怒了，脸在此刻都是铁青色，他攥紧了拳头，走向程鹏。
我立马站起来，挡在邵华前面。“不要打了，他喝醉了，你真的忍心这样打他吗？”
邵华冷冷说了句：“闻杰，不关你什么事，你最好走开，今晚我要让他张张记性，话可不能乱说。”
我回头看了眼程鹏，一个人孤零零靠在墙上，表情很令人伤心。我不禁心一酸，推了邵华一下，连忙走过去扶起程鹏。程鹏站起后，便靠在了墙上。我看着邵华没有再过来打程鹏，便转过身。
柏雪一副得意的神情，好像在欣赏一场盛大的表演似的。
我叹了口气，对柏雪说：“柏雪，我问你，上两次是不是你找人暗算程鹏我和徐静的？”
柏雪的脸不觉中红了起来，透过盛满红酒的玻璃杯，可以清晰折射出她不安的情绪。
邵华这才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柏雪，声音略显颤抖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小雪。”
“我……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柏雪此刻显得很心虚，手指一直在攥着手心，在灯光的映照下，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吧。”肖然稍稍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要找人打闻杰和程鹏？还有诬陷徐静？这些究竟都是为什么？”肖然看着柏雪，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无法掩埋她内心的愤怒。
徐静听后，猛地一惊，便转头看着柏雪。
邵华摇了下头，不经意间后退了一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柏雪。”
“没错，人是我找的，暗算程鹏和徐静都是我做的。”柏雪直起身来，理直气壮说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般狠心。”我话语中透露愤怒。
“狠心？我可觉的这样做没什么不对。”柏雪接着说：“程鹏太多嘴了，我找人打他，他纯属自作自受。听说误打了你，那只能说你爱管闲事，怨不得别人。”
“你……”我克制心里的怒火。“你真卑鄙！”
柏雪看了我一眼，略显不屑说：“至于徐静，那只能怪她太有才了，惹人羡慕，她什么都那么优秀，学习好，人长得好，还那么通情达理。我心里妒忌她的才能，凭什么上天要赋予她这么多优点，我恨……我恨。”柏雪放大了声音说着。
我转头看了眼坐着的徐静，早已泪流满面，她站起来看着柏雪，泣不成声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可是……可是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看的……”说完，她哭着跑开了，消失在黑夜里。
“你太可恶了，柏雪，我恨你！”肖然很生气说着，然后朝外面喊了句：“徐静，等着我。”接着肖然也跑了出去。
程鹏扶着墙，顺着墙壁走了出去，模糊不清喊了句。“徐静……徐静，外面天黑了危险，等等我呀。”也跟了出去。
“你们都看见了吧，那么多人都围着她一个人转，我看着心里不服。”柏雪望了眼外面，接着说了句。
“不要说了！”邵华对着柏雪吼了句。
柏雪双手交叉，附在腰间，并站了起来。
“程鹏说的是怎么回事？”邵华很生气问着，泪水不停在眼角打转。
“他说的很对，这些都是我装出来的，我早就有男朋友了，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高中时他因为我和别的男生打架，被抓起来关了两年。闻杰说的那个人就是我男朋友，他额头因为那次打架而多了一条伤疤，不过看着更有男人味了……”柏雪好像陶醉在自己的话语间。
“你这个贱人。”邵华打断了柏雪的话，用尽所有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声音都颤抖了，说完，冲到柏雪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重重的一声。
柏雪“啊”了一声，便用手捂住了那边脸，她低下了头，头发看着有些散乱。
此刻，我心里涌现了一个想法。“有时真想不明白这个社会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患上了一种慢性疾病似的，病菌在慢慢吞噬着他们赤色的心，最后被黑黑的淤血包裹着，再也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
柏雪端起酒杯，对着邵华的脸泼了过去。红酒在邵华的脸上慢慢流开，就像盛开的一朵血玫瑰。
柏雪松开了手中的杯子，杯子瞬间坠落，很清脆的一声响。
邵华擦去脸上的红酒，流着泪，很伤心的样子。“我那么真心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眼神里布满了浓浓的哀伤。
柏雪哈哈笑了两声。“李邵华，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比我更可恶。没错，你家有钱，你挥霍的是你父母的钱财，我只是挥霍着我的青春。”她用手拢了一下头发，看着邵华的眼睛，接着说：“你可以依仗你的父母，我算什么，只不过长得有点姿色，对你来说不过是个花瓶而已，任你玩弄。等你玩累了，就会毫不留情把我一脚踢开，我到时连说话的权力恐怕就没有。”柏雪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着，话语间流露着不满，眼角落下了眼泪。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就不会在我爸面前提及你了，不会带你去我家，更不会掏空心思去逗你开心……”邵华边流泪边说，声音听着很嘶哑。
柏雪也流着泪，眼角的泪珠就像一串串珍珠似的，不停涌了出来，她用手捂着嘴，稍微转了转头。
“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说呀！”邵华提高了声音。
“我不光恨你，还恨透了你们这些有钱人，不要以为你们有多么了不起，你们当面很谦逊说着话，背地里做尽了坏事。一个个长着光鲜明亮的外表，内心比蝎子都可怕……”柏雪声音低沉，但里面蕴藏着无尽的愤怒。
“你太极端了，辜负了我一片真心！”邵华很认真说着，看着天花板连叹了几口气。
“实话告诉你，每次和你在一起时我都觉得很别扭，看着你享受我身体时的那张嘴脸，我就觉得恶心。”柏雪的眼神就像一把把利剑似的，刺破邵华的心脏。“所以我要报复那些对不起我的人，要让你们一个个死的很难堪。”
“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邵华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用手指着门外，说完，拽断了脖子上玉佩的线绳，狠狠摔在地上。“带着你的虚伪，给我滚！”
柏雪也取下手腕上的手表和手指上的戒指，摔在邵华身上。“都还给你，现在我什么都不欠你了，你满意了吧！”说完，面无表情般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看着柏雪最后消失的身影，我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话。回忆里的倒影就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照着你渐趋裸露的心，却不肯揭开最后一层皮肤，而是带着一张张面具，在现实的舞台上尽情表演。
邵华退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业平呢，一直出神盯着窗外的夜空，一言未发，满眼哀伤。
无际的夜慢慢收拢，直至枯死，接着无数只候鸟成群结队地殉葬。而我们，我们的我们，面无表情地去赶赴这场盛大的葬礼，没有音乐，只有糜烂的青春旗帜在空中随风飘扬。青春战场瞬间沦陷。
我叹了口气，盯着满满一桌子菜，和未吃的蛋糕，我们何尝不像它们呢。
偌大的空间就像一个转盘，而我们只是上面的一件件物品，被游戏的主人翁牢牢操纵着，随时都有被甩落的可能。最后呀，被这个喧嚣的世界所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