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殍儿乳母
见了吴姬,爽婷便将“六乐女惊玺”之事跟她说了。吴姬半信半疑,道:“传国玉玺不知去向二十年之久,不知志南和尚所言是真是假。”爽婷将《南山闲客》琴谱交给吴姬,道:“妹妹可识得此谱?”吴姬粗犷浏览一遍,道:“意境高深莫测,确是好谱儿。”吴姬命人取来琴弹,不禁浑身放松许多。吴姬道:“姐姐若想学此曲,妹妹自当授受。”爽婷沉醉其中、半晌不能自拔,闻吴姬要教自己弹《南山闲客》、好不开心。爽婷道:“妹妹肯教奴家自然是好,可惜奴家愚钝、不知能否学会?”吴姬调好了爽婷手指与琴弦间的搭配,道:“妹妹也不曾学得多少,姐姐只可按照哥舒达所教方法弹琴即可。”提到哥舒达,吴姬不禁潸然泪下。爽婷道:“若非因我,你二人早已双宿双飞。”吴姬一抹泪珠,道:“姐姐自练琴便是,我也想见姑母。待姐姐产下孩儿,我们同去太华山。”
不知不觉爽婷学琴已经九个月了,在吴姬的精心教导下、总算没有白费功夫。爽婷已经临盆,可杨琳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孙太真见此,便又为钱郁娶了一个王妃文氏。公元958年春节,吴越王钱俶宴请皇室家客。文氏都请了,却没有请吴姬。吴姬心如死灰,遂请求孙太真准允自己回苏州娘家省亲。孙太真知道她父母双亡、无亲可探,却还是不假思索的批准了。吴姬、爽婷二人乘车回到了苏州,却见哥舒达早已身故。邻人皆骂吴姬和她娘一样水性杨花,后来从一老妪口中得知、哥舒达是听闻吴姬嫁给钱郁后服毒自尽的。吴姬好不心痛,暗自抽噎。爽婷跟邻人打探,原来哥舒达和杨玢葬在一起。二人提了祭品上山,杨玢的坟上长满了野草、若无碑石恐难寻其葬在何处。旁边便是宠玉、哥舒达的坟,吴姬想到初识哥舒达便在此处、泪水又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回到家中,吴姬每夜呓语、不几日终,年十七。
料理完吴姬的后事,爽婷产下一子。爽婷乳汁如蜜,邻人有孩子妇人皆来讨去喂养。三月后,爽婷背着孩子骑马北上。爽婷不曾学得马术,家中马儿却乖巧听话,爽婷甚为奇怪。行程半月,爽婷由苏州远赴绛州。这是她第二次北上,走的却这般幸苦。还好马儿给力,不然她早已客死异乡。到了华阴一带,爽婷径直上华山。见了陈抟,说明来由。陈抟(871-989)·字图南,号扶摇子,亳州人。陈抟道:“即是谭师哥举荐之人、必有所长,爽婷、你可否为贫道弹奏一曲。”爽婷道:“道长吩咐,奴家不敢不从。”于是,爽婷将家中谙熟的《南山闲客》为陈抟弹奏了一遍。陈抟微微点头,道:“琴艺不错,只是少了些人情味儿。”接着,陈抟领着爽婷到了对弈亭。陈抟指着棋桌,道:“你可识得此局?”爽婷摇摇头示意不知。陈抟道:“此乃后汉乾祐三年,贫道与赵匡胤对局。适时,赵匡胤不过是无业少年罢了,而今却做得周帝忠武军节度使。十年光阴,贫道等他等了十年、等你也等了十年。”爽婷问道:“道长知道奴家会来?”陈抟道:“清泰三年,贫道私藏传国玉玺;受西王母指点,在此等候乐女六美人,便知你会来。”爽婷惊道:“传国玉玺真的还在,没有被唐末帝焚毁?”陈抟一捋山羊须,道:“贫道曾为后唐钦天监、研究天相之术,天狼星陨、火星南移,即知天下大乱未终。然天池星孛出,便藏传国玉玺于太华山。”爽婷道:“星宿奴家不知。敢问先生:引羞风琴和家母可在太华山?”陈抟道:“爽婷你又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呢?引羞风琴在天池,令堂一直守在那儿。不过寻阳公主思夫念女心切,已经疯了。”爽婷惊愕道:“什么?娘亲疯了。道长,奴家想见她。”陈抟点头应允。
所谓天池即是玉女池,和玉女台同在玉女峰上。杨璇十四年前被庞蕴从后诏救回后,便一直守在天池、从未下过玉女峰。因思念丈夫过度,她作了一首《九张机》便整日疯疯癫癫的了。公元948年,赵匡胤与陈抟对弈、无意间发现了此诗,一直赞不绝口。赵匡胤见杨璇、为其姿色所诱,道:“贱内若有卿之貌,当属无憾。”时赵匡胤已纳贺金蝉为妻,“贱内”即指贺金蝉。再看那《九张机》,诗曰:
九张机
南吴·杨璇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
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
织成一段、回文锦字、将去寄呈伊。
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
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
双头花下、两同心初,一对化生儿。
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
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
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八张机: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
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堆被;
都将春色、藏头裹面,不怕睡多时。
如此有才华的女子,如今却整日疯疯癫癫、吃土玩泥。教人看了,不免心痛。陈抟将爽婷送到玉女峰,道:“你母女二人相见,贫道不宜打搅。只是你襁褓婴儿恐难御天池之寒,不如交由贫道看管如何?”爽婷一口回绝,道:“小儿易饥、须得相随,道长一出家人、看管小儿实有不便。若给旁人瞧见,免不得说三道四。”爽婷即是不肯,陈抟也不强求。
入见一妇人,满身泥垢。爽婷知是杨璇,便伏跪于地、失声痛哭。爽婷背上婴儿,也大哭不止。再看杨璇,先是傻笑、再是生畏、最后竟藏于茅舍闭门乱叫。爽婷痛心疾首,叩门呼喊。爽婷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跟杨璇叙述了一遍,以表达自己念母之心。少时杨璇开了门,爽婷开心不已。爽婷以为杨璇接受自己了,可杨璇却说饿了。爽婷一时找不到食物,便挤奶汁为母亲充饥。但是一则杨璇的碗太脏、她又不让洗,二则奶汁的确不好挤。思来想去,爽婷便将杨璇揽入怀中、给她喂奶。杨璇像婴儿一样吮吸着爽婷的奶汁,爽婷好不开心。不知几时,茅屋外竟下起了大雨。忽一声雷响,杨璇由于怕雷、竟一口咬下了爽婷的乳头。顿时,爽婷右边乳房鲜血淋漓,爽婷痛苦不堪,面如土色、嘴唇发白,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她昏死了过去。
翌日,爽婷微微睁开双眼,却见自己躺在床上。爽婷正欲起身、可为一女子挡住,那女子道:“爽家妹妹,你且先别起来。陈抟道长说你身子虚,已与匡美采滋补药材去了。”爽婷问道:“你是何人?”那女子道:“忘记告诉你了,我唤作赵匡兰。你自先卧于榻上,我去煎药。”说完,赵匡兰便出去了。爽婷翻身却见枕边放了一个玉如意,猛地想起了昏睡期间做的一梦。爽婷乳母、感动了西王母,她昏死后、被仙鹤驮到了昆仑山。西王母用玉如意救治她,并道:“愁美人,哀家赐你玉如意一块。你如今已不能哺乳,殍儿乳母、将会成为一段佳话。玉如意既是取引羞风琴的钥匙、还可以止你伤痛。”爽婷大惊,忙唤匡兰。赵匡兰入问故,爽婷道:“小儿何在?”赵匡兰低头不语。爽婷又道:“他归天夭折了,是吗?”赵匡兰不住安抚,爽婷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