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陌上花开
公元907年,朱温于汴州称帝,废昭宣帝为济阴王,定国号“梁”。朱温有七子:
郴王·朱友裕,鄞王·朱友珪,福王·朱友璋,均王·朱友贞,
贺王·朱友雍,建王·朱友徽,博王·朱友文(义子),幼子·朱友孜。
元贞皇后张蕤,被誉为“五代第一贤妇”。
朱温拉开了五代的帷幕,结束了唐王朝的历史;出来反对的就不少,为首的就是杨行密、李克用。杨行密(852-905)·字化源、初名“行愍”,庐州合肥人。杨行密曾参加过农民起义,后来被唐僖宗拜为庐州刺史。朱温两面三刀、朝秦暮楚,杨行密早就对他不满了,只可惜他去世过早。白马之祸,杨行密的继承人吴王杨渥也对朱温滥杀朝臣不满。至于李克用,倒还真是因为一己私怨。李克用本来与朱温很是要好,就因为李克用酒后失言、提及了朱温背叛黄巢一事,朱温企图烧死李克用。李克用怀恨在心,自是反对。其次还有岐王李茂贞、蜀王王建。
因为朱温是个“流氓皇帝”,因而各地反王纷纷自立。江南南吴、吴越,东南闽国,岭南南汉,湖南楚国,湖北荆南,西川前蜀。
吴越是十国中国力比较弱的国家,地处江南;西、北皆是强大的南吴地盘,南是闽国。吴越历五主:太祖钱镠、世宗钱元瓘、成宗钱佐、少主钱倧、后主钱俶,十三州地域:杭州、越州、湖州、苏州、秀州、婺州、睦州、衢州、台州、温州、处州、明州、福州。钱镠(852-932)·字具美、小字婆留,临安人。钱镠曾贩盐为盗,改投石镜镇将董昌麾下,以功补都兵马使。后与董昌分据杭越,董昌居越州、僭号称帝,钱镠由杭州出兵斩董昌、传首唐庭,唐朝封钱镠为越王、又改封吴王。钱镠封王后,提倡以节俭为主旨,为了提醒自己时刻不要忘记有被吴国吞并、闽国瓜分的危险,便睡觉不用枕头、而用木槌。一旦睡熟,就会落枕惊醒。并且,钱镠命人往枕边放了粉盘,夜里想到什么事情、就写在粉盘里,以便翌日处理、不会忘记。钱镠的这种做法被称为“警枕粉盘”,影响一时。钱塘江年年洪水泛滥,农民的庄稼都被淹了、特别苦恼。各地官吏报告给钱镠,钱镠命人修补河堤。可河堤也被冲垮了,钱镠只好带了5000弓弩手去射潮以安民心,史称“钱镠射潮”、被传为佳话。钱镠夫人每年都要回娘家,穿越群山峻岭、一去就是好多时日。日子久了,钱镠便书信催促,略曰: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意思就是说:夫人啊!山间的花儿都已经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回来了。
吴越天宝十一年(公元921年),秀州华亭县一户农家出生了一名男婴。其父希望儿子长大后考个功名,取名为“举”。这家姓爽,老汉以种田为生、老妇养蚕缫丝。爽举果然不负所望,年十六而中举人、乃取字“文出”。公元937年,爽举为世宗钱元瓘赏识、授侍中。爽举自幼父母便给他灌输了满脑子的功名思想,因而多才迂腐。
南吴是十国中比较强盛的国家,历四主:太祖杨行密、烈宗杨渥、高祖杨渭、少帝杨溥。杨行密妻子王氏,有六子:烈祖杨渥、高祖杨渭、临川王杨濛、睿帝杨溥、新安王杨浔、德化王杨澈。太祖薨,杨渥即位。杨渥(886-908)·字奉天,太祖长子。杨渥初为宣州观察使,好饮酒击球。徐温、张颢劝谏不从,二人遂生反意、终为之所杀。杨渥被牙兵所杀后,太祖次子杨渭即位。杨渭(897-920)·字鸿源,初名“瀛”、又名隆演。杨渭亦好饮酒、不喜吃饭,年廿四薨。大将徐温逐渐掌握大权,继而立了傀儡皇帝杨溥。为了防止徐温专权,杨渭并未称帝。徐温死后,杨溥便于金陵宣布称帝。杨溥有三子一女,均有所封敕。长子杨琏立为皇太子、次子杨璘为江夏王、三子杨玢为宜春王、一女杨璇为寻阳公主。徐温虽死,他的义子徐知诰却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徐知诰本命“李昪”,为杨行密战争中所掳、收为义子。杨氏诸子不能容他,遂为徐温义子。南吴天祚二年(公元938年)10月05日,徐知诰于金陵继位、恢复李姓,改国号“唐”、年号“元升”。南唐元升二年(公元938年)11月08日,李昪为体现自己的仁善、大赦天下。吴越、闽国、荆南皆派使者前来祝贺。吴越王钱元瓘觉得爽举可行,爽举本是不愿、无奈君命不可违,对自己又有知遇之恩。钱元瓘满是欢喜,将随身宝剑赐给了爽举。爽举惶恐,忙伏跪于地,道:“此剑乃主公随身之物,臣实不敢收受。”钱元瓘老泪纵横,道:“孤已受先帝遗命,奈何国小民弱、不能不屈之于人。前有吴国、今为南唐,若不示好、国之危矣!佩剑如孤,愿卿早日归来。”爽举倍感主恩,继之而去。
爽举为南唐送上了一对玉狮子,李昪格外欢喜、遂留之久住。李昪善待吴室宗亲,与朱温做法完全不同、很得人心。翌年元宵灯会,金陵最为热闹。李昪宴饮群臣,谈诗论赋。酒过三旬,荆南使者姐忺道:“外臣素闻寻阳公主善舞,不知能否一见?”众人皆不语、气氛凝重,李昪为缓解局面、笑道:“翠珠,既是适兴有意、你又何必吝惜?”杨璇端起酒盏,道:“此盏浊酒,罪女敬过陛下。罪女乃前朝嫡室子嗣、本就当死,陛下仁慈、赦罪免死。命都是陛下的、旨意又岂敢违抗?只是荆南国小民弱,其使又有何资格观我之舞?”李昪听了、自是欢喜,因为杨璇威慑姐忺、扬了南唐国威。姐忺面不改色,因又问:“如何可观卿之舞?”杨璇笑道:“臣服于我主陛下,尚可。”姐忺赔笑道:“公主又说笑了,我乃荆南荆州侍郎,主公知遇之恩尚未报答,何谈另择良栖?”闽国使者仇演道:“陛下刚刚称帝,便有蚕食中原之心。外臣与霍国公不过使者而已,寻阳公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李昪赏杨璇玉如意一块,道:“翠珠,不要放肆。他们都是朕的贵客,跳舞助兴、人之常情。你速演舞、朕还有重赏。”杨璇揽衣祮,嫳屑而舞。似游龙、似飞蝶,一时起、一起落,一时挽袖、一时扬出……却看座下,无不瞠目结舌、拍案叫绝。李昪此时兴致极高,笑道:“怨不得适兴百般相求,果然妙哉。若朕昔日为杨公诸子所容,又何必今日才见到。”杨琏忙起身伏跪于地,解释道:“昔日乃叔伯不容陛下,臣与妹妹年幼、不知其情,还望陛下不要怪罪。”李昪白了杨琏一眼,道:“你要是有你妹妹一般聪慧、会讨朕的欢心,就不会是弘农靖王这般待遇了。无心观舞,今早散去。”杨琏触怒君颜,遂独自散去。
舞毕,忽听座下吟诗一首。诗曰:
吴宫赏舞
吴越·爽举
吴姬越女,秦歌楚舞;美人如意,外臣皇帝。
金钗罗裙,婆娑绮丽;谁知其心,彩凤孤栖。
公主公主,樱花如雨;此番能见,来日几时?
伤别离、伤别离,笙歌独唱一曲。
李昪拍手称绝,道:“好舞、好诗,赏钱三千贯、缗帛一百匹。”谢恩,杨璇问及作诗之人。爽举自我介绍后,称赞了杨璇一番。姐忺心生怨怼,恨爽举抢了自己的风头。姐忺道:“陛下,外臣年过及冠、未娶妻室。寻阳公主舞技超群、不亚于梅妃,望陛下赐与外臣为妻。公主亦有唐、楚一家之心,联姻也遂了她的心愿。”李昪道:“天下一家自是朕之所望也!奈何寻阳公主并非我女、朕如何能左右她的人生大事?你自可问于公主。”杨璇道:“侍郎大人凭什么娶我?”姐忺笑道:“荆州乃荆南之本,我为荆州侍郎、颇受主公赏识。如此还配不上公主吗?”杨璇暗笑道:“荆南三州之土、弹丸之地,能有多大能耐?你这侍郎官儿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吧,狡兔依旧三窟喔。”姐忺并不认输,道:“三州之土尚可久存,何谓荆南没有生存之道?”杨璇道:“可惜你来晚了,已经有人向我求爱了。”姐忺问为何人,杨璇道:“吴越侍中爽举,他称赞我的舞姿优美,遂以诗示爱。”姐忺愈发痛恨爽举,道:“文出兄,你不成人之美也就罢了、反倒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也。”杨璇道:“自是两情相悦、方才完美,我不曾喜欢过你。”姐忺大为不悦,道:“我会得你芳心,你等着吧。”说完,拂袖而去。
翌日,李昪召爽举入宫。行君臣之礼后,爽举问故。李昪道:“卿龄弱冠、又是吴越仕子,该谈谈人生大事了。”爽举道:“外臣自幼清贫,幸为主公赏识、方才取个功名,尚不曾思此事也。”李昪笑道:“卿不曾思之,为何有“谁知其心,彩凤孤栖。”之句耳?朕读《汉书》,曾见司马相如以琴演《凤求凰》之曲,而文君夜即奔之。你对翠珠有意,容朕做媒、为尔等赐婚。”爽举面呈赧色,道:“公主戏言,陛下又何必当真?”李昪又问道:“且不管公主戏言与否,你有无此意?”爽举迟疑片刻、微微点头,道:“公主之貌倾国倾城、舞姿美过飞燕梅妃,谁不倾心?奈何外臣有何德何能,安敢攀此富贵?”李昪大笑,道:“如此甚好。翠珠性顽劣,朕本就欠杨家的、理应为她择汝良夫。荆南三州称王,屡劫我南臣晋北贡品、臭名昭著;姐忺为人狂妄,岂可将翠珠妻于他?吴越王钱镠一生谨言慎行、警枕粉盘,对妻室“陌上花开缓缓归”。死后,天下缟素。吴越之臣、即为朕之臣也!必可扬名天下。”爽举叩恩,道:“陛下圣明,原来公主之所以敢盛气凌人、欺侮荆南使臣背后是有陛下撑腰啊!”李昪笑道:“果然是聪明人,朕没有看错你。翠珠可比杨琏识趣儿多了,她知道朕痛恨荆南、然朕又不好开口,故施威于姐忺。她还知道,她为朕赢回了尊严、方可让朕完成她的心愿。其实今日召卿至此,即是翠珠之意。她早已中意于卿,卿当好生珍重。”爽举出使南唐不曾想还能得到公主垂青。诗曰:
四喜诗
无名氏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爽举去公主府邸谢恩,遂同眠共枕。南唐升元三年(公元939年)02月26日,二人结为连理。宫内宴饮三日,歌舞升平。谁能说这不是喜剧的开始,谁能说这不是悲剧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