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堂里的黑与白
宽阔的河面吞噬着夜空的黑暗,河水被染成了墨色,几颗星星很随意的布局在天际,月儿发出幽幽的光,竟也照亮了湖面一角夜的深潭。
青凭栏眺望相门大桥下的夜景,那水面遥遥的深邃引起她无限的遐想,遐想那并不真切的深邃或许正是自然最本真的形象。
此时的青已是苏州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在这里她享受着苏大高等教育的同时也享受着这个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之美。她喜欢去郊外的小镇,带上一本诗集,走在别致的小桥之上,触目小镇的宁静安详。听妇女们笑着谈家常,看她们在河边洗衣,儿童们放学路过,定会放肆地嬉戏一番,在妇女们嗔怒地训斥下,一溜烟跑远,水珠声、嬉笑声洒落夕阳的袅袅炊烟里。
这一天青走在相门大桥上,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生站在栏边,她双目无光,侧耳倾听着桥上的车流声和桥下的流水声,时而会微微一笑。这是一个盲女,她那乐观自信而又天真可爱的摸样深深印在了青的心中。这天晚上青为白日里那个小女生写了一首诗,名为《青青的颜色》:
“一口暖风吹来∕一畦阳光洒下∕于是窗外的花木发芽了∕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暖风做我的衣裳∕阳光做我的摇篮∕没有斑斓的世界里∕妈妈叫我青青∕因为这个世界都是青青的∕妈妈说妈妈说∕草是青青的∕麦苗是青青的∕树叶是青青的∕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青青的颜色∕听小草依偎沙沙的声音∕麦苗成长拔节的声音∕树叶舞蹈旋转的声音∕我噗嗤一声笑凝了它们的私语∕一时间它们惊奇地望着∕齐刷刷地投来万束目光∕我猜那定是光光亮亮的颜色∕可以照亮孤独的心∕原来这世界真得是青青的颜色∕我好开心”
青将自己从生活中感悟到的孩童们的天真烂漫写进自己的诗中,用诗化的语言歌颂美好的情感,那些天真可爱的孩童就活灵活现了。一年之后,她的诗集出版,名为《天真烂漫》。一时间学校里开始传颂她的诗歌,老师们也更加赞赏这个用功又有灵气的女学生。
这一天,青从图书馆走出,走在错落有致的校园里,欣赏着这夜下的美景,想着心中的小诗。这时,一男同学走来,手中抱着一件球衣,笑咪咪地望着青,青一见停止了思索,这是她班上的同学,她一看就明白了,伸手接过衣服,那男生好声说:“让妹妹受苦了。我替那人谢妹妹了!”
青笑笑,那男生便消失在夜色中了。自从青在宿舍里为一女友缝过一次衣服,青的巧手就出名了。女友们惊叹她裙上的绣花,她便说:“你们喜欢我也可以给你们绣。”于是女友们找出自己浅色衣服让青绣上一朵别致的小花,本就清新淡雅的衣服绣上那么一朵小花就越发显得亮丽脱俗。女友们好不喜欢。一宿舍的女生走在校园里,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于是好多同学都请她绣花,甚至别班的同学衣服破了也托熟人让她绣。因此,很多时候她都不知为谁缝为谁绣,但青也来者不拒,青根据洞的大小,口子的长短,或是点缀一片花瓣或是一片长叶,简简单单而又不失大体。衣服拿在手中就像做一件艺术品,那样认真投入,从不厌烦。
青看着那件球衣,心中也没有了诗意。便坐在水池边借着月光打量那件衣服,衣服上传来一股汗渍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青好笑,男生也会用香水?茉莉花象征着清纯质朴,尊敬与迷人,想来这个男生也是中文系的一个理想主义者。青想着便从衣裙里像变戏法拿出针线,在口子上绣上一片洁白的茉莉花瓣。
而这一切,衣服的主人都看在眼里。
青绣好,心中还想着她的小诗,这时节高中母校那棵相思树应该开花了,而她也想起了那个痴情的唐婉,第一次在课堂上听老师讲唐婉的故事也是在一个相思树花开灿烂的季节,那天她听得入迷。清朗的月光下青拿出纸笔写下两行诗句。
大三下半学期,百无聊赖,大家都在忙着制简历,准备外出实习。而青却忙着另一件事——考研。为了写一个诗意的痴情女子,她决定用古诗体与现代诗歌穿插结合的写作方法来描述唐婉,这样既不失唐婉与生俱来的古典气质又能达到自如表情达意的效果。于是青决定继续深入古文学习。
第二天,篮球场上,男生们正在挥汗如雨,这时一个女孩走来,站在一旁盯着场上一个男生。“马思宇!你的衣服缝好了!”“马思宇”没有听见,站在一旁的女生嘴角扬起一丝诡秘的笑意,高傲地走过来:“给我吧!”那男生有些难为情,因为他知道马思宇是不喜欢她的。但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她上前一伸手把衣服抢来,给他一个不屑的表情:“你可以走了!”那男生无奈地扬着手,可又不敢碰她,只有走开。
女生捧着衣服抚摸着,那股茉莉花的气息使她着迷。突然,场上传来散场的声音。她大喊一声:“马思宇!”于是场上的“马思宇”回头甩来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但那阳光般的笑容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无视她,面无表情地向一旁走去。而她大喊着:“你的衣服!”他回过头来,果然看见一件球衣在她手上,他不得不朝这边懒散地走来。她看见他走来,眼睛里放出欣喜的火花。
他本想拿了衣服就走,可女生为了和他多说几句,就举起衣服说:“要不要检验一下那丫头的手艺?”“注意,她不是丫头!”他实在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为那个女孩跟这个他最讨厌的女人说这么一句话。“生就一个为她人做嫁衣的丫头命,她不是丫头是什么?”她嘲弄地说。“她是诗人。”他脱口而出,“她单纯,她痴情,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他看着她:“像你这种粗鲁又势力的女人是不会懂得这种美的。”
“你叫她‘姑娘’,而我是‘女人’?哼!我就不信就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三脚猫的情诗,就能把我们的才子帅哥‘马思宇’迷住!”他知道青出版的诗集里没有情诗,她一个没有诗情没有品位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青写过什么情诗?难道她也……
他紧张道:“这怎么说?”“瞧!情诗都放在衣服里啦!人家想你想的都快得相思病了!”他一手抢过来,原来是一首小诗《相思树》。他抬起头来,冷酷地说:“冯佳,我告诉你:她的诗和她的手艺都够你学一辈子!”他将那首诗甩在她的脸上,转身离去,扔下一句:“好好学学吧!”那女生攥着那张诗歌,鼻子都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