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杨正伟在为自己退下来思前想后的那段时间里，赵明全则在为自己获得上位的机会跑前忙后。
其实，赵明全这几年在上面也下了不少本钱，铺了点路子，但他感到，关键人物一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还必须再给力，进行最后的冲刺。
又临近年关了，上面好像没有让杨正伟提前让位的意思，对谁来接他，还仍然没有任何说法。赵明全觉得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加紧去活动活动。
赵明全急急忙忙飞到北京，去总局的人事部门探探风。
他当“二把手”这些年，一直协管人事，不仅工作上经常和上面的人事部门打交道，而且也一直非常用心地和他们培养感情，见了面自然都很熟，对他也很客气。尽管是打着汇报工作的旗号来的，但搞人事的人个个都鬼精鬼精的，自然对赵明全此时专程登门的用意心知肚明，于是，除了笑脸相迎，还不停地夸赞他，送给了他一大堆动听的好话。尤其是人事部分管系统干部的副部长，应约在金大福酒店的豪华包厢里一见面，就说：“明全呀，甭用说，我记得清楚，你当‘二把手’好几年了，大家心中都有数。”赵明全一听，感到心里踏实了，高兴地和他们喝酒，喝得烂醉。可是，半夜里，酒一醒，又觉得老不对劲。甭用说，甭用说什么？记得清楚，光记得清楚有什么用？心中有数，有什么数？一大堆的话，都是好听的，可一点用都没有，说了白说，等于没说。于是，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赵明全搞了半天，在人事部门没有探出什么风来，盘算着，没有口风，就算好，说明人选还没有落听。人事部门只是操作层面，没有任何口风，就是上面还没有明确的说法。可是，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好直接去找上面的领导说事，有时得拐个弯，请出一个看似无关而又能够和关键人物说得上话的人来帮自己说话。所以，得赶紧找人，找与上面的人能够说上话的人，出面帮自己说说好话，甚至施加影响，玉成美事。
赵明全考虑了一下，能找的人都找找吧，那怕是多一个人帮着敲敲边鼓也好呀。于是，在找了很多人之后，又给肖冰婕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北京，想请“武大郎”吃个饭。
肖冰婕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并打开了自己的算盘。她在心里想，杨正伟马上就要退了，那棵大树已经不可靠了，而赵明全有可能接任，即使接不到，也还是“二把手”，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怠慢。于是，立即飞到北京，听任赵明全的差遣和使唤。
赵明全知道“武大郎”的能量。他尽管还只是个处长，但见官高一职，很多地方诸侯、部门领导，即使不想通过他谋点什么好处，也不愿让他惦记自己。如果，能请他出面来帮自己说说话，至少也能为自己增分。
其时，“武大郎”正在云南的一个设区市搞稽查，精明的他一接到肖冰婕的电话，晚上就飞回到了北京。在赵明全精心而设的饭局上，“武大郎”滴酒不沾。他的确已经戒酒了，一般不再喝酒。不过，他在饭桌上就拿起电话给赵明全认为很关键的那个领导打电话。看来，他们之间很熟，在电话里你兄我弟地热乎了一通之后，“武大郎”就直接了当地说起赵明全的事来。“嗨，你老兄可一定要帮忙哟！要不这样吧，你在北京还是在外地……在北京，那好呀。是在外面应酬呢，还是在家呢？……在家，那太巧了。这样吧，请你出来坐坐好吧！”
对方客气地说，“不急不急，改天我请你好了，我请你！”。
“那好，谢谢老哥啰！”
“武大郎”放下电话，得意地看看肖冰婕，又看看赵明全。
赵明全非常感激地站起身来，端着满满一杯茶水，一定要以茶代酒敬“武大郎”一杯，并且一仰脖子，把一大杯热茶喝了下去。哪知茶水还没凉，很热，不仅把舌头给烫麻了，而且从喉咙一直烧到肠胃，被烧烫得眼泪汪汪。
“武大郎”则只当没看见，漫不经心地问肖冰婕：“你们那个大楼快要修缮完了吧？”
“嗯，按计划，年底完工，新年搬进去办公。”
“哦，你辛苦呀，劳苦功高啊！”
“谈不上啦，干这种活，都是费力不讨好的，只要没人挑三剔四说风凉话就万幸啦！”
“也是。”
“……”
“嗨，我有一个朋友在北京开了一家审计事物所，到时候，来帮你们搞维修决算审计吧。”
赵明全和肖冰婕相互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家伙真厉害，又趁机把一笔生意轻飘飘地捞过去了。
“武大郎”又微笑着看了看肖冰婕，再看了看赵明全，显得非常关心地指点赵明全，“明全局长，刚刚电话里说，你们总局领导今晚在家，你呀，趁热打铁，赶紧去他家汇报汇报，我也不用你陪了，别耽搁了，快去吧！”
赵明全本来也正这么想，只是感到不好撇下他，自己离开。见“武大郎”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关心，有如获大赦之感，一边赶紧点着头说，“是，是，好好，好好，那就对不起，让冰婕陪您了！”一边就赶紧起身去拜见那位总局领导。
赵明全慌忙地走到门口，又急急地折回来，把一个鼓鼓的金利来小巧公文包塞到“武大郎”手里，说：“一个小包包，留给您做个纪念，做个纪念！”
“武大郎”随手接过来，嘴里说着“客气什么，你快去吧！”眼睛看着肖冰婕笑了笑。
肖冰婕也朝他会意地笑了。
赵明全心花怒放地一走，肖冰婕就急不可耐地扑进了“武大郎”的怀里。
“武大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肖冰婕从怀里推了出来。
肖冰婕嘟噜着嘴，用手拂了拂搞乱了的头发，不高兴地说：“怎么啦！”
“武大郎”对他诡秘地一笑，“不喜欢你了，嘿嘿。”
“哼，我就知道。这一向电话都少了，打给你，也不冷不热的。”
“电话还有温度吗，要是热的，那抓在手上还不烫到呀！”
“你少来，你现在对我不冷不热，还以为我不知道！”
“哎呀，这是从哪里说起呀！”
“从哪里说起，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以前，你不管到哪里，包括出国，都一到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入住的房间号，可这一向不仅不给我打电话，我打给你还总是不接，接了，也是三言两语就挂了！”
“哎呀，不是特别忙吗！”
“忙什么忙，不就是满世界去查别人，到处被人捧着吗。”
“嘿嘿，那倒是真。”
“看把你得意的！”
“傻瓜，得意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什么好事瞒着我？”
“嘿嘿，我又要提了！”
“又要提？提什么？哪这么快，又要提！”
“武大郎”不无得意地站起来，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肖冰婕的脸和下巴，摇头晃脑地说：“是的，我这次是破格提拔。告诉你吧，现正在考察，年底我就是稽查局副局长了！”
“真的呀！”肖冰婕破涕为笑，再一次扑到“武大郎”的怀里。
“去。”
“……”
“武大郎”再一次推开肖冰婕，说：“到你房间去！”
“哼！”
肖冰婕装模作样地撇了一下嘴，却急不可耐地挽起“武大郎”的胳膊就走。
这时，餐厅服务员急忙叫起来，“买单，小姐！”
“武大郎”听到服务员追上来叫肖冰婕买单，就放开被搂着的肖冰婕，脸上掠过一丝狡黠而又有点不屑的笑。心想，自己上过手的女人多了，只有她是把自己卖了还自己去付账，于是，瞟了一眼急急忙忙地去付钱的肖冰婕的背影，竟突然感到索然无趣，便独自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