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稚泉流飞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神奇的下午，因为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仲春周日的阳光，投入所居的楼窗，暖暖的明亮，映照对面的墙画，燃起大团大团暖黄色的火焰，寂静而柔和地燃烧。妻儿仿佛并无昨天旅游的劳累，呼朋引伴着，到三八节闹市上去了。其宅临街的楼下，传来诱人的小雨，隐隐约约。一个人在家可以做些什么，也可以什么也不做。那些工作和生活里的汹汹是非，那些同事和亲属间的蜗角纷扰，已外在我的清静世界。
我躺在儿子的卧室，靠着儿子的棉被，加盖一条生长着丛林的薄毯，拿起他的《连环画十家》，翻开齐延光先生的作品，浏览齐雄的吴王阖闾，博大的武灵王赵壅，坚韧的宋武帝刘裕，挺拔的元太祖铁木真。历史和创意，线条和构思，画家的灵魂竟源于民族的精神，汩汩流淌着齐雄、博大、坚韧和挺拔。再翻开《儿童画十家》，观赏到王晓明的温馨甜美，胡永凯的机智多变，陈永镇的返璞归真，李娜的婉约和清新，色彩纷呈，却有诡谲突兀。
此际，儿子宠养的鸡仔，在纸筑的巢内，唧唧喳喳鸣叫不息，鸣叫不息。我下床捧起它，放置在客厅高有尺许的花盆上。花盆钟竹，竹茂三尺，竹根土肥，正是雏鸡觅食闲逛的好天地。
见它在竹林间唧唧喳喳鸣叫着穿行，我便离开，不料它从上面跳了下来，又回到床前唧唧复喳喳。
你只鸡仔，怎么又下来？还闹得满室脏污！我捉住它重放竹林，不久它又跳了下来。如此反复，我有些生气，说把你放在窗台上，看你还再跳下来？
但它在窗台上仍是叽叽喳喳，而且走来走去，闲庭信步。
它挺拔颈项，仿佛一下子长高，傲慢地看。我上前去抚摸它，不料，它一展翅，折叠的翅膀如鹏翼展开，露出彩色羽毛，再一展翅收翼，竟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哎呀，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跳下去不会摔死吧，儿子回来会不愿意我的；把他的宠物害死了，儿子是会红眼框哭鼻子的。
我伸头外望，楼下什么也没有，黑兮黑洞洞。正着急之际，一只巨大的斑斓多彩的鸟儿飞临我的窗台。我惊讶地看着它火焰一样跳动的鸡冠，山鹰一样高耸的羽翼，凤凰扇尾，五彩羽毛。
你是谁？我退后一步。它昂首远眺，在宽大的窗台上徘徊巡视。我纵身跳去，想要扑捉，它扑棱棱飞起来，远去如流星，却又在闪烁着万点星光的夜空里翱翔而返。独立在那儿，竟对我开口说话：我是你们家琛琛养的那之雏鸡，原就在你们家生活，只是一月之前，在另一个世界刚刚回还。
另一个世界，什么样的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一片丛林和丛林，一片荒漠和荒漠，丛林之间有清澈的湖，荒漠之间有月牙的泉，泉边是闪烁着金光的山，山上是层层叠叠的洞窟，洞窟内是舞蹈的飞天和飞天。我在那里面壁百年，终于悟到要回人间，和你们做朋友，愿在朝霞处齐飞，志与夕晖中同还。
它垂下高耸的翅膀，低沉着声音娓娓道来。
它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家里子女众多，刚刚出生不久，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春日，和众多的兄弟姐妹一起，笼在街头出卖。
那时的街道异常的素朴，只有几辆人力的黄包车，在街头一颠一颠地来回，路边的垂柳已经萌芽，天空中云朵已经金染。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是一个齐眉短发的小女孩儿，把它接到了家里，筑巢宠养。
起始，小女孩听不懂鸟语，时间久了，小女孩儿知道了它想喝水，它要吃饭，便用青花瓷碗的残底儿端水，用飞上过高空的纸鸢残翼盛上米粒。知道因返春天冷，半夜冻醒，就在丑寅时下床，到床头它的宿舍里夹些棉被。听到它说想家了，想爸爸妈妈了，却终于没有办法，只好用一双温柔的小手捂着它，满世界的忧伤。
想家的日子难过，尤其是在想家的时候，小女孩儿又上学不在家，自己声声哀怨和悲戚会引来那个抽烟老妪的斥责。烟雾一团团地冒，纠缠着她的老脸，只那扭曲的声音，像寒风从窗棂缝隙吹来，尖利而怪异，也像寒流从落尽黄叶的梧桐枝丫穿过，在树窿处乌黑，在树窿外冷漠。
尽管它听不懂老妪斥责些什么，但是它渐渐能听懂小女孩儿的脚步声，小女孩儿的哭泣声，渐渐能听清小女孩儿说的话了。那一天早晨，不知什么原因，它被一只带满铁箍的枯瘦的手捉住，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里，在眩晕的挣扎之中，它分明听到小女孩儿说：“还我的小鸟儿，还我的小鸟儿”。
起先小女孩儿就说过，小鸟儿啊小鸟，你快长大吧，长大后带我去飞，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去找我的家；小鸟儿啊小鸟，你快长大吧，带我去飞，飞过平原和高山，飞过河流和丛林，去找我们的爸爸妈妈我们的家。
小女孩儿常常这样对它说悄悄话，有时候还读书颂诗给它，在晨夕，在子夜，在梦乡。于是，孤寂无伴的日子里，它就琢磨小女孩儿发出的声音，终于在那个早晨听懂了人类的语言，也不断模仿着要发人语。所以，在听到小女孩儿又向老妪乞求的时候，在一个黄昏薄暮的微风里，它在笼子里忧伤地对小女孩儿说：“飞！飞！”。
它说飞的时候，是老妇人走了，小女孩儿也停了哭泣，正站在一棵梨花树下，抬头望着它。庭院之中，还是那清澈的风，在那灰色的房檐下缓缓的流动。“飞”的啼鸣，像细碎的花儿飘落在清风的水波中，流入小女孩儿的心中，一朵又一朵散发出神秘的淡淡香泽。
不久后的一个黎明，青白色的院落里，无风之中，听到房门吱的一声开了，小女孩儿从海蓝色的帘后挤出来，到处张望了一下。它停止梳理彩色的羽毛，静静地看着她。小女孩儿抬头望了它一眼，紧张而神秘。小女孩儿使劲搬运来一把椅子，小心翼翼的爬上来，用一双小手尽力打开笼门。它轻轻地在那只小手上，熟悉的一吻，然后飞了出来，飞上西月疏淡的翠柳枝头，与小女孩儿上下相望。
小女孩儿柔柔地说，小鸟儿啊，你飞吧，飞到那遥远的山水处，找到那美好的地方，就回来接我走吧，接我到爸爸妈妈那里去。说罢，向小鸟儿挥手又挥手。
鸟儿绕宅三匝，看着小女孩儿迈上台阶，悄然进屋，便又飞临小女孩儿的窗前，啼鸣几声，然后冲天一飞，融合在无垠天空那伟大的光华之间。其时，一轮旭日正从大地的东方升起，光辉万丈，朗朗灿烂。
它要飞寻那向往已久的地方，那小女孩儿念叨的地方。小女孩儿读诗给自己也给它：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于还。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于还。
小女孩儿和鸟儿说，我们要做好朋友，我们要到松间明月的地方，在清泉流水的地方，一块儿说话，一块儿读书。在那绝美的世界。
它要飞寻这样的世界。它飞呀飞，飞过一座座城市，飞过一座座乡村，飞过辽阔的平原和平原，飞寻那向往已久的世界。从早春到仲夏，从盛夏到晚秋。
这样年复一年，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却始终在平原和荒滩上流浪。一次又一次迷失方向，它的身形一季季高大，却形影支单而瘦弱；它的翼翅一天天多彩，却又一羽一羽的凋零复凋零。就这样，它终于在一场风雨之后，抵御不住长途飞奔的过度劳累和一次一次希望的失落，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上病倒。
昏昏沉沉的几天里，仍然是远方的不朽理想给它以希望，是给它以自由的抱恩心结支撑着它。其时，是距离它做窝不远处的一面湖水拯救了它。那一片湖，水深丈余，清澈见底，游鱼可数，水面静洁，湖水和湖中的小鱼滋养着它，挽救了它。它每天都要去湖水旁边打量自己的丰瘦，等候受伤的意志和身体渐渐康复。
这一天，湖水仍然洁净，无风之间，倒映着天上的几
朵白云，白云下面，一只神情依旧憔悴的彩雉与它对视，你是谁，你来自哪里？它抬起头望望天空，天空有白云几朵，它垂首看看湖面，湖面一只彩雉也望着它。就在此时，白云的下面缓缓冒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耳朵下面是一双圆圆的眼睛，一只眼睛叶黄，另一只叶绿，眼瞳上面布满痉挛般曲折的叶脉，小巧的鼻孔似曾相识，奇怪的嘴巴上，横长十数根梳理精致的白色胡子。
雉猛地一缩颈项。那花眼猫开口说，你好。雉猛地又一缩颈项。心想，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说人的语言。那山猫见多识广，又开口说，我知道你是一只不平常的鸟，你肯定有不同一般的心事，我从树林里来，见到你飞过来又飞过去的，两三个来回。一天我在散步，见到一根好看的羽毛，那时你正从天空中飞过。你看？说着拿出一枝古铜色和宝蓝色相间的羽毛。哦，是自己身上的羽毛，肯定是自己受伤时，飞过一片树林上空遗落的，在那曾经遗惆怅之响在那树林旋起的瑟瑟秋风之中。
“竹林幽翠清风里，锦羽铺开七彩屏；鸣唱为博谁青睐，婆娑回转舞聘婷”。
雉睁大了眼睛，看到这个自称为毛老师的家伙，竟然像过去的那个小女孩一样朗诵诗歌，而且还走来走去，摇头晃脑，不由对这个毛发蓬松、眼瞳怪异的毛老师产生敬意。
这天下午，雉和花眼猫谈得特别开心。直到夕阳西下，晚风渐起时分，仍然难舍难分。花眼猫说，我住的地方很远呢，我这次是出差，能不能住在你这里哪？雉刚刚给它讲过小女孩儿的故事，说清泉流水、青松明月的事儿。就说，我暂时就住在前面不远的草丛中，你不显条件差，就留在我这里吧，我有好多话要说呢。
雉说的草窝，在湖边不远处，地理潮湿又狭小。不知什么时候，旁边还有乌鸦、蛤蟆也挤在周围。这两个家伙望着天空的星斗谈到深夜，及近黎明方才入睡。如此两人相处日久，恳谈深入，从生命谈到死亡，从诗歌谈到理想，谈到朋友家庭、事业和追求。相见恨晚，相知若狂。
花眼猫很同情雉的遭遇，说你的命苦！但你是善良的鸟儿，你放心，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遭遇苦难是暂时的，你想不想到我们那里去？听我们的青松说，清泉就在我们丛林的上面。要不你到我们那里去居住？我推荐你去！我们那里的条件好一些，等你的伤养好了，也能问清泉水的流向，体力也健壮的时候，就可以去寻找清泉了！
雉专注的听花眼猫说住在松林里，树林里还有松树，说可以问清泉水的流向，就更动心。雉的脸色渐渐红润，说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如果真的可以，那当然再好不过。
雉站起来抬头远眺，仿佛望到茂密的丛林，看见林中的枝丫，在春天里，大片的黄杨树已经萌发，叶叶纷呈。低头沉思，眼下的湖水并不青绿，却盈盈汇聚，多希望它能缓缓流动，有清泉的传闻和身影。临近清明的日子，有几只朴素的鸟儿离开草丛，相携着寻访前辈，沐浴着灼灼春光，在苏醒的和风中去祭奠他们的先人，因为那万花灿灿流风落落的春，正是因了冥冥寒冬沉沉秋阳的艰苦磨砺和悲壮牺牲。
雉随花眼猫在这样的上午起身，去寻找清泉流石的音讯。
这一片丛林长满了各样的灌木和乔木，满地荆棘。乔木有榆、柳、桐、桃、松柏杏杨。远观浓密，近看疏朗。细小者紧紧相依，比肩而立；壮实者落落大方，姿态雍容，与其余的树木保持不等的距离，容任脚下的灌木和细草生生长长，容任鸟儿在自己的怀里或肩头筑巢；巍峨者则独立于区域中央，招呼光的到来。病老已不成器的树，因根基的原因，虽也和其余的树保持着距离，但它的树冠却向另外高大的乔木靠近，不时地摇动枝头向它密语。
花眼猫把稚推荐给区域之央的青松。青松看了一眼稚，微微地抖动针型叶片，点头应允。稚抬头看一眼耸入天际的大树，连忙低头。心想能在这里寄居，储蓄好精力，再能得到青松的指点帮助，一定可以找到流石清泉。可是，青松会帮自己么？明月什么时间在它的枝头升起，照亮清溪的流向？小女孩儿说，有水必有溪，有溪必有泉，有泉必有山。山有多高，水就有多远。那神奇的水总要寻了万千支细小的地脉，在暗地缓缓上升，最终涌上高山峰巅，外溢成泉，在旭日朗朗中汩汩留下。
青松的先辈应该就在那样的群山之中，曾经与泉水明月相生相伴，相互滋养，相互映照，繁衍生息，子子孙孙，万万千千。而青松就是山风卷起的一粒种子，与形色各异的种子一道，在风的河流之中，漂流到山下的一马平川，驻足落户，生根长大。却也曾弱不禁风，在风雪中飘摇不定。而几乎夭折的它，终于逢凶化吉，生长到丈余之高，从丈余之高，长成参天大树。远远的望去，如一座巍峨宝塔，佑护着脚下的小草和灌木，引来光，储备水，脱落自己的枝叶，腐烂后营养那些幼小的生命。它的针型树叶，鲜花一样层层盛开，又如绿色的蒲公英，一伞一伞的举起，伞心是略发着甜味的种子。针叶吸纳着阳光，松的母干，用细小的枝丫享用者，被哺育着，收到大欢喜。青松树下是一层厚厚的枯叶，铺成暖和而韧性的被褥，让那一家家松鼠，在上面轻松地散步，让鸭们、鹅们，让麻雀和各种鸟儿，在它的浓荫中垒窝筑巢。
花眼猫对稚说，现在的荫中没有位置，你暂且在灌木丛栖息，每天的任务就是树之阴的一角，捉虫护树。辰时执勤，未时下班，正午可以休息。
其时，几只鸭鹅和鸟儿，衔来几束柴禾，在青松远处的灌木丛中筑起一巢，颇为安全可靠，温暖而安逸，雉十分感激。下班和花眼猫一块儿赴宴的路上说，毛老师，我不会丢你的脸，我一定把活儿干好，干出色。花眼猫说，那我相信。
从此以后，雉卯时即起，锻炼身体，然后步行上班。早早的来到工地，为同事们预备开工前的早餐和工具，正午下班之后，回巢小憩，下午仍提前上岗。下班后却又常常加班到酉时。毗邻的鹅晚饭后散步经过，总见到雉还在那里工作。
在和同事介绍这个不多言语的新朋友时，花眼猫和鸭打赌说，你不要看现在已经很晚，我相信它还在那里加班。彩雉肯定就在那儿加班，鸭不相信，每每验证，屡试屡准。如此半载既过，鸭们、鹅们和各种的鸟儿，看着辛勤工作的彩雉，不觉之中也干劲十足，工作无不争先。
青松俯视下面的时候，常常会看到一只公鸡样的鸟儿，在基层快步的来回忙活，头颅频点，效率极高的扑捉各种害虫。有时候盯着彩雉的背影说，这家伙动作好快！黑松鼠说是，动作好快。青松蒲公英一样的枝叶摇曳着说道，B区的工作量大一些，你派它去看看怎么样。于是，雉便离开树阴的一角，到树之阳与其交界的地方去了。花眼猫看到自己分管的区域内，来了自己的朋友，好不开心。说我们终于可以一块儿工作了。
结束了饥不择食、夜无归宿的流浪生活，雉生长得很快，身量越过之前的两倍，神态炯炯，红冠熠熠，双翅艳美。一次花眼猫出差，青松就对花松鼠说，A区和B区交界的地方，近来不平静，你派彩雉去看看，摸一下情况。花松鼠点点头。
黑松鼠是这里的老前辈了，较之毗邻的梧桐还要岁长，再过一年它就要退休去旅行去了，它曾经是梧桐的高参，身居青松树下，却常到梧桐枝丫间串门。黑松鼠阅历颇丰，历经旱涝冰雹等诸多厄运，不曾被击倒，顽强的生存下来，至今毛发乌亮，双目迥然，只是近来脚底生疮溃脓，有些行走不便，一瘸一拐地在青松和梧桐之间走动。这样一瘸一拐地走到雉的工作界面，说你到AB间区吧，那里近来不够安静，看是否有不良苗头。雉已经非常熟悉这里生物们的交流方式，都讲人类的语言，所以并不惊讶地点头说，那好，我抓紧时间去办。
AB区间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松叶针，几丛未明的草点染其间，生长旺盛。雉午前接到任务，在午时无人时，就开始在此区域精心排查，以爪探路，以翅拂尘，以其喙侦探虚实，又在当天的亥时蹲坑观察到丑时。如此数日，仍然本职不误。摸清情况后，便一路思考着如何汇报，一边加快脚步，在黑松鼠的巢穴处轻轻的敲门。
黑松鼠居住在青松最浓密的荫层，居室宽大，背倚松干。面朝阳光，周围挂满松果。刚刚饭足，午休将醒，听到敲门声，就说进来。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轻声地汇报说，AB 区间区域的确有不良情况，有一群老鼠在那里做窝，而且鼠窝距离青松的根系很近，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正说之间，斑鸠敲门进来送水，顺便请示黑松鼠晚餐怎么安排，黑松鼠说再说吧，还早着哪。回头又大声说，鼠害要除！鼠害要除！我向宋主任汇报一下再说。不料一阵清风徐来，青松轻轻摇曳着一掌松枝，说黑主任，除掉它吧，时间若误，后患无穷。黑松鼠连忙抬起头，眯眼看着那摇曳的松枝说，好好，除掉它。看看再无回应，就走了过来，轻声说，调查摸底的情况做得很好，这几天你辛苦了，休息休息，休息休息。雉的脸色微红了一下，说没事儿，不辛苦。
第二天，太阳已升起很高，黑松鼠开门上班，就看到门前的松树上挂了一串老鼠。它愣了一下，叹口气，又哼了一声。到巳时刻，便给松树汇报了工作。
之后月余，凡此类事情仿佛多了起来，青松就直接交有雉办理。每每有单独接近青松的时刻，雉总是欲言又止，却也是没有合适的时候，只是匆匆的去，又匆匆的回，只有工作，只有任务。
花脸猫回来后，雉仍回自己的岗位上班，心想，找时间得和毛老师唠唠，看怎样和青松说自己的事情，但几次都是在青松那里开碰头会上才见面，打招呼而已；到花脸猫的界面工作，花眼猫又被派到梧桐那里去；去花脸猫的住处几次，不是有黑松鼠在那里做客，就是花眼猫说有事，总不得呈。
这样，直到一个周末，大家要聚会，花松鼠向青松汇报区域间要参加的人数，青松说，通知吴主任，喊上彩雉。彩雉才终于和它坐在一起。但是，这样的见面却出了雉的预料。
吴主任便是老梧桐，它原居于此域中央，那时的青松尚未长大，所有鸟兽皆在它的麾下寄生听令。后来树冠的核心生癃，而且癃处渐大，被丛林管理者列令提前退休，所有鸟兽，皆迁之已经长大成荫的青松树下。老吴主任郁郁之间，到有黑松鼠常来交流，也有鸟兽常在夜晚间前来访问。青松年轻时，老梧桐根深叶茂，对其也多有帮助和投资，所以，每逢圈子宴会或年节相聚，总会邀请梧桐。
远观梧桐，并无病态，身形高大，肢体粗壮，树冠丰茂，即使风雨之间，亦不失卓越姿态，只是在秋叶落尽之际，寒冬的苍白天光之下，可以览尽其树冠酷似人脑，枝条交错纵横而经略分明，足见其聪明睿智超群，却终是遮掩不住树核儿的癃病，正向周围蔓延扩散。将遭伐殁的命运，正在不为众人知晓的远处公文中，以千里迢迢般的路程，向此处递进。
宴席之上，经过一番谦让，众鸟兽以青松和梧桐为央，依照相当的位置分别坐下。雉有些矜持，不知坐在何处为好。
之前，稚跑到花眼猫那里，见到花眼猫正好在家，就极快地说道，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好长时间不见你了，我们一块儿去吧。但花眼猫很忙，冷漠地说你先去，我手头还有些工作没有忙完。说着继续在公案上埋头整理来整理去那些东西。雉没有办法，走出来，看到众鸟兽三三两两的向那边汇集，不觉有一个人想离开的感触。但想到，花眼猫在它刚来的时候曾经温和地说过的话，凡事要忍耐，能耐能耐，就是要耐得住，只有耐得住才能打听到关于清泉的流向和消息。
关于清泉流石、松间明月，雉也问过见多识广的黑松鼠，但黑松鼠并不回答。黑松鼠嘴角只轻轻一撇，倒是解释说，什么是有能耐，有能耐不仅指真的有才能有本领，而且在具体方法上指要能忍耐的住，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冷落，耐得住打击，耐得住荣誉。黑松鼠在屋内一瘸一拐的走来走去，像是嘱托，像是自言自语。那时候，是青松说要跟着黑主任多学习、多见识而正式拜访黑松鼠的时候。此后，每当稚弟子般虔诚跟着黑松鼠四处游荡的时候，黑主任就会分析各种各样的情况，哲理呀，道理呀，情理呀，各鸟兽的特点和相互关系呀，等等。只是黑主任在说到气愤处、满脸通红的时候，稚很奇怪，黑主任怎么会对毛老师有什么意见？毛老师不错的呀！是黑主任喝醉啦？后来，见到黑主任把周围鸟兽气愤了一遍，遂释然。
今天这样的聚会，跟着黑主任去也不合适。稚见到黑主任早早就去了吴主任那里。这样稚在外面徘徊良久，盯着远方发呆，估计各位同事到齐了，才蹑手蹑脚走进来。
此时，众鸟兽以轻松和梧桐为央，依照相当的位置已分别坐下。青松一眼瞅见它，就说彩稚，来坐我这里。花眼猫连忙站起来，相当亲和地微笑着示意它过来。彩稚连忙说，不敢，不敢，推辞着在斑鸠旁边坐下。
青松巡视一周，微笑着说，现在提倡创新开展工作，今天宴会，也要发展创新，我提议，改变过去依次倒酒的惯例，今天从吴主任这里开始，每人一句祝酒辞，大家共饮一杯酒。大家说，好、好，并一起拍手称快。吴主任推辞道，祝酒辞可以，但得从宋主任开始。青松简单推辞了几句，就说，今天大家欢聚一堂，我说三点，一是黑主任功成名就，马上就要光荣退休；二是祝贺新来的同事很快胜任工作，前途无量；三是祝愿老同事健康长寿，同事们精诚团结。来，我们共同举一杯。大家鼓掌，举杯饮酒，喜气洋洋。
待宴会俱静，吴主任深沉地说，很荣幸再和大家聚会，我为黑主任长期以来给予丛林做出的贡献而自豪，也为新起的一代而感到欣慰；同时，我要劝告新来的同事，要团结同事，要尊重老同事，不要势利眼；来，让我们在宋主任的领导下，努力拼搏，为开创丛林事业的未来，干杯！青松扭头看了它一眼，梧桐那偏向自己一侧的树冠正哮喘一样抖动。
接着是黑松鼠、花眼猫、鹅鸭鸭鹅，纷纷祝辞，热闹非凡。临到稚说话，稚脸色深红，语速极快地满腹委屈说：我怀着感恩之心来到这里辛勤工作；怀着恻隐之心爱护这里的一草一苗；怀着律己之心严格要求自己；若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原谅。说罢举杯饮下。青松说，好！好！大家举杯！于是，大家举杯饮下。
宴会在丛林的深处，向团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不知何时，丛林的远处，升起一轮清秀的明月，在青绿的世界之上，在飘散的遥遥夜烟之中，发散出皎洁而朦胧的光辉，没有谁可以看到。
不知何处，传来的汩汩流泉之音，似冥冥迷宫中微微的风声，向远处缓缓的流逝；又从不知何处，缓缓地涌来，却也无谁可以听见。
在这里工作久了，丛林中的禽兽对彩稚越来越亲近。斑鸠、鸭鹅、麻雀，见到早早起床锻炼身体回来的彩稚就打招呼，若看到它加班很晚回来，就满面笑容地说，蔡主任又加班了。彩稚就很郁闷，怎么自己就姓蔡了，而且还是成了主任，不就是青松说过，要多听黑主任的话，多跟着黑主任学，年轻的一辈要接好上一辈的班，那好像是指的大家，怎么就传出与自己相关的言论呢？管它哪，好好干自己的工作，找机会请教宋主任一些问题，希望借着自己长期的努力获得进一步的信任，看能否打听到所求的秘闻。
但是，传说彩稚要接黑主任的班、入住黑松鼠巢穴的消息，传染病一样在丛林中流传。稚想，如果真地向大家说的那样，那也再好不过，那里的条件不仅是舒适的巢穴、丰盛的饮食可以茁壮自己的身体、积蓄长途跋涉的体能，最为重要的是可以静心研究自己的事情，可以就近接触青松询问梦想的色彩和方向。稚有些心猿意马了。又想到，果然应了当初花眼猫说的那句话——你看着眼前的一切足够，但你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有了属于一时的地位和便利，就会想到前边更高的地位和更方便的利益。
而这些既得的地位和利益，较之更远的欲望或者梦想，又是什么关系？也许没有关系，是质的不同，一个在蠕动，一个在跳跃，一个在飞行。
尽管，黑主任在退休之前，曾经给稚说，你小子太傲，这个位置你坐不了。稚说我无所谓，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有今天的待遇，我已经知足了。黑主任说，你要和周围的同事搞好关系，不要搞得不团结，前年那谁不就被驱逐出境了，等等。语重心长的话诱引得稚想谈及自己的真实想法，又一比较花眼猫，便欲言又止。这样的情形之中，只有赏识自己的青松可以帮助自己吧。
青松看到彩稚进来，就示意它坐下。说，正准备找你谈谈，黑主任马上要办退休手续，这一段时间，你也经常跟着它工作，估计业务已经熟悉，我们几个研究认为，这个位置你代理一段试试较为合适。你不要着急，忙过这一段，等几个成员到齐后再说，先干好本职工作。稚认真谛听着，又颤抖地耸动了一下华丽的翅膀。然后说，谢谢宋主任，但宋主任我有一个想法，我们的丛林虽是难得的一片好天地，但我知道自己的本领，我没有能力在这里生活的够久，我没有本领根植于此长成栋梁，我的命就是四处飞的命，我从小受一个恩人嘱托，那也是我少年时的一个梦想，我想去寻找松林和泉水发源的地方……稚絮絮叨叨语无伦次说说说说说。
青松微笑地看着它，有时低头沉思，有时抬头远望。等到彩稚说的脸红气喘，才缓缓地说，谁都年轻过，都有过梦想，但你要着眼于现在，着眼于目前的工作，丛林里现在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你不要胡思乱想，脚踏实地干好工作吧。
这样，稚一半是高兴一半是疑惑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地域，有些眩晕的劳作。那长流不息的风，撩起它彩丽的美羽，在清澈天空之中，像一道道七彩的阳光在水中荡漾。远处传来犬吠，还有黄牛的低吟。一切懵懵懂懂，一切又交相辉映。
接班黑主任的事，在丛林里早已传开，但过了很久，却无确凿的消息。一天，稚正在工作，花脸猫站在远处怪笑着说，彩稚，有个好消息呢，你过来一趟吧。稚连忙站起来说什么好消息。花脸猫说，方圆百里的丛林要进行新的布局，我们这片丛林是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和上一级协调好了、组织好了，就会全面升级，我们会成为方圆百里丛林的重要区域。丛林要在下面各丛林间抽调力量，搞好全面调研，进行整体规划，宋主任说你工作效率高，眼头好使，让你去那里帮助工作。一方面摸清大丛林调整的意图，一方面把规划进展的情况及时反馈回来，其间，斑鸠会及时联系你。稚早已打听到这片丛林的中央是纯一色的青松，风土优美，待遇丰厚，要到那里去锻炼，去见识，应该是一件喜事。就问什么时间启程，向哪个方向走。花眼猫笑着说，时间紧，现在就走，斑鸠领路。
这样，一只美丽的大鸟和敏捷的小鸟飞了好远好远，路过道道丘陵，遇到雉曾经见到过的树林和村落，阴霾和朝阳，终于见到那片层层叠叠、水美风清的松林。
丛林之间，两层湛蓝的天被几卷散淡的云朵点染得美妙奇幻，一层在无垠的天上，一层在宁静的湖面，倒映在湛蓝天空上的丛丛松林，寂然无声，容任鸟儿在它的视线里飞翔。鸟儿非常沉静，并不啁啾，在清澈的天空柔和的画出一条条优雅的弧线，入树投林，纵情任意。
接待它的一只松鼠很客气，安排彩雉在宽大而温暖的一处巢内，各种办公用品、食品饮料，一应俱全，与小丛林的条件质的不同。彩雉的任务就是熟悉地图，标清水源水流，土质土量，丛林规模，四季风向和温差。听到和蔼可亲的上级领导安排工作，牵涉水源水流，雉满脸通红。
一幅长形高有丈余的地图，被雉和另外借调来帮忙的鸟儿一起挂在浓荫下的松枝之上。雉的目光伸向更远处的西北，看到处处丛林，向那里越来越为稠密的延伸，不觉走神。新同事一提醒，雉才想起自己的工作，按照各丛林上报的资料，凡丛林周围有20公顷又近水源的土地，重点标注，这些地域有可持续发展的空间。几月下来，雉对这片方圆百里的丛林地貌已经概有了解，而且，在众同事下班之后，雉打开地图，缜密的研究。正是这缜密的研究让雉发现的一个秘密。
下半载的工作是汇总各种数据，绘制新的地图。换了另外的地方，雉的心思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线在地图上蛛丝一样飘摇，另一头在地图之外的西北方向上飞翔。它知道丛林中的一个规则，不该问得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知道而不该说的，坚决不能说；而且有些知道的是罪过，罪过里面内涵着危险，甚而性命攸关。
规划的工作尚未做完，一个傍晚，驮着金黄色晚霞的斑鸠，缓缓地飞临到彩雉的寓所，告诉它丛林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而且小聚，要它在既定时间内按时赶回。雉问它是什么会，斑鸠却说不知道，雉亲切问这一段家里面有什么事儿么。斑鸠望着一湖灿烂的夕辉说，没事儿。雉有一肚子的话想给熟识者说，看看匆忙要离开的斑鸠还是欲言又止。
向松林里的领导说明情况告假之后，雉马上离开了寄居的巢，却没有直飞回家，而是在清澈宁静的一会儿蓝色一会儿柳绿的湖面上低低的飞行，再一回细看湖水是否可流及那湖水的流向。
离开这面湖水，又沿着与丛林方向相去不远的一条无形轨道前飞。但是它不可能到达自己的愿望之地，它没有那么多时间，它必须在后天的午时赶回丛林，向青松汇报这里的工作。因此，稚试探性的向着设计的路径飞有一段时间后，折回去丛林的方向。这样不吃不喝，也不停顿，在午时将近的时辰，望到那如塔耸立的巍峨青松。
此时的松林静悄悄的，只有阳光因为风的缘故，有些凄迷而不明朗的洒落在林林总总的草叶上，灌木丛中不时露出禽兽们默默无闻忙碌的身影，一切仿佛正常，如此熟悉，才知道已经生产感情，开始对此留恋，已经有去此之远后产生的亲切之离痛。
青松远远的看到彩稚，微笑着说进来。稚有些踌躇，但进来之后，就开始细致的汇报这一段帮助工作的情况。说我们的北面规划要重新种植新的丛林，我们东南面的一块儿灌木丛要割属给另一片丛林，其丛林区域将开掘一条河流，分段实施，三年贯通。稚沉浸在信息的讲述之中，在那梦幻一样的色彩和构想之中飞翔。回过神儿之后，抬头看到青松微笑着，默默无言地看着它。
青松听它汇报完了，说很好，今天让你回来，主要有两件事：丛林下午有一个工作会，要宣布工作调整的事情，再一个就是一个庆功会。工作调整的事儿，要提前和你说，黑主任退休，我原来也和你谈过，一直想让你接班，但吴主任、毛老师我们商量了几次……
这时候，一阵风从外面吹来，吹走了青松的话音。青松回头张望，去之不远的老梧桐，正摇动着那根枝叶，烟雾一样扭动。青松停顿了一下，换个话头接着说，我们考虑，黑主任的工作太单一，只是搞些研究，而现在丛林内的管理层已经老化，年轻一辈上不来，你还是继续留在原位置上比较合适，那里接触面比较广，受锻炼机会多。黑主任的位置有斑鸠接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今后还有机会……
稚脸红头胀，阵阵眩晕从颈椎出向上涌起，不知道如何从层层松林间飞下，不知道如何在宴会一杯杯饮酒，不知道自己如何飞出丛林，终于寻到与花眼猫邂逅的那面湖水。
它满心思是老梧桐、黑松鼠、花眼猫、斑鸠鸭鹅的影子和身影。还有他们的笑声和嘴脸，各样的笑意在前面的天空和湖面上闪耀，在水纹光中起伏飘荡，清笑、媚笑、严笑、美笑、恶笑、甜笑、苦笑、傻笑、淡笑、浅笑、散笑、短笑、愁笑、忠笑、笑笑笑。
稚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留意这件事情，它在帮助工作期间，已经知道了要飞往的方向，它可以离开，即使是有些留恋、有些伤心地离开，管什么所谓的尊严和脸面。
这样，它彷徨数日，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它就留下了一张便条给青松，说感谢它长期以来的帮助和资助，使自己能够养好身体，积蓄力量可以去寻找自己的梦想；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它还要会回来报答人们的热忱帮助和精心培养。
然后，它站在丛林的外面，看到匆匆忙忙的花眼猫的身影，怅然叹气，然后懵懵懂懂地飞离，懵懵懂懂飞到和花眼猫第一次邂逅的湖水旁边。此时，它看到一只巨型的彩鸟在白云的下面，在湛蓝的湖水之上，在笑的光影之间徘徊。
这一次，在漫漫的湖岸上，按照自己清晰地牢记着的丛林图纸，并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湖水下面的那条河流。在帮助工作期间，它摸清了此区域内本有一条暗河，在丛林的下面悄悄流淌。这条河流连接着面前和松林旁边的湖水，而且通向遥远的西北，西北的高山是它的源头——这条缜密研究而发现的秘密。
勇敢的彩稚不再迟疑，奋起一跃，高高地飞起，踪暗河的流向，向远处执着地飞翔。
这支神奇的彩鸟极目天际，仿佛看到一片片连绵起伏的高山和一片片碧绿青翠的丛林，看到河流和湖泊，看到一片片绿洲背后的一片片荒漠和荒漠，看到荒漠之后一座褐红色的高山，那万丈金光在高山之巅熠熠闪烁，那万丈金光，又被一排排一层层山崖上的洞窟收敛，像一只宝盒正在收敛人间的光辉。在这光辉里，这支神奇的彩鸟听到自己在天际鸣叫，不，是像那个小女孩儿一样在吟诗诵词。
这支神奇的鸟儿又仿佛还在丛林的上空，看到青松那巍峨而秀美的身姿；黑松鼠低垂着眼睛，不定的光在黑夜间闪烁；花眼猫在丛林中发出怪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振动了一支青松的枝干怦怦地断裂，断裂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却又分明不是松枝断裂声，而是怦怦敲打钢铁的声响……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知道是妻儿敲门。开门见他们怀抱了一堆东西，看到一脸清秀的儿子——琛琛的长相越来越像我的祖母，才恍然清醒，梦中的小女孩儿竟是祖母童年时的模样，而那只神奇的彩稚，就是儿子养的宠物，正在卧室里小巧地散步。
我清晰地记得梦中祖母吟诵的诗词已经发生变化；我因此梦醒那最美好的世界，其实就在人自己的心中。
明月松间照，清泉心中流，梦已休。
山气日夕佳，鸟飞人相还，在世间。
作者：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 曹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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