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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结

 当琉萦老到不能再老的时候,被无常带走了。

 走到半途,琉萦停住了。

 黑白无常齐声催:“走哇”!

 琉萦说:“你们先走,我等一个人。”

黑无常说:“等谁呢?今天我们只带你一个人去地府。”

 “那个——”琉萦欲言又止,“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黑无常哈哈大笑,“卖弄关子,一介凡妇也敢称天机。”

  说着,黑无常拖住镣铐拽了一下,琉萦踉踉跄跄扑倒在地。白无常责备了黑无常一句:“你太莽撞了”。白无常把琉萦扶起来,然后对着黑无常耳语了一阵。


  黑无常摆出一副吃惊的神态:“不会吧,这么一个普通老鬼,阎王爷竟然会交代……” 黑无常看了看琉萦,掐住了话头。 白无常说:“鬼不可貌相,阎君都交代了,我们就随她吧。”

  白无常上前除去琉萦身上的镣铐,说:“那,你就在这儿吧,你等的人一会就来。”

  两个无常飘走了。

  琉萦放眼四望,原来是到了深刻心底的地方:一千多年前两心相许的草坡。

  坡上的草依然青翠碧绿,草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花瓣闪着亮晶晶的光。一千多年了,这儿的一切竟然未曾改变。“可是我,”琉萦辛酸地想,“我却经历世事沧桑﹑无常变化,我还有资格等尔亚吗?”

  尔亚,那个前世的梦里重复多次的身影,那张无论轮回多少世也无法淡去的面容,那颗用同心结连起来的心,会保有同样的坚贞吗?

  琉萦在草坡上坐下,抚摸着草叶和花瓣,这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琉萦平定了一下怦怦跳的心,抬起头,看见一个清灵高雅的女子款款走来。

  琉萦怔怔地看着她。那个女子走到琉萦跟前,站定,端详了琉萦片刻,轻轻喊道:“琉萦儿”。 琉萦愣了一下,问:“是叫我吗”?

  那个女子点点头。

  琉萦显得很茫然。那个女子伸手一指,一道白光直灌琉萦全身,琉萦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琉萦悠悠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女子坐在身旁。 琉萦警惕地坐起来,问:“你想干什么”?

  那个女子微微一笑,递过一面镜子,说:“照照吧”。

  琉萦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年轻清丽的女子,但不是身旁的这个。她是谁?琉萦回头张望。

  身旁的女子笑着说:“怎么?不敢认自己了?”

“这是我?”琉萦吃惊得瞪大了眼睛,“我一副老态龙钟的难看模样,怎么会……” 那位女子说:“这是你本来的模样,只是被世事改变了,今天师傅我暂还你原貌。”

 “你是我师傅”?琉萦更吃惊了。那女子叹口气说:“你连师傅都不记得了"。

  琉萦细细地想了好一会,渐渐想起,原来,这是曾教过她道术的璃岚圣母。可惜琉萦已经想不起自己学了些什么了,大概是轮回的折腾,把那点所学倒腾光了。

 琉萦赶紧站起来,鞠了一躬,说:“师傅,请原谅小徒刚才的愚钝。” 璃岚圣母笑着说:“想起我是你师傅就好”。

  琉萦心里充满了疑问:是否因我生性愚钝,被赶出了师门?我又是怎样离开尔亚,陷入轮回的呢?

  璃岚圣母好像看出了琉萦心里的疑惑,她说:“你想知道的,日后会明白。” 琉萦急切地说:“师傅,现在告诉我不是很吗?” 璃岚圣母拒绝了:“现在不是时机”。

  琉萦还想请求师傅告诉她,璃岚圣母却朝琉萦挥了一下衣袖,琉萦又感到了一阵眩晕,回过神,琉萦看到自己的手又布满了皱纹。琉萦吃惊地说:“师傅,我是不是又变老了?”

 璃岚圣母点点头。 琉萦喊道:“为什么”?

  璃岚圣母说:“我只能让你暂时年轻,要获得永远的年轻,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琉萦急急地问:“我要怎样才能做到呢”?璃岚圣母说:“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呀,怎么跟自己先前和无常说的一样。琉萦心里嘀咕。

  琉萦转了话问:“师傅,我能找到尔亚吗?” 璃岚圣母支吾着说:“这个,要看你的运气。”

  琉萦狐疑地看着师傅。

  璃岚圣母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璃岚圣母轻轻一拉琉萦,琉萦就被带离了地面。

  空中的风扑面吹来,吹得琉萦眼睛生疼,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璃岚圣母说:“到了”。 琉萦睁开眼睛,看到了两扇鲜花装饰的大门。

  璃岚圣母说:“这儿是玉霄山,是玉霄仙子的住处,她的花园里栽有众多鲜花。玉霄仙子擅长制花蜜,你就在这儿跟玉霄仙子学习酿制花蜜,什么时候学精了,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琉萦说:“师傅,酿制花蜜,那是蜜蜂的事,还是让我跟你回琉璃山吧。”璃岚圣母斥道:“贫嘴”!继而又缓了语气说:“玉霄仙子不用蜜蜂酿蜜,是自己酿。”

 “那不是把人当蜜蜂使嘛”。琉萦小声嘀咕。 璃岚圣母听见了,说:“那有什么不好”?

  琉萦还想说话,璃岚圣母已叩响了门。

   门开了,门里走出一个小姑娘,问璃岚她们有什么事。 璃岚圣母说了情况,那个小姑娘把她们领进门里。

   穿过玉石铺就的走道,璃岚一行来到了正厅。小姑娘安排璃岚和琉萦坐下,便进了后房。

   一会儿之后,一位姑娘来到了正厅。 这位姑娘有说不出的俊雅娟秀,像清泠泠的溪水。

   姑娘见了璃岚她们,笑着说:“是璃岚,好几百年没见你了,今贵足登寒舍,不胜荣幸。”

  璃岚圣母也笑着说:“玉霄仙子,久闻你制花蜜的手艺精湛,我今送我的徒儿小香来跟你学学这一高艺,回头我也栽一园子鲜花,让我这徒儿制花蜜。不知肯不肯赐教?”

  玉霄说:“璃岚圣母如此高看玉霄这点手艺,玉霄何乐而不为呢?”

  璃岚圣母拉过琉萦:“徒儿,你又多了个师傅了,快拜师。”

  琉萦诧异地说:“师傅,你不是送小香……” 琉萦话没说完,璃岚圣母就暗暗掐了她一下,并赶紧说:“是啊,小香,你就跟玉霄仙子学制花蜜吧。”

  琉萦说:“可是我……”“可是什么,快点拜师。”璃岚圣母催促。

  琉萦不再说话,任璃岚圣母拉着她向玉霄仙子拜了几拜。     

  玉霄说:“璃岚,你徒儿肯定是不愿意,再说,我那点手艺也实在不值得教人,你就别勉强――”。

  璃岚圣母正要说话,琉萦赶紧说:“不是不是,玉霄师傅,是我自己愚笨,所以犹豫,请师傅收下徒儿。”琉萦说着,赶紧又拜了拜。

 玉霄说:“可是我怕自己做不好你师傅”。琉萦说:“做得好,做得好。”

 璃岚圣母说:“我嘱咐我这徒儿几句”。然后,她把琉萦拉到一边。

  还没等璃岚圣母说话,琉萦就问:“师傅,小香不会是我吧。” 璃岚圣母说:“泄露真名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临时给你取了个名字,以后你在这儿就叫小香吧。”

  琉萦说:“那你也该先跟我说一声嘛,弄得刚才差点出洋相。”璃岚圣母说:“我不是没事先想好嘛。行了,好好在这儿给玉霄仙子当徒弟,时间到我自会来接你。”

  接着,璃岚圣母走过去对玉霄仙子说:“玉霄,那我这徒儿就交给你了。”玉霄说:“如果这样,那我也是小香的师傅了,我自会尽我所能教导她。璃岚你就放心吧。只是,我们的徒弟也太老了,可不可以把她变年轻一点。”

  琉萦欣喜地说:“太好了,师傅,把我变得比你们年轻吧。” 璃岚圣母喝道:“小香,先我怎么跟你说的。变年轻了有用吗?”

  琉萦不出声了。

  玉霄奇怪地问:“怎么回事”?璃岚圣母说:“变是不能长久年轻的,必须靠她自己的努力修为获得的年轻才可长久。”

  玉霄听了,走过来拍拍琉萦满是皱纹的脸,同情地说:“那,徒儿,努力吧。” 琉萦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璃岚圣母又叮嘱了琉萦几句,便离开了玉霄山。

  玉霄的花园在厅堂后面,足有十公顷,里面繁花似锦,让人目不暇接,有很多花琉萦都叫不上名字。琉萦本来就是一个爱花的人,在这里,琉萦真的像蜜蜂找到了鲜花,喜不自禁。

  玉霄手把手地教琉萦制花蜜。这一技艺其实并不复杂,只是把新鲜的花瓣磨碎,然后用细密的纱布漓出汁,再在第一缕霞光映红天际的时候,将花蕊上的蜜露收进瓷坛里,倒入花汁搅拌,然后把瓷坛放到花丛里,再次接受花精蜜露的熏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把瓷坛抱出花丛,就成了沁人心脾的鲜香花蜜了。

  只是有一点不好把握,就是收集花蕊上的蜜露,那时间早一秒不得,晚一秒不得,必须在第一缕霞光刚映红天际的时候,蜜露要准时滑进瓷坛,否则,那一坛花蜜就成了臭水。玉霄是懂仙法的人,只要找上一个清晨,瞅准时机,衣袖一挥,那花蕊上所有的蜜露就像通了人性似的纷纷滑进瓷坛,然后把瓷坛放进花丛搁上三个月就成了。可是你想,琉萦如今已经沦为非人非仙的老鬼,完全不懂法术,只能在霞光初现的刹那,用手拿的花叶将蜜露扫进瓷坛,每个清晨只能扫进一丁点,而且动作要轻,否则会弄伤花蕊。这样看来,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制好一坛花蜜。

  “这不是要命嘛”。琉萦心里嘀咕。

   她决定跟玉霄商量一下,让玉霄传授收集蜜露的法术,这样制花蜜就不在话下了。

  可是,玉霄说:“这法术没个一两百年是学不会的,而花蜜,耐点心,一两年也能制好一坛了。当然,你可以边制花蜜边学法术,这样,你璃岚师傅来接你的时候,你不至于拿不出花蜜给她验。”

   唉,只能这样了。

   琉萦天天东方未晓就赶至花园,不错眼珠地盯着东方的天际。慢慢地,花蜜有了增多。

  除了制花蜜,琉萦还和玉霄的其他徒儿一起料理花园,把掉落的花瓣捡起来,熬成汤、炒成菜给大家吃――琉萦的烹饪术很精,吃得大家啧啧称赞。另外,琉萦还晒了很多干花瓣,分给大家泡茶喝。自己也留下一些干花瓣,除了泡茶,还用来写字,做她意念里一直想做的事――用小小的狼毫笔,舔一点黑黑的墨,在干了的花瓣上写下心底的诗。

  空暇之时,琉萦还喜欢坐在那棵高大的迎春花树下读诗﹑读一切优美的文字。

  写诗﹑读文这两件事被玉霄知道后,她拍着琉萦满是皱纹的脸笑盈盈地说:“分明是一个钟灵慧秀的女子嘛,赶快把自己变年轻,就两全其美了。”

   琉萦何尝不想回复年轻,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时候到,自然年轻。”玉霄依然笑盈盈地说。

  唉,要到什么时候呢。幸亏躲在玉霄园里,如在外面窜,不幸遇到尔亚,那怎样面对他,自己当初还说要等他,简直是昏了头。要是自己永远是这副样子,那么,最好是永远也不要再遇到尔亚。

  当玉霄向琉萦传授道术时,她们两个构成了一幅滑稽的图景:老态龙钟的琉萦,恭恭敬敬站在少艾般的玉霄面前,洗耳聆听她的谆谆教诲。其实,论年龄,琉萦的年龄还不及玉霄的几千分之一,可玉霄是仙子,可以做永远的少艾,琉萦轮回阴阳两界,哪里敌得过岁月的侵蚀。另一个师傅璃岚难道不是这样么?永远的年轻女子。

  那么,尔亚呢,他也是永远的少年啊。琉萦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和尔亚平等相对了,也再没勇气和尔亚相见了。

  琉萦解下戴了一千多年的同心结――这是“一颗心”的一半,另一半在尔亚的脖子上,不知如今还在不在。琉萦细细地把同心结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千多年了,同心结依然鲜红如初,跳动在胸腔里的心,是否也如此鲜红。琉萦把同心结藏进小箱子,把对尔亚的思念藏进心底。

  一个清晨,琉萦正在前院晾晒花瓣,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尔亚的声音。尽管已过了一千多年,可琉萦还是一下就听出了是尔亚的声音,那浑厚的﹑如山间平缓地段的溪水滑过青石板的从容声音,一点都没变、没变!

  尔亚在询问守门小徒玉霄是否在家。琉萦听见小徒肯定回答之后,尔亚走进来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前院紧靠大门,琉萦已看见依然丰神俊逸的尔亚。琉萦忘了自己已变得尔亚不能认识,慌乱中只有一个意识:赶紧躲起来别让尔亚看见。琉萦往围着院子而栽的花丛后躲去,不料打翻了装花瓣的篮子,惊动了尔亚。

  尔亚向琉萦望过来。

  琉萦捂着脸向后花园奔去,却一下被石阶绊倒在地。

  尔亚快步走过来,扶起在地上挣扎的琉萦。尔亚把琉萦扶到石凳上坐下,关切地问:“老婆婆,摔疼了哪里?我帮你揉揉。”

 “老婆婆”两个字刺疼了琉萦,她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尔亚又问:“老婆婆,你是玉霄的什么人?该歇着才是,怎么还干活?”

  琉萦依然摇头。琉萦心想自己千万不能说话,因为据说人不管怎样轮回,相貌不管怎样改变,而声音却不会变,尽管有娇嫩和苍老之分,但声音的基质却不会变。琉萦怕尔亚认出自己,那样尔亚不是要失望至极吗?那样自己还有地自容吗?

 “老婆婆,你不会说话吗?”尔亚还在问。

  琉萦正想顺水推舟装哑巴,不料响起了玉霄的声音:“她会说话。小香,尔亚在问你话呢。”

  琉萦仍然不说话。她正思索对策,玉霄却转了去招呼尔亚:“尔亚,欢迎阿。” 尔亚回礼:“又来叨扰了”。

  玉霄说:“尔亚,你现在要干花瓣只管找小香要,她也喜欢收集干花瓣。”――收集干花瓣?琉萦记得,千年前,尔亚总是为自己收集干花瓣,如今,他还在收集,是为自己吗?

 尔亚面露惊喜之色:“太好了,老婆婆,可以给我一些吗?”

  琉萦正在为是否开口左右为难,玉霄咯咯笑出了声:“老婆婆?――论年龄,她可比你我都小。我们的年龄都要以千来计,她可只几十岁呢。”尔亚注意地看了看琉萦,说:“那,为何要把她弄得如此衰老呢?”

  玉霄说:“别乱指责人,她可不是谁把她弄成这样的,那是自然之道。她轮回阴阳两界,自然要受岁月的侵蚀。”尔亚说:“她既到了你这儿,自然是摆脱了轮回。你何不用你的仙法恢复他的年轻?”

  玉霄说:“她师傅说过,必须靠她自己的努力获得的年轻才可长久——哎,我说,你怎么那么关心她的年轻?” 尔亚笑笑说:“我只是觉得,玉霄让一个衰老的人干活,未免残忍,所以――" 玉霄说:“还是指责我,这是她师傅璃岚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琉萦看见尔亚牙疼似的皱了一下眉,便和玉霄走进了大厅。

  琉萦暗自庆幸:幸好尔亚没认出自己。她回到前院,继续晾晒花瓣。

  过了好久,尔亚和玉霄走了出来。他们说说笑笑,显得很亲密。琉萦心中生痛,却装作若无其事。

  他们向琉萦走来,边走玉霄边喊:“小香,把你的干花瓣给尔亚一些。” 琉萦点点头,到自己的小屋,挑拣了好些又大又平整的干花瓣,用小布袋整整齐齐装了,拿出来递给尔亚。

  尔亚连声道谢。琉萦笑笑没说话,她一眼望过去,望见了尔亚胸前半个鲜红的同心结。显然,这是当年自己编的——这么看来,尔亚还记挂着自己。那么,刚才的心痛,纯属自扰。

  尔亚见琉萦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同心结,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小香,你是璃岚圣母的徒儿,你知道琉萦吗?” 琉萦摇头。尔亚追问:“你真的不知道”?

  琉萦依然摇头。尔亚逼近一步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也喜欢收集干花瓣?”琉萦低下了头。

 玉霄说:“尔亚,有你这么问话的吗?看,把小香都问住了。”尔亚转头问玉霄:“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不说话?”

 玉霄问琉萦:“是啊,小香,你为什么不说话?” 琉萦沉默了一会,走到玉霄跟前,哑着嗓子小声说:“师傅,我嗓子说不出话。”

  尔亚在一边也听见了,他说了一声“对不起”便走了。

  琉萦目送尔亚走远才恋恋地收回目光,一转头,看见玉霄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琉萦慌乱地扭身想进花园,玉霄叫住了她。

  玉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小香,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师傅?”   琉萦勉强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玉霄仍似笑非笑地审视着琉萦,琉萦心慌意乱,匆匆逃进了花园。

 琉萦站在花园里胡思乱想:“怎么能暴露身份?那样岂不是要吓坏尔亚。”

  在琉萦胡想的当口,玉霄也走进了花园。她把手抚到琉萦肩上,琉萦吓了一跳。玉霄说:“想什么呢?师傅来了都不知道。”琉萦赶紧说:“没想什么,我在赏花呢。”玉霄说:“你不是嗓子哑了说不了话嘛,这会怎么又能说了?”琉萦说:“我刚喝了一点蜜露,嗓子不哑了。”

  玉霄摘了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嚼了一会,问:“小香,你真没什么事瞒着师傅?” 琉萦说:“真没,师傅。”

  玉霄又问:“你觉得尔亚好不好”?琉萦简短地回答:“好”。“那,”玉霄忸怩了起来,“你帮师傅做个媒好么?”琉萦大吃一惊,本能地回绝:“师傅,我不会做媒。”

  玉霄说:“尔亚对我很好,我觉得,就是喜欢。我也很喜欢尔亚,但我们中间缺了个媒人,所以,我们一直――好小香,师傅可是毫无保留地把技艺传授给了你,这么个忙你都不愿意帮吗?”

   琉萦怎么愿意替玉霄做媒呢?玉霄要找的,可是自己曾经两心相许的未婚夫啊。

   可是,琉萦想想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又老又丑,要是变不回年轻――变回了又怎样,一个鬼魂,还有资格和已是天神的尔亚相爱吗?

  想到这些,琉萦心灰了,她不由自主地答应了玉霄的请求。

  琉萦抱了一坛玉霄酿制的花蜜,在一个小师妹的引领下,来到尔亚的住处――药神殿﹙尔亚已经是天界无神能比的药神了﹚。

  药神殿气势恢宏,一排排药柜整齐有致地排列着。整个殿宇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味。执勤小神说尔亚出诊去了。 琉萦舒了一口气,放下花蜜就回玉霄山了。

  玉霄听说尔亚不在,显得很是惆怅。 琉萦心中窃喜,强压欣喜进花园去了。

  到了晚上临睡前,不知琉萦是不是不甘心把自己生死寻觅的心上人拱手送人。她全身上下涂了厚厚一层花蜜,期望出现奇迹。因涂了花蜜不好睡觉,直直地站了一夜。

  可是,第二天清晨,琉萦忙着去收蜜露,忘了卸涂在身上的花蜜,又只套了一套薄衫。她正站在花园里远望天际,等待第一缕朝霞出现,不想她身上的花蜜引来了一群天蜂。天蜂将毒刺刺向琉萦全身。

  等玉霄赶到,琉萦已被叮得浑身肿胀,奄奄一息。玉霄用尽办法,都没能治愈琉萦。

  璃岚圣母也闻讯赶了来,见了琉萦的模样,吓了一跳。璃岚圣母赶紧施展疗救法术,可琉萦没有丝毫起色。 璃岚圣母流泪道:“难道要师傅永远背负内疚”?

  玉霄一下想起了尔亚,她赶紧派小徒请来尔亚。

  尔亚提着药箱赶到。他看了璃岚圣母一眼,璃岚圣母躲开了他的目光。

  尔亚也被琉萦的模样吓了一跳――幸亏琉萦在昏迷中不知尔亚的反应,不然她非跳河不可。

  尔亚赶紧给琉萦灌进一剂药,又调制了一大盆药汤,让玉霄的小徒脱去琉萦的衣衫,放进药汤里泡。

  大约半个时辰后,琉萦悠悠醒了过来。她一眼看见璃岚圣母,便问:“师傅,我怎么了”? 璃岚圣母说:“你被天蜂蛰了,现正用药汤替你治疗。”

  琉萦看看自己肿胀的身体,被药汤一泡,更肿胀得惨不忍睹,不由惊叫一声。

  尔亚听见叫声,快步走进来。玉霄赶紧挡住了他,小声说:“你不能进来,快出去。” 尔亚恍悟,赶紧退了出去。玉霄跟出来说:“小香不见好,反而更肿了。”尔亚说:“怎么会?再换一盆药汤吧。”

  一直换了三盆药汤,琉萦肿胀的皮肤被药汤泡得发白,可肿胀丝毫不见消退。

 不能再泡下去了,否则会将皮肤泡烂,酿成惨剧。

 琉萦穿上衣服,低头啜泣。

 尔亚走进来,内疚地说:“对不起,我……”然后,他又下了决心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研制出治愈的方子。”他走到琉萦面前,伸出手,想替琉萦拭去泪水,但琉萦扭过头,把脸捂得很严。尔亚轻声说:“等着我”。

  尔亚把璃岚圣母叫到外面,问:“圣母,请你告诉我,她就是我的萦儿,是吗?” 璃岚圣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她永远是这副样子,你会认她吗?”

  尔亚激动地说:“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永远都是我最心爱的人。”

  尔亚接着说:“圣母,你知道吗,一千多年来,我没有哪一刻不在思念我的萦儿,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想找到我的萦儿,可都是枉然。她现在终于回到了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认她呢?”

  尔亚返身进屋,想向琉萦表明真心,可玉霄说琉萦跑出屋去了,拉都拉不住。

  在琉萦即将跳下断魂崖的一刹那,尔亚追上了她。

  尔亚一把抓住琉萦,气急地说:“萦儿,不管你变成什么,你都是我的萦儿,是我不变的爱。”琉萦泪流满面,摇头不止。 尔亚又轻声说:“萦儿,模样不是爱的理由,灵魂才是爱的真谛。” 琉萦仍在摇头。

  远处,璃岚圣母眼含热泪,玉霄也似乎明白了一切。

  尔亚突然一把抱住琉萦,深情地吻了下去。琉萦用力挣扎。

  尔亚不管不顾地亲吻着琉萦,这时,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琉萦在从头到脚泛起红光,她肿胀的皮肤像衣服一样被红光褪去,红光消失,琉萦已成了一个年轻清丽的女子。

  尔亚也感觉到了琉萦的变化,他吃惊地抬头看着琉萦说:“你……”

  琉萦不知自己的改变,他以为尔亚终于被自己的丑陋吓住了。她平静地说:“尔亚,我已不值得你爱,玉霄仙子和你才是般配的。” 尔亚说:“胡说什么呢,萦儿,变好看了就想变心,门都没有。”

  玉霄仙子在一边说:“小香,哦琉萦,先前师傅跟你说的话是开玩笑。我从你的神情里猜出,你就是尔亚曾经说过的未婚妻,而你却因衰老难看不肯认尔亚,我一方面为你的衰老丑陋难过,一方面为你不肯认尔亚着急,就想出了那个主意,是想敦促你尽快恢复年轻,认了尔亚。尽管我那一招不太管用,还挺险,但你终于变年轻变好看了。”

  琉萦问:“什么变好看了”?玉霄变出一块镜子递给琉萦,琉萦一照,惊喜交集,可是很快,琉萦的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她郁郁地说:“我知道,这美丽不会长久。”

   璃岚圣母跟过来说:“萦儿,从此,你的美丽不会再消失了。” 琉萦说:“真的吗?师傅,可是我没有什么修为呀?”

  璃岚圣母说:“你已经有所修为了。你为收集蜜露天天早起,准时候在花园等待第一缕霞光,这就是修为。你制花蜜成功,这就是修为的成功。还有――”璃岚圣母看着尔亚说:“尔亚的深情。这一切换来的,怎么可能不长久呢?”

   尔亚揽紧琉萦。

   玉霄问璃岚圣母:“圣母,他们为什么失散了?”

  璃岚圣母愧疚地说:“当年萦儿跟我学道,我定下山规,不许门下弟子有儿女私情,而萦儿却背着我和正在虚空峰独自修炼的尔亚订了亲,我一气之下,把萦儿关进琉璃山最险处的家牢里,想不到,萦儿摔下了山下的深谷。等我找到深谷,见到的只有一堆白骨。我好悔呀――我踏遍三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萦儿的魂魄,可找不到。后来才得知,当萦儿摔下山谷时,刚巧一只修炼成精的豹子路过,豹子吞吃了萦儿,并把萦儿的魂魄锁在自己腹内,直到一个高人意外打死了那只豹子,萦儿的魂魄才得以解脱,沦入人世。”

  璃岚圣母舒了一口气,接着说:“现在好了,萦儿因自己的努力修为,加之花精蜜露和尔亚爱的滋养,萦儿已经获得了不灭的仙体和灵魂。尔亚和萦儿也可以永生不离。”

 玉霄说:“璃岚,我就猜到,你送萦儿到我这儿学习酿制花蜜,肯定另有深意。” 璃岚圣母说:“是的,你花园里栽有仙界少见的奇花异卉,如果得到这些花卉的滋养,就能达成意念里想达到的奇效。”玉霄说:“想不到,你对我的花了解得跟我一样透彻。”璃岚圣母恳切地说:“玉霄,谢谢你,原来你跟我一样,那样关心萦儿、关心尔亚。”玉霄说:“我能不关心吗?谁叫尔亚认了我做姐姐,托我帮他寻找未婚妻。所以圣母,一听说你的徒儿,我就留心着了。”

璃岚圣母笑笑,然后转向尔亚说:“尔亚,你一直要找我报仇,现在,就请杀了我,让我替自己赎罪吧。”

 琉萦惊叫:“师傅”!

 尔亚放开琉萦,转过身看着璃岚圣母说:“圣母,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怪你。” 璃岚圣母说:“可是,因为我,萦儿受了那么多的罪,你们分离了那么多年,你受了无数的痛苦。我――罪难恕啊。”

  琉萦含泪喊道:“师傅,你没有罪,这都是天意。” 尔亚说:“是啊,正像萦儿说的,这是天意。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玉霄也说:“是啊是啊,璃岚,他们小情侣都不怪你了,你就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璃岚圣母说:“你――”玉霄笑嘻嘻地说:“你什么你,喝茶去,喝完茶赶紧替咱们的徒儿准备嫁妆。”

   玉霄对尔亚和琉萦挤挤眼,拉了璃岚圣母就往门里走。

   尔亚和琉萦紧跟着走进来,尔亚问琉萦:“你的同心结呢”?琉萦说:“珍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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