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
春天一到,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水灵、生动起来,到处洋溢着蓬蓬勃勃的气息。尤其是城市,过去,呆在一个个水泥格子里,根本就不知道春天是否来了,或者,是否来过。而这些年,城市整体上得到了美化,到处有树,有草,有花,而且是直接从乡下,甚至深山老林里挖起来移栽到城里来的,让城市一下子充满了生机。春天一来,草木葱茏,繁花似锦,各种鸟儿也来赶热闹了。
人们觉得,现在的城市也能接收到春使传递的信息了。
春天是美好的,同时,也是亢奋的。在亢奋的春天里,一切都变得可能。
童伟在亢奋中,要再婚了。
杨正伟、赵明全等以前的单位老同事一起被邀请去喝喜酒。而让他们感到突然和惊奇的是,与之携手再一次走进婚姻殿堂的,是,白南琪。
白南琪在经历了一些生活的磨练后,突然变得成熟起来。她本来是艺校毕业,后来又攻读MBA,拿到了工商行政管理硕士学位,在报考省文化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时,得到童伟的赏识,得以录用。不久,两人通过工作关系发展到恋爱关系,并最后建立了婚姻关系。
其实,童伟和白南琪结婚,也算不上太稀奇,现在,年轻女孩找年长领导恋爱、结婚,甚至拍拖的情况屡见不鲜,她们的现实口号是“小他几十岁,少拼几十年”。而真正让杨正伟和赵明全感到意外和惊奇的是,总局那位对楚先梅着迷的领导居然出现在童伟的婚礼现场,并给他做主婚人。
原来,童伟也对楚先梅研究着了迷,并已经拜那位总局领导为师。她们两人既然已结成师生关系,那么老师专程来参加学生的婚礼,也属情理之中。
不过,杨正伟心里可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仅是忐忑不安,而是有点惶恐不可终日起来。你说,上面的领导来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对上次的接待不满意,是不是对自己不信任,是不是不想撩自己,是不是……童伟那小子设了什么局、什么套?杨正伟越想越不对劲,越想问题越多,越想越复杂,越想越紧张,不禁满头大汗。他顾不了那么多,等领导一致完主婚辞,走到主宾宴席上时,就端着一杯酒,惶惶恐恐地过去给领导敬酒,并一个劲赔不是,恳请领导婚宴之后一定去局里检查指导工作。而领导却轻描淡写地说,“甭客气了,等新郎新娘来给我敬过酒后,就得奔机场赶回北京去。”并从牛仔裤屁股口袋里掏出飞机票来给他看。其实,这位领导就是一个性情中人,并不故作高深,但却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搞得杨正伟又出了一身虚汗。
领导一走,杨正伟正想找人喝几杯酒,为自己压压惊,没想到,又有人给他来了一场虚惊。
童伟毕竟是主持文化厅的工作,周围全是文化人,来参加婚礼的很多都是这个家,那个家,什么作家、画家、书法家、音乐家、舞蹈家、曲艺家,就是相声、小品演员,还有摄影家……还有企业家,从事文化产业的老板和老总,个个风流倜傥,气度不凡,而又个性张扬,独立特行,把婚礼搞得气派、热闹,喜庆,也有点闹哄哄。
杨正伟和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是太熟悉,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便和自己单位一起来喝喜酒的同事换杯把盏,借酒压惊。这时,却冷不丁有人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在海南发展的那个哥们站在自己身后。
“哎呀,起南风了吗,怎么把你给吹回来了!”
“来喝喜酒呀,你,这,不也来了吗?”
原来,这哥们有个“干儿子”在经营文化产业,确切地说,是这哥们为一个“干儿子”出资收购了本省一家文娱传媒公司,送给他经营。
紧跟在这哥们身后的“干儿子”,长得高高挑挑,清清秀秀,但整个装束打扮既不像男孩,也不像女孩。他把整个头发长长地全部梳往左边,一直披到耳朵那儿,把耳朵遮住,只露出一个白白的耳垂,而右边则留着短发,而且把耳朵旁边那一溜头发都剃得光光的,整个一边都白晃晃的,让一只耳朵突兀地竖在那里,挂着一只大大的银环。细长的脖子上系着蛇纹的丝巾,若隐若现地露出吊在颈上的玉坠。上衣是黑底碎花紧身露脐装,袖子很长,不过是一长一短。下身穿着黄底大花低腰紧身裤,一根白色的皮带松松地系在腰上,长长地伸出一大截,在那里张牙舞爪。脚上则穿着一双一红一绿的平底浅帮鞋,露出一双一白一花的袜子。这个“干儿子”,一手挽着“干爹”的胳膊,一手伸过高脚酒杯,嗲嗲地说“嗨,大家好!我陪干爹来敬各位一杯!”
杨正伟全身的肉一紧,抓着杯子都不敢举起来和他碰,只慌乱地和那哥们碰了一下杯,就赶紧把酒喝了,生怕他的“干儿子”再把酒杯伸过来。没想到,那哥们和杨正伟干过杯后,又把他“干儿子”拉到跟前来,叮嘱道:“这是杨伯伯,杨局长,你杨伯伯神通广大着呢,你以后要多讨杨伯伯喜欢,请他多关照点你!”
“唉----,干爹,那我再单独敬杨伯伯一杯,好吧?”
杨正伟赶紧摆摆手说,“得了,得了,有你干爹一句话就行了,还用得着一而三、三而再地敬吗。哈哈哈。”
那哥们说,“那好,今后,多关照着点我这小子,他挺乖的啊!”
杨正伟勉强地笑着答应,“是,是,是,没问题。”
那哥们又说,“好,有你这句话,就放心了。”随即,又把杨正伟拉到一边,附在他的耳边说,“兰兰,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杨正伟什么也没说,用力地握了一下那哥们的手。
杨正伟一直惦记着兰兰。
不过,兰兰确实过得还好。
她被杨正伟从海南带回来后,就到他哥们的分公司里去工作了。一开始,兰兰被安排在分公司所属的一家宾馆家政部做服务员,就是打扫客房,每月有1000多元工资,生计问题解决了。
没过多久,宾馆总经理就喜欢上兰兰了,在了解了她的家境和其他情况后,直截了当地跟她说,“我能改变你的命运,就看你干不干。”
兰兰颤颤惊惊地问:“怎么改变呀?”
“我给你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你给我生一个儿子!”
这个总经理生过两个孩子,但都是女儿,但他一直想生一个儿子,可是眼看自己已年过半百,而老婆更是已经连女儿都不能生了,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兰兰来后,他又感到眼前突然一亮,心想,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兰兰年轻、朴实、健康、勤快、还长得好看,尤其是她本身也正迫切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过,兰兰犹豫地说,“那,我,现在的孩子怎么办?”
总经理望着天花板想了一想,说,“和现在一样,每年抽时间回去看看呗。”
“那,……我,我老公呢?”
“我觉着,你老公是患了一种叫强迫症的精神病。你看啊,他被关了几个月后,出来就总是笑,笑个不停,那肯定是在里面被整的。他不是抗拆,还到县政府去抗议吗,到了内里,肯定就强迫他服从,强迫他听话,强迫他笑,不然……所以就那样子了。如果你将来有了钱,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去治疗,可能还有望恢复正常。”
“……”说到钱,兰兰低头不语。
“这样吧,我每月给你1000块钱,寄到家里去供他们生活,好吧。”总经理看到兰兰不语,有点着急了。
“那我工作怎么办?”
“嗨,还会让你再去扫地吗,你以后就当家政部副总,管那些客房服务员。”总经理一边说,一边就把兰兰的手拉过来贴到自己的胸口上,看着兰兰,更加温情地说,“我是真心想你好,我喜欢你!”
兰兰顺势就倒在总经理的怀里。
现在,兰兰当上了宾馆家政部副总,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月能往家里寄至少2000元钱,她的命运好像一夜之间真的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