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袁媛从来没有主动给杨正伟打过电话，这次，她需要杨正伟帮忙。确切地说，是她的老公沈加力需要杨正伟援手。
袁媛的老公沈加力回国了。
他是以美国“黄金大米”研究中心中国代表处首席代表的身份回来的。“黄金大米”就是转基因大米，据称，这种大米，富含类胡萝卜素，其胡萝卜素的含量比普通大米高20倍，而胡萝卜素在人体中可转化为预存维生素A。当前，全世界有2。5亿人因维生素A缺乏，而导致失明和免疫力下降，如果能够推广这种大米，那么，就可望帮助这个庞大的人群改善健康状况。所以，这个国际合作研究项目一直得到联合国粮农组织支持。但问题是，转基因对人体到底有没有伤害，有哪些伤害，至今还是一个未知数，因此，这个研究项目又遭到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的抵制。正是因为考虑到人们对转基因食品还普遍心存疑虑，所以研究中心把这种呈黄金色的转基因大米叫成“黄金大米（GOLDENRICE）”，以博得公众的好感。不过，即使是以“黄金大米”这样崭新的名字出现，在世界范围内仍然难以寻求进行试验的合作伙伴，有些国家和地区的政府和民间组织甚至公开抵制，并把“黄金大米”叫做“有毒大米”。
沈加力，主动请缨，愿意回到中国来试试。
回来后，果然很顺利，高层的批文以及科研、卫生、疾控、粮食、药品食品监管等有关部门的合作文件都很快就拿到了手，但是却难以找到具体的试验对象。尽管，我们的的先人很早就懂得移花接木，西汉有部叫《汜胜之书》的农书就有关于嫁接的记载了。古人受连理树和连理枝的启发，把十粒瓜子播种在一起，瓜苗长出来后就靠接在一起，只留一个茎，结果就结出了大瓜葫芦。现在，嫁接的瓜果早已五花八门，人们将各种不同的瓜藤果树进行嫁接，结出美味的瓜果，来满足大家的口福。其实，嫁接就类似于转基因，通过将两棵相近而又不同的植株的组织融合到一起，从而得到改变了其原来的摸样和品质的果实。人们熟悉的杂交水稻，应该也属于转基因稻子，高产，又好吃，为解决粮食问题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所以，袁隆平公开支持转基因大米。但是，人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有人问，嫁接的瓜果，为什么本身不能繁殖下一代？是呀，杂交水稻本身也不能繁殖下一代。还有，马和毛驴杂交生出骡子而骡子不仅不会发声而且也不能繁殖后代。这些都佐证了人们对转基因作物的担心不无道理。“黄金大米”在美国已经进行过成人试验，沈加力准备到中国进行儿童试验。中国的儿童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所以，更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试验。碰到这样一个难题后，袁媛想到了神通广大的杨正伟，请他向沈加力施以援手。
袁媛给杨正伟打电话时，并不知道他在欧洲。而杨正伟在欧洲接到袁媛的电话后，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办？这件事的难度确实不小，不然有关部门看在沈加力手上那份批文的份上也都早已就帮他解决了。沈加力需要找50-100名6-8岁的健康儿童作为“黄金大米”实验对象，这样的孩子到哪里去找呢？学校，小学校。怎样说服他们，不，是他们的家长，接受这个试验呢？……杨正伟在回国的飞机上，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他想，要说服那些孩子们的家长让自己的孩子来做实验，没门，肯定没门。你说呀，要是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愿意吗？将心比心，天下父母心，哪怕是接到死命令，不做就要掉脑袋，那也甘愿自己去替孩子做实验吧！所以，他认为说服不可能，强推更不行，放弃……也不行，袁媛打了电话，这是迄今她主动给自己打的唯一的一个电话啊！
杨正伟回国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压下了，一门心思考虑怎么来帮袁媛的老公沈加力把“黄金大米”儿童试验搞成功。
这时，项目处和资金处已经对上次调研时安远提交的大大小小19个项目进行了论证并提出了意见。两个处的负责人上次陪同杨正伟一起去安远县调研，人家一路好吃好喝地侍候，尤其是那个博士副县长还把自己醉得死去活来。县里不仅单独给他们表示了“意思”，而且，还带了很多土特产回来，觉得必须帮他们办点事，所以，还不断请示杨正伟的审批意见。杨正伟对此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可是，这会儿根本没有心思去看那些摞摞叠叠的材料，随手翻了一翻就往案头上一撂。可是，一大摞层层叠叠的材料竟哗啦一下，洒落一地。其中有一份红头文件，赫然躺在地板上，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睛。杨正伟把这份文件捡起来一看，那是一份安远县《关于解决山区学生寄宿和提供营养餐的请示》。原来，安远县多山区，交通不便，居住分散，适龄孩子必须跋山涉水，集中到乡镇来读书。一方面经常在路途发生意外，造成伤亡，县里考虑要对每个乡镇的学校扩建一点校舍，以解决学生寄宿的问题；另一方面，山里孩子各自从家里带到学校的饭菜，一般就是米饭，有的还参杂红薯丝等杂粮，再就是一点咸菜，营养严重缺乏，发育明显不好，县里考虑要对学生提供营养餐，但由于县里的财力不足，一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请求省里帮助解决。杨正伟看了看文件，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县里的人，真是逮着谁是谁，这哪里是开发项目，明明是福利开销。自己是管项目资金的，又不管饭！可一想到饭，杨正伟的眼睛突然又一亮。饭，不是米做的吗，那米……那米，有普通大米，有杂交大米，还有“黄金大米”，哎呀，杨正伟一拍大腿，提供营养餐就要有米，不过，这不是开发项目，应该是财政转移支付，拨一笔钱给县里去买米，做饭给学生吃，解决他们营养不良的问题。拿着文件，再仔细一看，嘿，扩建校舍，解决学生寄宿问题，这可以算一个项目，尽管不是搞开发，但总可以和项目扯得上一点边吧。于是，杨正伟又把散落一地的文件资料，一一捡起来，每一个都看了看，决定在安远县提交的19个项目中，选取包括校舍扩建在内的5个项目，大笔一挥，在局长审批栏中签上了“同意”两个大字。
按照这两个字的批示，项目管理处和资金预算处立马办理了各种具体手续。
杨正伟反复叮嘱，校舍扩建和对学生提供营养餐的项目一定要在3个月内落实到位，在“十。一”之前搞好，向国庆献礼！
杨正伟想，3个月后，就可以向山区的寄宿生提供营养餐，让他们吃用“黄金大米”煮的饭，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地就能帮袁媛的老公沈加力完成实验。
这个事情刚办妥，人事处就把拟提拔的副处长和副处级人选考察情况提交上来了，8名副处长和6名副处级考察人选，经过考察，全部没有不良反映，都可以提拔。杨正伟指示，再上一次会，然后按规定进行公示，公示完后，再任命。
一周之内，这些程序，全部走完。
所有被提拔的科长都感恩在心，并以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谢意，就连早已到省里高就的前任局长都亲自打来电话对外甥的提拔表示感谢。这次没有得到提拔的，也好像没有理由怨天尤人，怪只怪自己没有好好掌握游戏规则，没有好好营造人际关系，没有好好把握机会，运气不好，反而更加明白谁是真正英雄，谁手中操着生杀大权，而更加亲近杨正伟，百般巴结这个“一把手”。只有肖冰婕波澜不惊，她这次被任命为资金处副处长，是一个大家可望不可即的好位子。杨正伟当初把她从资金处调到办公室，一方面，让她到多个部门历练，丰富资历和阅历，为成长做铺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带着她出差、开会，乃至参加各种活动和应酬，可以一天到晚名正言顺地泡在一起。现在，让她回到资金处，既给了她一个肥缺，又可以方便地利用她为自己办一些个人需要办的事。
正在杨正伟为自己连连下了几手好棋感到怡然自得的时候，办公室主任王珩前来报告，萌萌，就是那个被抗抗伤了眼睛的姑娘，已经办好了去美国的签证，并带着整容费和赔偿款飞到韩国去了，在那里整容后，将以崭新的面貌到美国去读书，算是终于圆了她的出国梦。
杨正伟如释重负地仰靠在老板椅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良久，自个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欢快悦耳地响了起来，杨正伟拿起话筒，原来是，海南的一个哥们，邀他周末去打高尔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