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瞳孔般的夜。有无数的风灌进来。墓地。以及绝望的枝桠伸展天际。以寂寞的姿势。
顾此第三次从诡异的梦境醒来。拉开厚重的帘子。一束阳光打进来。尘埃飞舞。
绝望。死亡。绿色以及生机。远处的立交桥上人来人往。
顾此。我会爱你到天长地久。
顾此，我们分手吧。
二
如果你的心是荒芜的，那一定是有人埋下了绝望的种子。
许言就是那个人。
许言没有见过南方的雪。潮湿地落下，脚下有咯吱的声音。厚重而又遥远。
顾此勾起嘴角的笑看看着许言遥远而向往的眼神。笑的花枝乱颤。
许言看着那竭力控制却不停抖动的双肩忽然感到一种无力的悲哀。他想起了天蓝。她有着让人难过的身世却最快乐的微笑。她说她叫天蓝，她说她来自一个温暖的国度。
四年前，北方一场干燥的雪。车轮轧过的雪肮脏的。十字路口。远处有扫雪沙沙的声音。许言记得那天遇见的天蓝。他记得那天扫雪的声音。沙沙，你有没有听过昼夜交接时船浆的声音。一样地让人沉寂。
如果你的心是荒芜的，那么一定有人种下了绝望的种子。
天蓝生来就是那颗种子。
她留着齐腰长发。不分叉。有漆黑的瞳孔。总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很冷。可是微微一笑却足以倾城。什么叫灿若星辰。
有着可怜身世的明媚女子总是有让人疼到骨子里的资质。天蓝是这样一个人。
那一年谁家的少年驻足在东关的长街。干燥的雪。沙沙。
许言是这样一个人。认真而执拗。就像儿时听过的白雪公主。好像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就要跟王子回去。没有人问过灰姑娘愿不愿意。
三
就在许言站在长街的第n+1天。n小于等于3。天蓝站在许言的一臂的距离。许言看到她的一双困惑的眼睛，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四年后的许言想起来还会后悔的要死。他不是一个木讷的人。
他记得天蓝转身对他认真地说，我叫天蓝。然后邪邪地笑，我长在一个温暖的国度。
许言慢慢地长大。高中，大学。如果不是再次遇见天蓝，他几乎以为四年前的那次偶遇是他的一个杜撰的梦境。
四
许言看到顾此笑的花枝乱颤。顾此感到长久的沉默，然后她慢慢抬起头来忽然间惊得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把他推开结束这个漫长的有点莫名其妙地吻。说不清
心底是惊吓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顾此是个深沉的人，从不表达自己的喜怒。眉似弯月却好似总笼着淡淡地忧愁。只有许言能轻易激起她的脾气。然后总是不动声色地飞过两本书。一先一后。许言只能用书挡过一本。然后另一本就只能挨下。
顾此问。许言，如果你在盛夏还会感觉到彻骨地寒那么会怎么办？许言总是取笑她林妹妹。可是他没有看到她眼睛里的认真。而她只能把下一句话咽下。为什么你抱着我的时候即使是最温暖的姿势我却还是感觉寒的彻骨。
五
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他们逛街。看最新出的电影。在奶茶店写下天长地久的誓言。也曾认真地贴在许愿墙上。
他给她买大束的玫瑰花。却从不记得她的生日。他送她戒指却从不跟她十指相扣。每次的吵架和好都是她先低下头。是不是因为我爱的比你多一点所以我的爱情就得放低姿势乃至卑微到尘埃里去？
许多年后的某天，顾此都要冷笑地想起。许言，你可曾爱过？
六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某一点，你会想去哪？如果时间真的可以逆流，我希望回到四年前。然后找到那时的我告诉自己不要爱上那个叫许言的男人。
古老的钟楼有缠绕的绿色鲜亮的藤蔓。小饮食店。她等了一夜。直到新年的钟声响起。她看到漫天的烟火。和欢乐的人群。
二千一零年的零点。这年的最后一天。顾此望着电视。黑夜盛开的烟火照亮了外滩的半边天。有彼此依偎取暖的情侣。她回过头。忽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无声地哭。她知道她输的彻底。输给那个叫天蓝的女孩。
不是每一个倾城的女子都像她的容貌那样子无害。如果有一天你的情敌长得倾国倾城那么会怎样？你喜欢的那个人跟你说，我在乎你的样子。
顾此的感慨完全是不知所措的嫉妒。她没有思考能力。只觉得浓郁的悲哀。虽然她也是个颜色不错的女子。
七
昨日晴。偶有台风和冰雹。天蓝一袭白色长裙。看着坐在对面安静的顾此。她是许言的女友。阳光把投过谁的睫毛，在手背上投下暗影。
天蓝静静地陈述，像是在说一个别家的故事。然后直白地说。她需要钱。顾此忽然间觉得很好笑。天蓝递过一个信封。顾此打开。一张张极具暧昧纠缠的身影。她和他。顾此的记忆如潮水般。逼仄的空间。五颜六色的酒。灯光。人潮。酒吧酒店。顾此填了一张支票。一百万。她从小到大所有的压岁钱。
顾此说。你离许言远一点。
天蓝微笑，你说什么。轻轻按下录音笔。
我要你他妈的离许言远一点。陶瓷破碎的声音。咖啡洒落。干结成血痂的颜色。
八
许言约了顾此出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浓郁的夜色。微凉的雨。有闲置的出租车。和稀朗的人群。
顾此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地狼狈过。稀薄的刘海湿腻地黏在额头上。咖色的吊带出现深色的雨斑。她望着昏暗的灯光。忽然想哭。
奶茶店。许愿墙。五彩斑斓的纸片。歪斜的字体。天长地久的誓言。
许言递来一张纸。她看到那是天蓝要的支票。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阿言的陌生的眼神。蓝色的录音笔不停地重复。我要你他妈的离许言远一点。然后是陶瓷碎裂的声音。
原来，竟是这样。
九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某一时刻，你想去哪？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四年前告诉自己不要爱上这个叫许言的男人。
天长从未长过地久。就像许言从来只爱天蓝。
可是你怎么就从来不肯听听我的说法？顾此没有等到许言。新年的钟声。绚烂的烟火。热闹的人群。那一幕幕的繁华都不属于这个叫顾此的人。
看着别人的热闹就像看笑话一样。
顾此微笑着给许言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就赌你不幸福。
手机从窗口落下，摔成了碎片。玻璃一样折射月光。满天坠落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