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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河》

《记忆的河》

应刘国红女士邀请而写的《苦涩的眼泪》的续集——题记。

1.  

周六,夜航的机舱里静悄悄的,不时的传来乘客的鼾声。司徒云湘仰躺在座椅上,她没有入睡,她在想着总部给她下达的下一个年度的投资计划和利润指标。昨天,在瑞士总部的联席会议上,总裁不止一次的表扬了长沙公司,说长沙公司最新推行的业务思路是成功的,可以在整个中国市场推广。自从她主政长沙投资公司以来,在业务管理上,人才聘用上,经营策略上进行了许多大胆的改革和尝试,效果明显,效益颇多。业绩五年内翻了两番。这使她在瑞士公司的同僚里边声威显赫,名噪一时。她的业绩,引起了总部的重视,董事会推荐她为总部的中国市场的经济顾问。一时间又给她晋级,又给她加薪,还给她组织了一个业内的经验交流会。弄的她像个大明星一样在瑞士总部风光了好几天。

凌晨两点,乘务员在广播里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她也感觉飞机正在降落,迫使她从思绪中回来,她赶紧的系好安全带。一阵落差带来的难受告诉她,沙市到了。


当云湘走出机场的出口时,她发现有两辆奔驰车像飙车一样的同时疾驶而来。

两辆车停在她的跟前,两个人同时开开车门走出来。司徒云湘一看:一个是自己的秘书兼办公室主任张义斌另一个是长沙金鑫航运公司总经理任永刚

云湘赶紧上前打招呼:“张主任,等了很久了吧?这么晚了,让你也没睡好。”然后又向任永刚说道:“任总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我向张主任打听的。”任永刚看了一眼张义斌,然后说道:“我和张主任说好我自己来接你就行,没想到他也来了。”

云湘觉得很过意不去:“这大半夜的,让你们俩也跟着休息不好。”

“没关系,这不是怕你在外面等得太久,就提前早到了,自己人客气什么。”张义斌亲热的给云湘拎着包说道,口气俨然就是关系很近的自己人。

永刚也抢着说道:“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先一起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怎么样?”

“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说实在的,云湘面对这两个男人的殷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她知道,他们的殷勤里都暗含着一种有所图谋的想法。所以,她想尽快结束这个场面。

张义斌赶紧的把话递上去:“还是先吃点夜宵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在桔洲公园新开了一家叫《午夜情调》的餐馆儿,听说那儿的饭不错,咱们去那儿吧?”

“是啊,不吃饭怎么行呢,快上车吧。”任永刚亲切的催促着。

“那好吧。”云湘有点儿不情愿的上了任永刚的车”

2.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云湘躺在床上静静的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从贴身的钱包里拿出一张手机卡。

这张卡,是她告别刘建国来到沙市后,专门用来和刘建国通信用的。平时不在手机里放着,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身边无人的时候才拿出来。而且,他们约定好了,只发短信不通电话。这张卡的作用,只是一个用做了解对方近况的通道而已。所以,他们并不是经常联系,有时一个月,又时半个月,有时工作忙了,半年也联系不了一次,而且,大多都是云湘主动联系刘建国。

司徒云湘自从和刘建国分开以后,好像人到了长沙,魂儿却仍然留在了刘建国的身边。毕竟,一个女人,从十九岁开始和自己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生活了近十年。那种情感上已经产生的依赖,象梦魇一样挥之不去。刘建国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她的生活里已经成了习惯。分开已经好几年了,但在司徒云湘的心理上,对刘建国的那种习惯性的依恋和依赖却从未减少,只要是重大事项,她都要和刘建国说说。虽然刘建国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总觉得和他说说就心里踏实了。所以,每当她给刘建国发完一次短信时,她就会象小时候穿上了一件过年的新衣服一样,欢天喜地,像个孩子一样,心里美滋滋的。每当她工作中有了进步,每当她工作中有了成就,每当她得到了提升和奖励。她都要第一个让刘建国知道,让他分享自己的成就和喜悦。在她心里,只有让刘建国知道了自己的进步和收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快乐。

但是,刘建国在分开的这几年里,在给她的回信中,几乎每次都会提到:工作忙就不要给他发短信了,他过得很好,身体也很好,不要为他担心。而司徒云湘就是放心不下他,在她的心里,刘建国和她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情人关系,而是一个如父如兄的亲人。

她,忘不了那个告别的夜晚,黑暗中,她往前走出了一段路以后,在墙角的拐弯处停下,她回过身来,望着刘建国那弯腰驼背,白发苍苍远去的背影,心如刀割。这人啊,毕竟是感情动物,毕竟是有良心的。在一起生活了近十年,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和谐的生活氛围,甜蜜的感情磨合,更胜过了那些徒有虚名的两口子。刘建国是一个开明无私的人,是一个明事理顾大局的人。他为自己的学业和成长付出了那么多,而自己却在他进入老年的时候离开了他,有时,她经常为自己的过于自私而倍感自责。但想想自己的前途和未来,这毕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只能寄予将来能有机会报答他。

云湘启动手机后发现有一条刘建国的短信,便打开短信看着:云湘:你挺好的吧?你的短信我看了,买了房子就算是有个自己的窝儿了,二百多平的房子也算是很奢侈了,建议你以后有钱了要省着花。外国公司虽然挣钱多,但如果工作业绩不佳,说炒了就炒了,所以要给自己留点后路。我这边很好,你不要老挂念我,没有急事就不要发短信了。安心地把工作干好,你也是三十五岁的人了,该成个家了。人总是要结婚的,听话,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吧,别老在过去情感的圈子里徘徊,你安居乐业了,我心里也会好受些。祝福你。

云湘看完了刘建国的短信,会心的一笑,心想:老家伙想得还挺周到的。便从手机里抽出写字笔开始给刘建国回信:建国,我刚从瑞士回来,这次到总部开会,总裁又表扬了我,我的年薪已经长到二百四十万了。你听了高兴吗?你放心,目前来说我是不会被他们炒了的,他们还要靠我给他们挣钱呢。咱们中国人不比他们差,如果他们对我不好的话,说不定我还炒了他们呢。我听你的话,嫁人的事我正在考虑着,还没有下最后下决心定下来,等有个眉目了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建国,你已经老了,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可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照顾你的。最后送你一首《刘国红诗集》里的诗,《一种叫颜料的眼泪》以表达我的思念。希望你能喜欢。

一声无奈

  斜斜地

  跌进时光

  淹没几回泪眼侵袭?

 

一脸迷茫

  无处投递

  挂在墙上

  湮灭几缕晨曦微露?

  

我多么爱你

  心花越季为你的冬

  蕴育着芳香

  我多么爱你

  思念隔着遥远

  纺织着温暖

  

  你怎舍得我难过

  渗透生命里的爱

  被你轻轻略过

  你怎舍得我难过

  心房里住着的两个人

  此刻

  一个在里面消亡

  一个在外面流浪……

  

  你可知我心枯萎

  没了春天

  你可知我梦已碎

  没了思念

  你爱在何方

  是否我已不再是你

  爱情的专属?

  

  听风

  满帘的心忧

  唯有凄冷诉说着伤痛

  

  听雨

  满枕的迷离

  落红点点透过错位的爱恋

  

  朦胧的外表下

  总难猜透你的深邃

  沉沉地陷在你的目光罩里

  再见真的再也不会相见

  

  爱之外

  你给的全部冰寒

  一方阳光

  射进情感的陋室

  也无法暖和没有你的黑暗

  

  爱

  不沾染尘埃

  一种

  叫做眼泪的颜料

  滴在我的心画屏里

  绘出素颜的爱

  依着夜色

  一朵,一朵的寒冷

  凄美的怒放

  

  发完短信,云湘心想:建国看到她的短信一定会很高兴的。睡意袭来,嘴角儿上含着微笑进入到梦里。

3.  

第二天是星期天,当司徒云湘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保姆进来问:“大姐,您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到菜市场买下。”

“不急,看看再说,说不定会有什么应酬的,你给我沏杯茶吧。”

“好的。”

云湘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鼻眼惺忪的起来坐在沙发上。保姆送进茶来,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无聊的打开电视搜索节目。

手机响了,云湘拿起手机一看,是任永刚

“喂,任总,你好。”

“云湘啊,你在哪儿呢?”

“在家呢,刚起床。有事吗?”

“没什么事儿,你到瑞士开会好几天没见了,晚上想给你接风洗尘,你看咱去哪个饭店好?”

“那你定吧,我哪儿都行。”

“那就还到《午夜情调》吧,我看哪儿的环境不错,我在那里订好位子等着你。”

“好的,晚上见。”云湘把手机放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一会儿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云湘一看是张仪斌。

“喂,是司徒云湘吗?”

“是啊,张主任,找我有事吗?”

“我觉得今天是星期天,正好你也回来了。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吃顿饭,我认为咱们俩有些事应该好好谈谈了。”

“哎呀,真不巧,刚才有人已经约好了,一个投资市场的客户,晚上要谈意向的。咱们改日再聊吧。”

电话那头儿有些迟疑:“那——那就改日吧。”

司徒云湘把手机放回到沙发上,瞅着沙发上的手机愣了好长一会神儿。然后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嘴里自言自语的喃喃着:“唉——这两个男人呐——”

张仪斌,上海财政大学毕业的经济学博士,39岁,是云湘的秘书兼办公室主任。人呢,各方面都很优秀。是近几年云湘的一个热烈的追求者。

永刚,45岁,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从做吸沙船工开始,发展到现在是拥有一百多条运输船的航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十多年前,妻子因病早亡,留下一个5岁的女儿和他相依为命。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他一直没有再结婚,现在女儿囡囡已经长成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所以,这几年他也一直在追求云湘。

面对这两个男人咄咄相逼的追求,云湘的心里很纠结。她还没有从昨天的情感漩涡里走出来。而且,她也拿捏不准这两个男人是否是在真心的对待她。所以,她一直没有向他俩中的任何一个表露心迹。再者,她和刘建国的那段坎坷经历,至今让她心有余悸,让她很难下决断要和哪一个结婚。对于她来说,追逐爱情,已经过了那个浪漫的季节。说实在的,现在,结婚对她来说也就是找个伴儿。就像刘建国短信里说的,人总是要结婚的。不结婚就会成为一个不正常的人。就是说,为了做给别人看,或者说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人,也要找个合适的人尽快结婚。可让她纠结的是,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个和他生活了近十年的男人,那个老的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刘建国,让她久久的放心不下。毕竟,他是她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在相濡以沫的十年夫妻生活中,他,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当年的分别是刘建国为了爱她,为了她的前途,戛然而止了他们的情感。她,就像一个强行断了奶的孩子一样,日夜辗转翻侧,痛苦不堪。所以,她这些年,除了工作忙碌的时候之外,几乎每天都在思念他。但在现实之下,她又不得不去冷静的克制自己的感情。现在的状态就是这么纠结,在这种纠结的状态下,让她再去面对别的男人,那真是情何以堪。

张义斌和任永刚,他们俩都是很优秀的男人。相比之下,张义斌个人条件要好一点。他才华横溢,正值壮年,英俊潇洒和自己年龄也相当。尤其是他对自己的那份追求,那么执着,那么热烈,那么深情。可以说和他结婚,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但是,对于他,自己一直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不能确定,也让自己犹豫不决。一个是,张义斌是自己的属下,和自己结婚后对自己的工作有利吗?结婚后,两个人整天在一起,是否还能和以前一样的顺利工作,这是个未知数。自己很难预料张义斌由下级变成了丈夫以后,关系的变换是否会带来工作上的不便。是不是会出现夫权干涉领导权的的状况,给自己的工作和前途带来束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对于张义斌,一个初婚的男人来说,他能接受自己的过去吗?自己毕竟是过来人了,即使自己不去主动说明过去的真相,夫妻间的那些事情,凭感觉也会神会的。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是最自私的,即便是再开明的男人也不会原谅自己女人的过去。即便是自己妻妾成群,他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哪个女人有染于其他男人,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她想到将来和自己在一起生活的男人,经常要拿这个女人羞于启齿的话题来纠缠不休,心里觉得很是害怕。

她觉得,从上面的不确定因素讲,相比之下还是任永刚比较合适,做为任永刚现有的条件来说,前面所担心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而且,从人品上来讲,任永刚比张义斌略胜一筹。任永刚是个性格豁达,客观理性,充满热心的人。他的行为思路都比较大气,在相处的这些年里,他一直在热心的帮她,自己的一些经营策划,市场运作,都是在他的指导下成功的。包括为自己老家的事他也出了不少力。但她心里很清楚,他的这些热心帮助都是为了主动接近她,讨好她。不过,为了追求自己心爱的人,所做的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这几年的相处,使他们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虽然没有相互吐露真情,但彼此间心里的那份渴望都已心照不宣。也可以说,他们的关系就剩下一层窗户纸了,捅破了就是一对名副其实的恋人。

刘建国的短信提醒了她。是啊,自己已经三十五了,真是人生如梦啊。从一出来上大学到现在已有十几年了,忙忙碌碌的她,像一台疾驶的列车一样,没有让她停下来考虑自己的机会。刘建国的话是有道理的,她应该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尽快结婚。她觉得已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她决定开始向任永刚表露心迹,今晚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于是,她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来一个微笑但又止住了笑容。然后下意识的用两个食指使劲捋了捋眼角的鱼尾纹,无限感慨的喃喃道:“咳——,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4.  

《午夜情调》,是坐落在湘江的江心沙洲岛——橘子洲头上的一家小餐馆儿,餐馆儿就在桔洲公园里的树林深处,顺着林荫小道儿走到一处人造湖的水边上,有几间渔民式的竹棚。周围是长满了竹子的小竹林。客人们来到这里休闲就餐,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原生态的生活氛围。等到了晚上,这里微风习习,竹影婆娑,江水奔流,湖水荡漾。这环境优雅,绿荫覆盖得幽静之处,很适合情侣们在这里相聚。

“今晚真漂亮。”任永刚坐在竹椅上,上下打量着款款走来的云湘说道。

“是吗?你不是在恭维我吧?我都老成这样了,还漂亮呢?”云湘微笑着迎合着。

“是的,很美。”任永刚认真地说道。

“怎么没带囡囡来呢?”云湘转了个话题。

“和同学一块儿出去了。”

“这孩子,时间长了不见还挺想她的。”

“咳——是啊,长大了,不愿意跟在爸爸的身边了。现在的年轻人,你想她,她可不一定想你呢。”

“孩子嘛,都贪玩儿。再大点儿就好了。”

“看到现在的孩子这个样,我真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悲观。”

“为什么这样说呢?”

“为了孩子不受委屈,我一个人把她养大。她长大了我也老了,可现在的孩子的思想里,根本就没有养老的观念。你说我将来怎么办?”

“是啊,像你这样的父亲真是不多,这些年你自己一个人把她带大,又当爹又当妈的真是不容易,真是苦了你了。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她会知恩的。”

“知恩?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奢望。只要她能快快乐乐的长大,顺利的成家立业,我也就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了。”

“你妻子地下有知,也会感激你这份心的。”

“光考虑这些有什么用呢?毕竟,孩子是长大了,我呢?青春也耗尽了,人也老了,真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别那么悲观,你老什么呀你,才四十来岁,正当年呢。”

“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我也只好进养老院了。”任永刚觉得老谈这些事太沉重,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好了,不谈这些了。你看这些菜行吗?都是你爱吃的。”任永刚指着桌子上的菜道。

“嗯,我挺喜欢的。”

永刚心里感觉今天云湘说话的语气有点和往日不一样。心想:说不定今天会有机会和她往深里谈谈。想到这里就热情地让着云湘吃饭:“喜欢就多吃一点,这些日子在瑞士一定是饿坏了吧?欧洲的饭,简直没法吃。”

“嗯——,我不嘛,吃多了我会发胖的。”云湘的“嗯”字里绕着弯儿,语气里有点撒娇儿的味道。

“好好好,那就随你的便。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任永刚一听云湘的语气,觉得有点意思。

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永刚今天很高兴,侃侃而谈的说着他的船运公司,说着他的发展规划。云湘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的点点头,一边在心里想着和任永刚表露心迹的理由。

永刚,今年休假的时候我要回趟老家,你不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云湘的这一声永刚,把任永刚叫的心里有了底了。平常总叫任总任总的,一下突然这么叫,直接把关系拉到了跟前儿。他断定,云湘的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不过,在没有弄清云湘的真实想法以前,他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免得尴尬。于是,就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回老家?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呀?你投资给我们村里建的罐头厂和山货集散冷库已经建成开始运转了,你这个投资人总的去视察视察吧?”

“既然已经运转了,有你妹妹和你妹夫在哪儿管着就行了,我去了又不懂这一行,到了那里说三道四的,恐怕不合适。”

“云彩说了,一定要任大哥来一趟,她还要代表全村的老少爷们儿向你致谢呢。你知道吗?自从你给我们投资建了罐头厂和冷藏库以后,远近十里八乡的山货都成了致富的宝贝,现在村前又修了一条乡级公路,这些绿色瓜果都成了抢手货。”说到这里,云湘迟疑的停了一下,然后说道:“再说——我父母也希望你回去看看。”

“那好吧,既然你的父母也希望我去,那我就去,你想什么时候休假?”从这会儿开始,任永刚似乎感觉到司徒云湘的意思了。

“可能要在十月份左右吧。”

“还有半年多呢,到时咱俩一起回去就是。”

“好的。”

吃过饭,云湘说到湘江大桥上去兜兜风吧,就来到了湘江大桥上。他们俩站在湘江大桥栏杆旁,俩人都默默地低头看着桥下的滚滚湘江之水,心里翻腾着各自的心事。永刚在酝酿着下边应该谈什么,云湘似乎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有点儿进展太快,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

永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云湘,你怎么老一个人生活?”

云湘的心里一紧。她知道,这些问题,只要自己对谁表露心迹,谁马上就会问的。她自己定了定神儿,理顺了一下谈话的头绪,让人看上去既真诚又婉转地说道:“到读完博士那年,光读书就读了二十多年,来到长沙公司后,公司里的业务一直很忙,一开始头几年业务又不熟,整天白天黑夜的干,也没时间考虑这个事,这不,一晃就成了往四十上数的人了。”

“在大学里就没谈过恋爱吗?”任永刚试探着问。

做为云湘来说,任永刚问的这个问题,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也是一个迟早要问的问题。她没有想到永刚会这么快就问这个问题,她认为,这个问题不能不说但又不能全说,不能说真的但又不能全是假的。对于这件事,不说,就意味着对对方没有诚意,全说,则会为将来埋下麻烦的种子。所以,她只能半遮半掩的,一点儿一点儿的侦察前行,点到为止。于是,她大大方方的说道:“谈过,怎么会不谈呢,谈了四年呢。”

“哦,怎么没走到一起?”任永刚追问着。

“我考上研了,他没考上就回家了。”这些回答的课程,在云湘的脑海里已经理顺了好几遍了,所以,就轻车熟路的回答上了。

在任永刚看来,这个理由很是恰如其分的,他理解的说道:“是啊,你一直读到博士。这样就走不到一块儿了。其实,在大学里恋爱的成功率很低,5%都达不到的。”

云湘站在湘江大桥的栏杆旁,任凭江风吹着她秀长的头发,一往情深的朝着远方刘建国的方向,眼里噙着泪花。她摇摇头,表情凝重的说道:“那,毕竟也是一份很难割舍的情感呐——。”

“对不起,我让你想起了往事,让你伤心了吧?”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不好。”

在以后半年的时间里,任永刚和司徒云湘他们逐渐的对外公开了恋爱关系。

5.  

十月的乡下,空气很清爽。奔驰车沿着公路一直向山里走去。司徒云湘的老家——龙爪村,曲径蜿蜒伸向一座深山的旮旯里。车开到乡级公路的尽头儿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从这里到家还有五公里的路要徒步走上去。

湘潭龙云山货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司徒云彩,听说任永刚和姐姐今天要来,早就和丈夫在山下等着接他们了。他们领着永刚和云湘先到罐头厂和冷藏库视察了一下,然后在办公室听了云彩两口子经营情况的汇报,任永刚也做了一些指导性的意见。中午,云彩召集销售管理人员举行了一个招待酒会,欢迎云湘和任永刚的到来。

云湘家的房子,是一座有一千平米的三层高的楼房,是云湘给家里盖的。一楼是办公室,二楼是一家人住,三楼是个招待所。

晚上,全家人单独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妹妹云彩和妹夫领着弟弟妹妹们一个劲儿的敬酒,把个任永刚喝的简直招架不住了。小弟弟云哲,喝的舌头都发直了,云里雾里的直接改了口,大姐夫长大姐夫短的叫开了。把个任永刚叫的心里像乐开了花儿,一杯接一杯的喝到半夜。

吃完饭大家扶着任永刚和云湘到三楼的招待所里,把他俩每人一个房间安顿下,都休息去了。

累了一天,云湘疲惫的躺在床上,她脑子很乱,杂七杂八的事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让她睡不着。和任永刚的关系公开以后,在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在更实际的接触中有了更深的了解。她觉得他是一个胸怀很宽阔,视野很远大的人。她觉得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是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约任永刚回家见父母是很关键的一步,她觉得,这一步过来了,他们的关系就算是踏踏实实的定下来了。父母对她的婚事很着急,老人们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她这个既孝顺又出息的大女儿的婚事,而且,弟弟妹妹们也对她的婚事充满了期待。她越来越觉得,她的结婚与否,并不是只关乎于她自己的事,而是联系着至关重要的一群人。所以,为了让这一群人安顿下来,为了受苦受累的父母,为了那个老的已经步履蹒跚还在牵挂她的刘建国。她决定这次回去以后,马上和任永刚登记结婚。

夜深了,她仍然在床上辗转反侧。此时的她,在心里做了这个结婚的决定以后,在这个漆黑的房间里,她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她在暗暗的想,此时的任永刚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门外的走廊上有动静,她想,大概是任永刚在做什么吧,到底在做什么呢?他,今晚会过来吗?正在思考着,自己卧室的门开了,永刚来到了她的床上。她向里靠了靠让他躺下,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永刚说睡不着。云湘说:你静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永刚说你今晚睡得离我这么近,我在那边怎么能睡得着呢。云湘说你忍一会儿就好了。永刚说我再也忍不住了。说着就将云湘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黑暗里,云湘紧闭着眼睛,她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她没有理由阻拦。接下来要做的事她似乎很期待,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好像盖房砸地基一样,做完了,他们的关系就更结实了。她感觉到任永刚在得寸进尺,一件儿一件儿的在给她脱衣服。她没有拒绝,只是感觉到身上好像沾满了蚂蚁一样,让她说不出的一种难受的滋味儿。不一会儿,就让任永刚脱得两个人都赤条条的了……

永刚像一只饿狼似的折腾了一夜,直到黎明时才精疲力尽的睡了。云湘的身体里没有激情,她只是在配合着永刚。当任永刚安然的睡去之后。她却仍然在漆黑的房间里睁着眼,她的大脑好像一片空白。她好像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又好像是在做一件非常熟悉的事。在这以前,她对男人的了解就只有刘建国,对于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和不适应,不协调,不舒服。女人的本能使她感觉到自己有点对不起刘建国,越发让她在这漆黑的夜里思念着刘建国,想着她和刘建国过去的一幕一幕的生活场景。可是,残酷的现实逼的她成了一个移情别恋的女人。她有点看不起自己,她觉得自己从个一男人的怀里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是对她过于自私的有力惩罚。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对于事业来说她是成功的,但她的人生却是失败的。

她在深夜里痛苦的思念着刘建国。慢慢的,疲乏淹没了痛苦,让她停止了思索,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乡。

天开始放亮。云湘似睡非睡的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懒洋洋的翻身把手搭在任永刚的身上。

“建——”这个字刚一出口,云湘马上惊恐的把自己的嘴捂上了,没有让那个“国”字从口里出来。天哪,她是在呼唤刘建国。在床上,她已经习惯了娇滴滴的呼唤刘建国的名字,习惯了让他去给自己买自己想吃的早点。刚才的举动一下把她拉回到了曾经的时光,让她感到一阵失落和难过,好像一个被父母送给别人了的孩子,悲伤的眼睛里充满了泪花。好在任永刚还在沉睡中,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上午九点,任永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体贴的问云湘:“感觉怎么样?我老怕弄疼了你,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要知道,我可是有四年的性生活经验的。”

“哦,对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你在意我的过去吗?”

“那是过去的你,说明不了什么。对于你的过去,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我要的是现在的你。”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是人老珠黄了,按你的条件,你应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女人。和我在一起你不觉得亏了?”

“其实,一个男人的追求,并不是女人们想象的那样。他们有时考虑的比女人更实际,更远大。毕竟,生理需求和生活需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所以,从这一点儿讲,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只不过是,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生活会更安全、更可靠些。像咱俩这个年龄段儿的人,追求的不应该是那些风花雪月和儿女情长,而应该追求的是真实的生活和诚意,还有那些事业上的协作和支持。我对你的期望是,只要你真心的对待我,从心里接受囡囡,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会的。”云湘说的很肯定。

6.  

司徒云湘在婚礼后的第二天就上班了,因为她和任永刚各自都顶着一大摊子工作,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即使新婚燕尔也由不得他们。

早上七点,她就来到了办公室。她这么早到办公室来,是想把自己结婚的事尽快地告诉刘建国,让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她拿出那张专用卡装到手机上,开机先看刘建国给她的短信,云湘一看是半年以前发的:云湘,你好吗?上次短信中,刘国红的诗真好,这首诗的意境,可能也正好触动了你现在的心情吧,回忆过去是美好的,但人毕竟是要向前看的,过去的毕竟是已经过去了。听我的话,勇敢的走出这一步就海阔天空了,迈出这一步就会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我过得很好,你不要老想着我。我是一个人生即将要落幕的人。你的人生大幕才刚刚开起。今后的人生道路,我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就自己去拼搏吧。听话,时间不等人呐,找个适合你的人结婚吧,你幸福平安的活着,对我来说也是个圆满的交代。祝福你……

看完了刘建国的信,心里甜滋滋,脸上笑咪咪的,嘴里喃喃自语:老家伙还挺急的,我这不是在紧赶慢赶的按着你的意思在办嘛,建国啊,你也太着急了吧?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发短信把自己已结婚的事告诉了刘建国。

7.  

卧室里,云湘靠在床头上欣慰的看着任永刚永刚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幸福的喜悦。永刚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任嗣睿,寓意是让孩子继承他和云湘的智慧,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发展的意思。

永刚现在很满足,他现在妻子贤惠,儿女双全,事业发达,财源滚滚。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已经登上了人生最光辉的顶点,可以自豪的说:我是成功的。面对着这些闪光的成绩,他整天乐得合不上嘴,工作起来更有劲儿了。

永刚,再过两天就是儿子的满月了。”云湘看着在地上抱着儿子来回渡步的任永刚,对永刚说道:“你说咱们还请请他们吧?大家都嚷嚷着要咱们请客呢。”

“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犯什么愁吗,要请就定个日子,弄几桌不就行了。”

“我不是犯愁请客的事儿,我是因为满月的日子和上海码头的一个签约会冲突了。孩子满月是20号,签约的时间是21好的上午9点。弄不好我会赶不过去的。”

“那——”云想想了一下。“要不你这样,20号晚上请完了客,你就坐夜班的飞机赶过去,在那里休息一晚上,早上就很轻松的把合同签了,你看怎么样?”

“也只好这样了。”

“就是让你节奏上紧张了点儿。”

“这倒没什么,不都是为了孩子吗。”

孩子满月的那天,任永刚在帝豪大酒店定了三十几桌。各方面的朋友都来道喜。云湘和永刚忙着接待,然后又忙着到每个桌上去敬酒,热热闹闹的闹腾了好几个小时。回到家以后,因为是晚上的飞机,永刚忙着到机场去了。

保姆把孩子接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热闹过后,卧室里显得格外宁静。做为女人,云湘也觉得自己已经很知足了,学业、事业、家庭、孩子,她都有了。要说还有不尽意的地方,那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建国让她放心不下。从住院生孩子到满月,又有一个多月没和他联系了。云湘拿出那张专用的话卡,换到手机上。想把孩子满月的喜事告诉给刘建国,让他也分享自己的快乐。开机后手机上立刻显示出一个未读的短信,她看了一下日期是一个多月以前的,她算了一下正好是她生孩子坐月子的时间内。她急忙打开短信,一条很长的信,映入她的眼帘:“云湘: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你过得还好吧?

当你看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这里云湘心里一惊!慌忙继续看下去。“其实,在我们分别后的第二年我就查出了肺癌,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你走以后我就把公司卖掉了,没有了你,我觉得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了意义。我们分别后,一夜之间我又回到了十年以前,真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又开始了流浪一样的人生。我知道,肺癌的肿瘤在医学上是很难治的,化疗放疗只能带来痛苦的加重,所以,我没有到医院去治疗。每天疼得厉害了我就喝点酒麻醉一下,再疼厉害了就打一针止疼的药,这几年基本上就是这么等着死期的到来。

家里,儿子结婚后整年也回不了几趟家。老婆不冷不热的只顾自己,每天忙着吃喝玩儿乐跳舞健身,没人管我。为了清静,我把咱们俩一起住过的那套小房子买下来了,我觉得住在这里,总有那些快乐的回忆伴着我,我心里会好受些。我自己一直在这里孤独的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天就像生活在地狱里。在这个偏僻的小房子里,仿佛与世隔绝,除了你没有人会想起我。我都七十的人了,人生也算是走到头儿了。

今年,癌症已到晚期了,发作起来要命的疼,真是生不如死。孤独的我已经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折磨。我之所以一直硬挺着,原因就是因为你还是孑然一身,情无归宿。这是我唯一的牵挂,让我放心不下。当得知你已经有了满意的归宿后,我心释然。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这辈子,曾经拥有你,我已经很知足了。所以,我已决定,我要尽快结束我的生命。我不止一次的想过,也许,我死了,对你来说,在情感上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你少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你自己的空间。安眠药我已经吃下去了,过一会儿,我自己就会在这间空房子里走了。我临终前的唯一希望是:为了我,你要好好的活着,我在九泉之下会为你祝福的……”

8.  

司徒云湘和着泪水给刘建国写了一封回信,她把信打印出来,乘着夜色开车来到湘江大桥上,午夜的江水静静地流淌着,行驶的车流从云湘的身后疾驶而过。

云湘拿出信,朝着刘建国的方向,轻声地念道:建国:我的亲人,你走了,你撇下了我,让我感到是多么的心痛……你得了绝症怎么就不告诉我呢?你若告诉我,我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命运让我们相识,命运又让我们分别。到现在命运又让我们生死离别,阴阳相隔……你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救星。是你让我摆脱了苦难,是你让我走向了人生的辉煌……你对我的爱,已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田里,无与伦比,无可替代……你走了,我的爱也死了。请带上我的爱吧,让我的爱伴你一路同行。建国,你一路走好……

信念完了。云湘跪在桥面上,朝着刘建国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头。颤抖的手将信点燃,黑夜里,燃烧的信映照着云湘洒满泪水的脸。就在火焰泯灭的那一瞬,一阵旋风将灰烬卷起飘向空中,望着飘在空中远去的那一团黑色灰烬,云湘喃喃的说着:“建国,如果你地下有知,你会收到我的信的。”

她起身想回家,但她又迟疑的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将那张再也用不着的电话卡从手机里取出,凝视了片刻,她和刘建国唯一的联系通道已经永远的断了。然后她一挥手,将手机卡连同那些辛酸和苦涩的记忆,一起扔进了流淌的河里……

后记:《苦涩的眼泪》发表以后,引起了古榕树下许多文友的关注。特别是文友刘国红女士,不止一次的鼓励说:“《苦涩的眼泪》应该有续集的。”在她的启发下,自己也觉得《苦涩的眼泪》中的两个主要人物也应该有个结局。所以,《苦涩的眼泪》的姊妹篇《记忆的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下笔的。

《记忆的河》想说明的是:人的一生,有些机遇,稍纵即逝,当机立断则能成功。有些事,有些麻烦,不能轻举妄动,要经过三思,深思熟虑而后行。有些事需要坦诚,但有些事越坦诚越达不到满意的效果,坦诚过度,反而成了给对方的不尊重。有些事一辈子不说,可能是对别人最好的爱护。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更可以收获皆大欢喜的结局。

司徒云湘的故事告诉人们:命运是靠自己把握的。在坎坷的命运面前,要冷静的面对现实。抓住时机,敢于取舍。积极主动的去把握住解决困难命脉,勇敢的改变命运。这一点,她做到了,所以她收获了幸福。

应该说,司徒云湘的人生是成功的。而背后的那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辛酸和苦涩,将永远的留在了她那记忆的长河里。

在此,再一次感谢刘国红女士的鼓励和支持

李郎2012.5.30于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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