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说在错误地生活(五)
昨夜的天空渐渐布满了浓云,冷空气已经如约移进了城市的上空。钱阳坐在餐厅里,桌子上只有一朵孤零零伴着做作的玫瑰花朝他谄媚地微笑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忐忑了。就在他们准备从山上撤下来时,夏青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要见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见面,埋藏心中已久的伤痕或许就会无情地涌动出来,他很怕它再度流血。时过境迁,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波澜。不管爱也好,责任也吧,钱阳都努力在给自己的生活画着圆。
夏青已经站在他面前,她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很抢眼。只是眼睛周围很难被妆容遮盖的黑眼圈,让她看上去很憔悴。他记得她的穿着一直是很鲜亮的。那时候他每次见到她就会觉得看见一朵花在眼前怒放,争艳但不失优雅。而今,钱阳再次见到夏青,他透过桌上那朵孤独的玫瑰看着这个女人,心里萌生了同情。他已经找不到那朵娇艳而优雅的花朵,取而代之的当然是枯萎!
你过得好吗?
夏青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已经变得哽咽。钱阳觉得自己很奇怪,面对夏青,他突然变得平静,彻头彻尾地平静了!
挺好的啊!
钱阳声音很低但却充满了轻松,他甚至在心中为自己欢呼起来。
怎么突然会想到找我?
他为夏青斟满了茶,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夏青。夏青已经泪如雨下:
我的生活完了,从离开你那天,就彻底完了!
钱阳不忍再看眼前的这个女人,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夏青让自己定了定神:
钱阳,高明快不行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处于昏迷状态。醒来的时侯,眼睛也总是对着天花板发呆,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钱阳听得心头一阵阵地发紧。高明曾经和他一起是校足球队的成员,他是守门员,钱阳是后卫。如果不是因为夏青,他们可能会是一辈子的挚友。在他们分别的几年中,不时会有同学将他们聚在一起,男人就是这样的奇怪,夺人所爱对于他们来说永远无法释然。
可是钱阳也觉得奇怪,高明生病了,自己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那?如果周围的同学都知道了,他是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他想见你!
钱阳听到夏青的话,觉得这声音很遥远,他无法回答。只得潜潜地笑了一下:
我能帮什么忙吗?
夏青注视着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全部生命的男人,内心翻涌着的几乎只有后悔。
我听说你女儿很可爱。
夏青所问非所答地说。钱阳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他不想和夏青过多地谈论自己的家庭。这样的谈话,对于双方来说,都很不舒服。对于自己,似乎显得有些炫耀;而对于夏青,这样的谈论只能是残酷的。夏青不再说话,显然她在等待。钱阳狠狠地抽了几口烟,艰难地做了回答:
我抽时间去看他吧。
和夏青分手,钱阳回到剧组,独自坐在吱吱作响的单人床上。儿时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青春时那个漂亮的大姑娘一一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女孩曾经是那么乖巧,让自己心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绪到底是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还是憎恶那个可恨的男人!可是自己还能恨吗?一个即将结束生命的人,自己还能在心中装满对他刻骨铭心的恨吗?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混乱,他不想再纠缠在这恨与同情的漩涡中,他甩动着自己的头。突然腿部产生了麻麻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捏了捏大腿,可是这感觉一直在持续。原来是电话在裤兜里欢快、执著地震动着。他掏出电话,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有些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钱阳吗?我是高明。
高明!
钱阳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电话中高明的声音非常地有力量。钱阳奇怪地问:
找我有事吗?
高明的声音好像有些急促:
你听我说啊,别管你们主任怎么想的,你赶紧把你的方案报上去。你要是不抓紧,估计会被新闻组抢在前头的。
钱阳已经一头雾水:
你,你不是病了吗?
高明又急促地,但是有些结巴地说:
兄弟,抓、抓紧吧。时机大好。
电话断了。钱阳着急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手机号,心里嘀咕着:这两口子怎么了?高明怎么也给我打电话,听声音他不像是病了啊?再说,他怎么知道社里的事?而且那腔调好像他知道些内部调整的消息。钱阳犹豫地看着手机,他回播了这个陌生的号码:
喂,喂。
电话的另一端又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同样很着急。钱阳更懵了:
请问,这是高明的电话吗?
是啊?请问你是他的同事还是朋友啊?
对方更加急切地问着。钱阳支吾地做答着:
哦,我是他的朋友。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断了。
不可能啊!这个人一个小时以前已经昏迷了,我们正在做后世准备那。你要是能联系上他的家人,赶紧通知他们到医院来吧。
电话这次是被挂断的,钱阳彻底糊涂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想给夏青打电话,还没拨号就改变了主意。不行,还是自己亲自去医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起身穿起衣服要出门,可是突然想起刚才在电话里他也没问高明到底住哪家医院?他又掏出手机,开始拨那个号码。打了几次,都是不在服务区。他急了,使劲地甩着电话。“砰”的一声,他没有抓住,电话已经掉在了地上。钱阳一个匍匐没抓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睁开眼睛,很快清醒地意识到是自己做梦了。他晃悠悠地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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