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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雨

  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独自一个人走在南方多情的烟雨里,林珂总是莫名的感伤。自从进入大学之后,她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的顺心如意。或许是女孩特有的细腻的触景生情吧,她总是习惯性的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景象都对号入座到曾经的日子,虽然现在在她北方的家乡是一片干寒,但她总是有理由说服自己至少在她未离开家乡之前,在那片土地上的幸福生活和现在她眼前所看到的是相通的:辛勤的农民、忙碌的小商贩、脚步匆匆的上班族、还有总喜欢腻在一起的恋人们…

  如果说林珂之前所有的忧愁都还只能算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的阵痛,那么最近南木日益冷淡的态度着实令她伤心了。其实南木和林珂在高中时就已经在一起了,虽然他们的地下工作做得还很严谨,但却怎么也逃脱不掉同学们雪亮的的眼睛。正如德国诗人歌德说过:“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所以他们能在一起在同学们的眼中还是顺理成章的,况且他们是那样的般配。但事情往往不尽遂人愿,高招之后南木被录取到省内的一所高校,林珂却去了外省。记得刚到大学,林珂几乎每天都可以收到南木的一条短信或是一通电话,那时林珂总喜欢用略带生气似的口吻对南木说:“打电话不要钱吗。”每每此时,南木总是调皮地说:“我把该打给别人的电话都省下来打给你了。”而现在林珂已经很长没有接到南木的电话了,甚至于一条短信。林珂明显的感觉到她和南木之间出了问题,到底该如何挽救这段感情林珂却不得而知。

  

  “有人说相思是一粒特殊的种子,可以随时播种。只要有合适的温度、水分,它就可以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刹那间长满心房。”现在林珂感觉自己正被这种相思撕扯着,它就像一个占领了山头的大王,执意要自己做他的压寨夫人。林珂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陷在黑夜里等待被拯救的小女孩。

  

  虽然寒冬早已过去,但林珂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意韵。或许她的内心也如这季节一般矛盾:明明应该是天朗气清,气温回升的,却偏偏是阴雨绵绵,凉风飕飕。林珂不自觉的裹紧了衣服继续漫无目的向前飘荡。“是呀,我该去哪里呀。”她在内心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仿佛那为情所伤的灵魂能给自己指明前进的方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些许的慰藉。

  

  或许林珂是不需要来自别人的同情的,她只想身边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有一个可以让她在伤心时可以依靠的肩膀。其实她是多么希望南木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虽然不能天天见面、天天呆在一起,但是还是可以彼此关心、彼此取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个心都是空荡荡的、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她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习惯性的给每一个在恋爱或即将恋爱的人戴上一个高高的帽子,似乎只有在这华丽的帽子下,我们心目中的他\她才更显得神圣、才更显得不可侵犯,也才能曾更显得我们的魅力;是不是这在满足我们可怜的虚荣心的同时也是对方心里想要的?或许在很多时候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很简单: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信任的眼神。

  

  其实林珂是知道的,自己是可以去找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求学的高谊的。虽然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但却是很近的。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林珂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高谊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或许是同在陌城,惺惺相惜,加固了原有的友情。她知道只要自己向高谊寻求帮助,他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帮助自己的。只是她不愿意在去打扰他,况且感情是自己私人的问题,即使高谊和南木是哥们般的关系,如果南木执意要离开,他也是不能强求的。

  

  

  

  二

  

  林珂合上南木送给她的粉红色的雨伞,抬头疑惑的望着迷蒙的天空。“既然不想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帮我遮挡天空中的雨水”。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抱怨南木。

  

  “喂,林珂”。林珂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转过身看到高谊正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来。

  

  林珂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意外地说到:“怎么这么巧。”说话间高谊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什么这么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高谊边说边疑惑的看着林珂充满哀愁的脸。“你怎么了”?高谊不顾身边不断经过的人们,不由分说的问着。

  

  “没什么,想出来一个人转转。”林珂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伤痛,淡淡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你最近干什么呢,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林珂转移话题似的补充到。

  

  “我回家了几天,顺便到南木学校玩了两天。”高谊有意无意的补上后边一句。他看到一提到南木,林珂的神情突然变了一下,眉头也紧蹙了起来。高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封信递到林珂面前说:“南木让我转交给你的。”

  

  林珂看到那是一封外表极其平常的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或红色、或淡蓝色、或粉红色的以及各种形状的像极了心形的信了。她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封信,但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的跳,好像那封信重若千担,自己需要倾尽全力去接住它,又好像在把那封信拿到手里之前,自己已经和别人进行了漫长的赛跑。高谊清楚地感到了林珂的变化,但此时他也不好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或许此时无声胜有声吧”高谊莫名的安慰自己道。

  

  突然,林珂抬起头看着高谊说:“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个小亭子,我们到那里躲下雨吧?”

  

  高谊惊疑的看着身边这个柔弱的女孩,他忽然感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了,越来越猜不透她了,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容貌不易改变,他真不敢相信身边这个女孩就是高中时和他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了三年的同学。他猜不透在短短的一会儿,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复杂的思想争斗,他也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的表情如此的多变,他似乎颇有感触的想到了一句古谚:“女人心,海底针呀”。

  

  他们两个撑着伞,并肩走着。其实小亭子离他们并不太远,如果不是今天下雨,他们是不会理会这个小亭子的。

  

  很快,他们到了小亭子里。里面已经有一些人,虽然还不太多但已经略显拥挤、嘈杂。他们就随便的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锈迹斑斑的栏杆虽然依旧结实,但岁月的痕迹已悄无声息的蚀去了它曾经的光滑。就像时间会一点点的剥夺了我们曾经拥有的美,时间也会一点点的淡化我们曾经习惯的美的存在。让人不堪回首的残酷的岁月。就像年轻的姑娘变成了老太婆、就像一匹骏马到了垂暮之年。但更为残酷的不应该尽是这因岁月更替而产生的垂暮之感,不应该尽是这因岁月更替而产生的衰败之惑,因为这仅仅是一种生命存在、消失而必须经过的形式,你逃不掉我也摆脱不了。

  

  “你认为时间残酷吗?”林珂突然一问。似乎她并不准备让高谊回答。然后又说道:“时间是残酷的,残酷到在你没有做任何准备时它就让一些事残酷的发生了。”虽然林珂的这些话和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不谋而合,但高谊还是吃了一惊,便小心翼翼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林珂顺手把那封一直让高谊感兴趣的信递给了他。这时他才知道她在自己不注意时已把那封信拆看了。高谊看了看信,一时竟语塞了。只见信上是一首小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高谊不相信地看着林珂。他明白南木让他转交这封信的目的了,虽然他心里也在暗骂南木竟然让自己替他做了这个坏人;但他也明白最后两句诗的份量,他顷刻明白了林珂今天所有反常的举动。或许是林珂早就感觉到了南木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差了,因此心情也就越来越烦闷了,所以刚才才一个人也不打伞的站在被雨水洗礼的街道上发呆。或许她也想让雨水把自己过去所有的无论是愉快的伤心的记忆统统洗去;或许她只是想让自己在凉的雨水中更清醒,让自己更有勇气面对现实。

  

  高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不知道是应该用一些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林珂,还是应该深表同情地臭骂南木一顿。其实他是感到很为难的,一边是堪称自己的哥们,一边是深厚的同学情谊。他此时能清晰的感觉到林珂那颗抽畜的心,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看着她伤心地透着凄蒙的雨帘望着远方,高谊想走上前去给她一个深深的拥抱,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那扑朔迷离的爱情,还可以有不只一个人可以给与的永远不绝的友情。但高谊仍克制着。不管是在思想、行为还是结果上会给他们之间的关系蒙上什么色彩,即使他自己并不真正在意这些,但是他也理解任何一个男孩子在面对一个自己所熟知的女孩子如此伤心流泪之时,不管是在道义上,还是他真正有足够的理由给这个女孩一个安慰的拥抱,他所不得不考虑的是他们之间正常关系的范围和这个女孩所处关系的范围对自己举动的评价。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心理上给自己一个安慰或者也可以叫做心理安全范围,可以使这个拥抱不至于伤及自己,不至于伤及女孩,也不至于伤及女孩所处的关系范围,尤其是不至于引起自己和女孩的男友之间不必要的麻烦,同时还可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台阶下。

  

  高谊向林珂身旁移了移,便把她拥在怀里。顿时林珂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像一条涓涓不止的小河,抽抽泣泣;又像亭子外面不肯罢休的烟雨,扑扑簌簌。高谊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这时自己不需要说任何话,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他要做的而且他只可以做的是把自己的肩膀暂时借出去一直等到林珂把酝酿已久的眼泪全部流完,把暂时的伤心哭尽。虽然他知道当林珂一个人时她仍会胡思乱想,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帮助她的,因为感情向来是两个人的。当其中的一个人提前把自己的心抽回去,另外一个人也要尽快地学会把自己的心收回来,因为再接下来的有关两个人的事都是在回忆中,而痛苦往往是在回忆中加倍的。

  

  “我先送你回学校吧”。高谊低声说。

  

  林珂没有说话,低着头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向高谊点了点头。

  

  

  

  三

  

  

  

  缠缠绵绵的雨淅淅沥沥的飘洒着,也像这失恋人儿的泪水不肯安分的呆着似的,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不多久,他们两个就远远地看到了林珂所在学校的宏伟的校门,在雨中它更显得那般神圣,那般可望而不可即,也更能让人理解它为什么是莘莘学子心中的象牙塔。

  

  “瞧,你们学校多漂亮。”高谊边说边侧过头去看着林珂。

  

  “围在里面的人想逃出来,外面的人想冲进去。”林珂埋怨地说到。

  

  “你也想逃出来”?高谊故意强调似的加重了也字的音调。

  

  “我宁愿呆在省内。”林珂不满地看了高谊一眼。

  

  “为什么”?

  

  “是不是为了南木”?见林珂不回答,高谊继续试探性的问到。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了,他好像突然从我生活中消失了一样,他也不和我联系,我和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其实我早预料到你带来那封信的内容,但我想不明白……”林珂发作似的向外倾诉着自己的无奈。

  

  “其实失恋就好像是对方出远门了,但不要期待他会重新扣开你这扇门,因为路途漫长、诱惑众多,谁也不可能预测到路途中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他会被路边的美景所吸引,或许他会在路途中迷失了方向,或许他也会永远的死在离去的路上”。

  

  到了校门口,林珂看了一下表。转身对高谊说:“马上就吃午饭了,你在我们学校吃过饭再走吧。”

  

  高谊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在随便转转吧。”林珂说着就朝前面走去。高谊也跟了过去,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是先顺从的陪着林珂,并且尽量的不去触及她的伤心事,也只有在她自己提及时才能略微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也可以给她提出一点有益的建议。因为爱情毕竟只是两个人的,别人是没有任何资格指手画脚、妄加评论的。

  

  “是不是一个人身份的改变就意味着爱情的失败”?

  

  “是不是一个人身份的改变就意味着所有的情分都改变了”?

  

  “是不是一个人身份的改变就注定着让另外一个人去承受本该两个人共同分担的苦痛”?

  

  突然面对着林珂一连串的提问,高谊除了说不是之外,再也想不出回答她问题的任何理由。是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林珂阐释她心中的困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有效的安慰林珂。但是他懂得就算是暴风雨过后路边的一棵脆弱野花,花瓣零落,枝桠折断,它也要拼尽全力守护着深埋在大地里的根茎、果实。因为那是生命之源,希望之基。或许他要做的也正是给林珂寻找到除爱情之外的生命支撑、精神动力,让她尽快地看到希望。他很快地想到了亲情、友情、理想……但是他还是很快的否认了自己刚才想到的在别人看来似乎能够足以抵消爱情愁苦的等价品。虽然古人也曾说过:“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社会风俗早已易移。而在现在,或许这些只会强迫一个人不断去做在别人眼中的或许也是自己眼中的“正事”,但绝不太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绝不太可能让一个人真正地释放隐藏在心中的不能为外人道的情感压力。尤其对一个精致的女孩更是如此。

  高谊默默地看着她,无辜的眼神,使林珂不忍在发作。

  “我们先去吃饭吧”林珂克制住自己难以掩饰的情感。

  “我们先聊聊吧,待会再吃饭。”高谊边说边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我们到那边聊吧”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你和南木是为什么分的,我也理解他在你心中的分量,不过我还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在这过得好好的,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毕竟生活只是你自己能把握的。”见林珂默不作声,高谊继续说着。“或许他的离开会是很疼痛,也会使你不断的伤心,但是谁也预料不到漫漫人生,你会走到哪里,他会陪你到哪里,既然他选择在现在放手,你也要把自己的心收回来,不要过分的沉溺在这上了。不管怎么说,这只能算是人生中的阵痛,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逐渐习惯没有他的日子,相信你也会从中学到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经验,相信你会重新寻到一份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林珂抬起头,高谊看到了禽在她眼中的泪水,或许她内心也如这天气一样宁愿一次把泪水流尽。“他告诉我现在我们是大学生了需要一份新的恋爱来丰富自己新的生活,希望我能忘记过去的一切。林珂流着泪说着。

  “但是你却告诉我把一切的苦痛都交给时间,是不是到最后再告诉我,充其量时间只是个骗子,它只是向我撒了个弥天大谎。

  你还告诉我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完美,就算如此,这又怎么样,是优秀能帮我找回失去的爱情,还是它帮我狠狠地报复了他,让他永远生活在后悔自责之中。

  “真的,这些我都办不到“。

  “不是你做不到,是你不想这么做”。高谊在一旁插嘴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想见他一面。”

  “那好吧,我帮你和他联系”。也算是我帮你们的忙了。

  

  四

  

  高谊一个人坐在回学校的车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林珂还执意要见到南木,就算见面了就真能解决问题吗。但是还是希望能帮他们两个一次,他准备一到学校就和南木联系。他转过头在车厢内看了一遍,发现车上的乘客大多是他这个年龄的陌生人,而且明显还有几对是情侣的夹在中间。他既好奇又略显同情的看着那些幸福的女孩子,不知道她们是否也会有一天突然的就像现在的林珂一样:眼神中充满了落寞,充满了哀怨。

  他尽力想象着他们的不同,忽然他像发现了重大秘密一样,咧开嘴角就笑了起来。他感觉到南木骗了林珂:或许并不是生活的改变影响了他们的爱情,只是距离—是那可怕的距离。

  有人说:“空间的距离感会产生时间的遥远感。”或许也可以这样说:“空间的距离感加重了人们之间的陌生感,空间的距离感加重人们之间的思念感。”只可惜的是林珂他们明显是前一种。那么他们之间的爱情完全是败给了距离,并不像南木告诉林珂的那样,仅仅是因为身份的改变——由中学生到大学生!高谊像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如果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分开就不难理解了,因为假若真是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导致他们爱情的失败,那么一个完整的人从情窦初开到行将就木之间不知要经历多少次身份的改变,无论是实质上的,还是象征意义上的;那么一个人也就要不断的恋爱,不断的失恋,不断的结婚,不断的离婚。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呀。

  汽车伴随着高谊的思索,娴熟地行驶在笔直平坦的路面上。虽然天空中雨水星洒,但仍然阻挡不住人们出行的热情,路旁依旧站满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有的兴高采烈的交谈着;有的面静如水的站在一旁;还有的戴着耳机四处张望着。汽车到站了,一些人下了车,而另外一些人很快将他们空出的位置填满了,好像他们就从来没有存在过。而汽车没有一丝伤感的样子依旧一如既往的向前行驶着,好像它早已对这上上下下的动作习惯了;也早已将自己的情感置于麻木的境地。

  很快汽车又到了一站,高谊也下了车。他只想着要尽快和南木取得联系,连背影也不愿留给这繁华的街道,便朝着学校走去了。

  

  五

  

  高谊本来打算到了学校就和南木联系的,就在他就要拨通南木电话的那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着急的要和南木联系,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和南木说,况且他也没有弄清楚林珂是一时气愤想见南木还是一定要见到南木。所以他打定主意等过两天林珂情绪平稳之后在做打算。

  “喂,林珂,是我,我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高谊在电话中兴高采烈的对林珂说。

  不多久林珂就出现在他面前。

  林珂看上去比前几天精神多了,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你怎么现在来了”?林珂微扬着脸看着高谊

  “来看看你呀,不欢迎?”

  “哪敢呀。”

  ……

  他们相互打趣着向校园内走去。

  高谊看着林珂心情好多了,便假装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看看你有没有被爱情愁苦了。”一提到爱情林珂便像拉长的牛皮筋一样迅速缩了回去。刚才幽默风趣的人儿顿时消失了,转而变得冷若冰爽了。

  高谊只得陪笑似的站在一边。

  “过两天南木会过来,他告诉你没?”林珂反问了一下高谊高谊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们联系了,他说会过来。”林珂继续解释道。

  “好吧,我知道了。”高谊淡淡的回应着。

  他本想在象征性的问问南木什么时间到,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好像南木的到来打乱了他编制好的生活。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南木的到来,所以他只好默默接受。抬起头他看到林珂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自己,那感觉绝不亚于正在接受在菜市场上审视土豆的目光的洗礼。

  “你在想什么?”林珂不解的看着他。

  “没什么,我在想南木来了带他到那里去玩”。高谊狡黠地回答道,并且快速地收起了自己的吃惊之情。

  林珂感到高谊今天怪怪的,却说不清怪在那里。

  

  六

  

  无论是从古人的漏斗流沙计时法看,还是从今人的钟表计时法看,每天的时间都是等量的,不偏不倚,不多不少,都是客观上的24小时。但在林珂眼里时间还是如此的慢,即便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南木就在驶往自己所在城市的汽车上,而且是下午就可以见面了,她还是忍不住地想时刻都和他保持联系问问汽车行驶到哪里了。好似一颗芳心,一肚柔肠只牵系于他一个人身上。

  林珂的热切期盼,无疑已经超出了对曾经男友的正常关注范围。虽然她还是那么的喜欢南木,但是曾经的毕竟已经丢了,现实已然是现实。这一点是任何一个失恋中的人不能不看清的。正如林珂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在和南木见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和南木见面,她也不知道这次和南木见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她在期待中快速的思考着,她在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南木。她该如何面对南木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影响,尤其是南木对他们关系的重新定位。她知道他们关系的主动权一直都在南木手里,她也宁愿把主动权交与南木。

  钟表总是像一个忠实的报时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尽职尽责。林珂猜想着现在南木已经到了车站,并且已经和见到了前去接他的高谊。她也可以想象出他们见面时的高兴与激动,毕竟是已经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好朋友了。

  和南木告诉她的时间相差无几,站在校园门口的林珂首先(她自己认为在高谊身后理当能看到南木的)一眼就从茫茫的人流中看到了高谊熟悉的身影。她感到自己紧张的就要抽搐起来,她尽力地控制住自己。虽然她很想立刻跑过去,但是她也懂得女人的矜持在男人心中隐秘的魅力。她不自觉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好像自己不容许在这次见面时出现任何的瑕疵。虽然在出来之前,她已经在镜子前照了很多遍,甚至还化了淡淡的妆。

  假若时间可以静止,空气可以停止流动,距离可以被永远定格,那么林珂宁愿永远一直静静的注视着高谊,期待着他身后的熟悉的脸庞。她不愿再失望,不愿在绝望,因为再坚强的信仰、价值观都有可能被无与伦比的绝望无情的摧毁。但现实到底还是给她开了这个玩笑。

  “南木这次来并不是来找我们的。”高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我们”这个词,好像“我们”比你更具有承载力,好像“我们”可以和“你”共同承担这个近乎灾难的现实。

  “你见到他了。”林珂的眼泪就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好像静谧的森林深处隐藏的一汪孤泉,虽然无人聆听,却还是伴着浸润山石的叮叮咚咚声响涓涓的流向远处。

  “他这次来是到他舅家的,他的一个表姐也去接了他,我们只见了面他就走了。”高谊解释似的说着一边把纸巾递给了林珂。

  “他不来找我了。”林珂自言自语着。

  “是的,他明天下午就坐车回去,让我转告你,他就不来看你了。”或许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一次伤个够,一次哭过个够,毕竟长痛不如短痛。高谊不顾林珂的伤心,继续转告足以赚够她泪水的另一些话,他知道这看似平常的一些话足以显出南木的良苦用心,既恰到好处的和林珂撇清了关系,又不至于让转述者很是为难。他现在不得不佩服汉字的艺术,也不得不佩服懂得如何恰当运用这些艺术的人们,就像南木。

  

  七

  

  每一个车站都像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热心肠大妈,虽然步履蹒跚,却也能有条不紊的安排日常的工作,南来的,北往的。

  车站的四周声音非常嘈杂,有小商贩的叫卖声、有旅客的高谈阔论声、有小孩子的哭闹声、还有进出站的汽车的鸣笛声……仿佛这一切才汇合成车站特有的韵味,也仿佛这才是车站旺盛的生命力的象征。

  而此时谁也不会注意到,在候车厅门口站立着的这个女孩,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为什要站在哪里,或许对每一个对她的存在都熟视无睹的人而言,她只是众多旅客中极其平常的一个,因为他们窥测不到他的内心此刻的焦虑。

  不错,这个女孩就是希望能在车站见上南木一面的林珂。其实她并不知道南木是否会从这个车站走,但她太渴望能见一下他,所以就匆匆的赶到了这个临近她学校的这个车站。

  她在心里焦急的祈祷着希望他是在这个车站,希望他还没有出发。她本来是可以问高谊的,或许他是知道的,但她最近总感觉高谊怪怪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自己去车站接南木。

  林珂心急如焚的四处张望着,希望幸运之神可以光顾自己,让自己在涌动着的人海中看到南木,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你怎么也在这?”林珂被这声音一惊转过身便看到了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高谊

  “没什么事,我来看看。”林珂慌张的应付着。

  “看什么,看南木?”他已经走了,高谊说着指着正在驶出车站的一辆白色汽车。

  林珂边跑边喊着南木的名字,但是他并没有听见,连一个转身也没有……

  林珂透着车窗,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一直让魂牵梦绕的背影。

  “他告诉过她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在车站分别,他希望是他先离开,因为他害怕看到她离开时落寞孤寂的背影。”今天他终于先离开了,连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他终于连同那白色的汽车一同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了。

  

  八

  夜晚的风沿着窗台迎面吹过来,丝丝冷冷的。抬头看看天空中的月亮,虽是弯月,却依旧是撒了一地的清凉皎洁光辉。美,有时也是可怕的、残忍的。林珂笑了笑,切莫惊了鸳鸯,便静静地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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