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废墟
序 章
突然很想你了,自己都觉得好奇怪,
这种莫名的感觉,不知道应该说是熟悉还是陌生。
以为自己会像动漫里的主人公一样,
冷漠得不可一世,心中只有自己就永远不会去思念。
难道我真的是想你了,还是寂寞了?
本以为自己心静如水,只是偶然会淡淡的想起你而已。
难道只是因为你不经意间的一个问候,
一个消息,就将我的心境完全掀起,
思念的风,思念的浪,
向海的另一边,无尽漫延开去……
真的,不想让自己再想你,
其实想你的味道,并不只有甜蜜,
也许更多的是苦楚,
或许应该说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失意。
真的不想让自己想起你,
可是,清晨醒来,射入眼中的第一束阳光,
就轻易的将我的冷漠击穿,
心绪零碎,撞起朵朵浪花,久久难以平静。
突然很想你了,
膨胀的思念,冲击着心灵的束缚,
压抑的感觉,快要让自己窒息。
好想大声呼喊你的名字,说声好想你;
好想给你打个电话,说声,想你了;
好想给你发个消息,只打三个字,很想你……
而我,能做的,只是在深呼吸和长叹中,
让自己慢慢沉寂。
似乎想你的感觉,渐渐让自己感到一丝恐惧,
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会告诉你。
其实并不是怕你的冷漠与轻视,
只是不想再次让你看到我的软弱,
何况我自己再也无法忍受,
你眼中的怜悯,话里的悲哀。
如果再一次感受,那我所有的
淡漠、厌倦、绝望、沉寂、回忆、坚持,
甚至于活下去的责任与理由都没有了,
那是一种对自己绝对的否定和拒绝,
做为一个站立的人的最后一点支撑。
哎,也许根本就不该写下这些
最深,最真的心绪,
就这样,埋藏尘封的记忆,
老去的岁月里,慢慢化作思念的废墟……
——风之影 2011年2月25日 小西湖畔
记得你在一封信里写过这么一句,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美丽在心不在远处。我回信时写的是,我是一座海边的雕塑,守望是我一生的倾注。后来看了海子的,“面对大海,春暖花开”,恍然大悟,淡看人生,将花开花落留在身后时,才明白,像我们这样子的人,爱一人个,只爱一个人,就是用一生去忘记而已。
这不是一个风花雪月,一见倾心,私定终身的爱情故事,这只是在经历人生的洗炼后,慢慢沉淀的,一份纯粹,宁静的至情至爱而已。
第一章 林江河畔
天府嘉州,乐山乐水,人杰地灵,风景怡人。其间有一个仿佛江南园林般别致的小镇,青山环围,碧水绕城,古树老巷,峰峦叠嶂,这里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林河镇。
林河中学就坐落其间,从校门到东边的渡口,只有一百多米,从渡口沿江北上,是一片宽阔平坦的草坪,走完草地,是一片乱石滩,再往前是片温润的沙滩,沙滩后面有一个天然的镜湖,然后是一堤绿荫,再往前是一片五彩的鹅卵石浅水湾,水的中间,是一个绿树繁茂的长岛,水的另一边,一带青山,逐水南逝。在这不到两千米长的江畔上,或清灵,或俊秀,或轻纱缦舞,或迤俪缠绵,让人陶醉,不惊感叹造物主的匠心别具。
浅水湾岸边,青草地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白色的运动鞋,灰色的长裤,雪白的衬衣,双手伸展开,像是在拥抱蓝天白云,脸上盖着译本的《西方爱情诗选》,一头齐眉的黑发,在河风中轻盈飘逸,两道浓黑的秀眉,眉宇间透着,特有的书生意气。
绿树掩映的长堤上走下另一个瘦高的少年,背着画板,径直走到躺着的少年旁边,停下,看着他笑了,取下画板,架好,摆开画笔颜料,开始专心的画起这秀丽的山水。
许久,夕阳西下,落在西边的小山头上,洒下一江金辉。少年拿下脸上的书,坐起来,静静的望着一江残照,默默不语。山谷间江面上渐渐升起濛濛薄雾。
画画的少年也停下画笔,静静的看着,随后走到坐着的少年身边,拍拍他的肩,轻声说:
“河风,起来,潮气上来了,草地上开始结露水了。”
“哦。”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站起来,走到画架前,看了看画上的内容,山如土堆、江似死水、岛像杂草、天空昏沉,叹息地轻轻摇了摇头:
“牧野,你今天又浪费这俊秀山川了。你的画一点神采也没有,你完全没有将心境融入这些山水之中。”
“是呀,”牧野将双手一背,望着滑落山际的残阳,“这是你的江畔,她的美丽只有你的文字还可以抒写,我的画笔无能为力。”
“呵呵,”河风白了他一眼, “我喜欢的类型你当然不懂了,”望着西天的晚霞,河风动情地说,“我一直在期待着,从那远远的彩云端,飘然而来的她。”
“这个老镇是很美,可太小了,你在这里,是等不到你所要的那种佳人的。”
“是吗,”河风有点惊异的看着牧野,“你知道哪能找到?”
“顺江而下,穿过群山的第一座学府,一定有你要找的才女。”
“哦,”河风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说的是河川的第一重点中学——河川中学,不过,那里的学生,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在那儿有一个画画的师兄,听他提起过那里的三大才女,其中应该有一个适合你的。”
“哈哈哈,”河风拍着牧野的肩头大笑起来,“你还真把我当才子呀,还三大才女任我挑一?!我服你了,这种玩笑你也开得出来,你也太抬举我了吧,我们林河中学可是全河川,排名倒数第一,你让我这个最后的第一配最前的第一,你还真是会乱点鸳鸯谱呀!”河风笑弯了腰,“服你了,服你了……”
“你不要笑,”牧野很认真的说,“过几天,我的师兄就来林河中学了,他也想来这静一静,他在河川中学,被伤得太深了。”
“哦,怎么了,他不会是让三大才女给伤的吧,哈哈!”
“是呀,被第二才女给伤的。”
“哦?”河风望着牧野,左看右看了好一会,看他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才接着说,“才女哪那么容易追到手呀,你那个师兄多半只是个,单相思的痴情郎吧了?”
“算是吧,反正他过几天就要来了,到时你自己问吧。”
“也是,不过——我现在自己的事都理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管你那个还不认识的师兄呀,我只是对伤他心的才女有点兴趣,还真想见识下,看她有多利害。”
“这个不难,我见过几次,认得她。我们抽个周末去河川中学转转,兴许能碰上。”
“算了吧,感情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就让老天来安排吧,老天就是要来捉弄也好,我相信缘分和自己的感觉。”河风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全力扔进江里,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他走到水边,望着对面起伏连绵的青山,喃喃地说:
“而且,你也知道的,初中部一直有几个小女生很喜欢我,我没办法阻止她们来喜欢我,我其实只是挂了个男朋友或是表哥的名号,根本就没有去约会过,我是真的不想伤害她们。其实我一直在劝她们好好学习,考上高中,不要因为感情的事而影响了学习。我还叫她们不要跟那些,不学无术混天过日的男生来往。”河风转过身来,看着牧野,“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我主动帮她们补过几次课,可是她们一个个,不是盯着我发愣,就是看着书发呆,弄得我一次次无功而返,真拿她们没办法。”
“喔喔,那当然了,你这个大才子,大帅哥,给小女生补课,坐得这么近,靠得那么拢,她们早就心猿意马了,哪还有心思在书本上呀!”
“哎,我是真的不想因为我,而让她们荒废的学业,不忍心拒绝她们的一片痴情。”河风望着天,做了一深呼吸,平静了下心绪,接着说,“好了,不管她们了,我也尽力了。我们还是想下自己的高考吧,你看我们这样子,一到周末,都跑来闲情逸致和享受风景了,”河风扬了扬手里的诗集,又指了指牧野的画架,“哪有一点紧张感呀。对了,你的艺术考试的分数下来没有?”
“出来了,过了本科线,全河川第三名,你表妹考第二,我那个师兄考第一。”
“呵呵,恭喜了,小弟身边的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才子呢!”河风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一本正经的说。
“你少洗我了,我就画画还过得去,你除了文笔,还有那么多爱好,”牧野扳起指头数着,“园艺、插花、烹饪、心理学、羽毛球等等这些,在林河中学都是只有第一没有第二,谁敢跟你比呀。”
“哼,”河风自嘲的笑了笑,“看你都把我吹上九重云天了,我可实实在在地站在地上,在你面前,这里才海拔三百米呀,离你说得还差十万八千里。”河风向前走了几步,“你才来我们学校,还不是太了解旁人对我的看法。”他转过身对着牧野诡异的一笑,提高声调说:“我就是个独来独往,清高自大的人吧了。给你实话实说吧,我可是‘名声在外’:不学无数,目无尊长,践踏世俗,无视礼教,既花心又多情;江湖人称,林河第一‘爱情流浪汉’,其实换作门外汉更准确;外号林蠹,就是爱情森林的头号蠹虫,吃完一棵又一棵,吃完一棵又一棵,贪得无厌,色胆包天,‘春蚕到死丝方尽’,林蠹成灰木死完;可谓江湖侠士杀之后快,正人君子得而诛之,采花大盗、乱俗逆子是也!”河风抑扬顿挫,手舞足蹈用说唱的语调给牧野讲演了一番。
“哈哈哈哈……”牧野看着河风声情并茂的精彩演绎,笑得倒在了草地上爬不起来,连声夸赞,“林河第一才子,就是不一样,非比常人,不同凡响,出口成章,妙趣横生呀!真是有化腐败为神奇的技艺呀,奇才、怪杰!”
“你少嘲笑我了,”河风走上去,将牧野拉了起来,“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只是说得搞笑了一点吧了。爱情流浪汉,是我们文科班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加起来也算得上才女了,一起给我取的;林蠹是理科班的两大美女咏芳和蔡琴一起取的,据说是她们各自随意的从字典中选一页,各取一字组合而成的,这就是天意吧,取了这么个精辟的外号。”
“哈,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光辉的历史哈,你在林河确实是倍受注度,特别是在美女校花当中,从初一到高三,我就没见到有你不认识的班花美女,兄弟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牧野故意做了个鞠躬的架式,狡黠的一笑,“哪天也给兄长我物色个校花美女?”
“好了,别闹了,不过,”河风拉下他胸前鞠躬的双手,“不用急,你才来不到一个月,就有二三个美女对你颇有好感了,我还在考虑哪个更适合你。”
“呃呃呃,你可别来真的呀,什么美女我都不要!我开玩笑的。我有喜欢的人,你是知道的,我画板后面那幅女生的背影,”
“哦——”河风提高声调,打断他的话,“就是那个天天屁股对着你的女生呀,”河风对着牧野一脸坏笑,“哪天让我也见见她的正面嘛,呵呵,我觉得,未必有我们林河的美女漂亮!”
“我要的又不是美女,她可是我的初恋,初恋呀,不一样的。”牧野一脸幸福的表情。
“好了,看你,才说下,就吓成这样子!还有就是,都快二十的人了,还天天念叨着,‘我的初恋,初恋呀’,丢不丢人呀,我河风的好朋友哪能这样子!”
“我哪能和你比呀,哪有你洒脱呀,我以后不说这种话就是,哎……”牧野边说边收拾画具,“天都快黑了,我们回去吧,我还要去你家吃晚饭呢。”。
“吃过晚饭就住我那吧,不用回学校宿舍了,我收拾间正房出来,你将就住下。”
“好呀,住你那总比住学校的烂宿舍好多了。”
两人一起离开江边,越过长堤,向灯火散落的村落走去。
第二章 风野小居
清晨,晨光爬上山头,洒满村落,绿树翠竹间百鸟争鸣,瓜果成行,花木漂香,路边草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宝石一般闪着七彩光芒。
村子的南端,有一幢单独的平房,房子坐北朝南,西边有片小树林,东边是一片桑葚,后面是一片柑橘,前面有一个小院子,种了些花木和果树。房子用普通的红砖砌成,三间正房,二间偏房,再加上饭厅、厨房、厕所,典型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乡村民居。
河风正在院子里给花木浇水,花园里有牡丹、芍药、杜鹃、山茶、海棠、兰花、大丽花、虞美人等十多种各色花卉,有银杏、杪椤、铁树等珍惜树种,还有罗汉松、马尾松、小叶榕、云杉等观赏盆景。
牧野从房中走了出来,走进花园里,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空气,神清气爽,“早晨从鸟儿的歌唱中醒来,花园里养花种草,房间里看书写作,河风,你生活就一直是这么诗情画意呀?”
“哈,”河风抬头看了看四周,很满意的说,“我喜欢这种很恬静的乡村生活。”河风回头对牧野笑了笑,“如果你喜欢这的话,你可以在这长住呀。这屋子就我一个人住,你来了,正好我也多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啊,”牧野喜出望外,“那我就住下了,星期一我就将宿舍的东西搬过来!”
河风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表妹家的房子,她们家几年前就搬到镇上,做蚕药生意去了,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我搬过来三年多了。再说,把这些花木交给我,他们也很放心。”
“哦,那我要不要先跟你表妹说下?”
“我后天给她说下就行了,她不会介意的,你们是一起学画画的,也认识一年多了,”河风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牧野,很认真的说,“她常常提起你,对你很有好感的。”
“是吗?对我很有、好感呵?”牧野的脸突然有点红了,声音越来越小,赶紧转过身去假装赏花。
河风看在眼里,悄悄地笑了,摇摇头,岔开了话题,“你先等下,我马上就浇完了,然后就吃早饭。你去将小桌和凳子搬出来,我们在院子里吃。”
早饭后,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温习功课。
牧野住的是西边的正房,河风住他隔壁的偏房。偏房只有20多平米大小,北面开了道小窗,白色的窗帘,窗前放了一盘盛开的西洋杜鹃,枝叶错落有致,花团锦簇,婉若跳动彩色焰火。窗户的右边放前一张漆成深红色的老式书案,桌上有个两层的小书架上,整齐地放满了书,上面一层的放着十多本译本的西方名著和诗集,还有几本唐诗宋词和中国现代的散文诗;底下一层是高中的课本和复习资料。桌子的左边有一盏桔黄色的小台灯,灯前堆放着几本笔记本,最左端放着一盆的兰花,修长的绿叶间,串串小白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桌前是张藤椅,河风正坐其间,专心看着课本。
窗户的对面有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束插花。花束造型奇特,上部以凤尾铁的针叶为骨干,以文竹的细叶为血肉,组合成屹立的苍山,粉红色的桃梅从山顶俯仰而下,仿佛是要望穿秋水;下部以白色的山茶花扎成蜿蜒盘旋的小河,边上点缀几许路边的苔藓,整个花束描绘出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画,而寓意就是——高山流水觅知已。左边横放着一张宽床,右边墙下,散布着几盆小花,顶上是绿色的天花板,四面白墙,墙的下半部刷成了浅蓝色,整个屋子简约清新、朴素雅娴。
快到中午的时候,牧野抱着随身听和一对小音箱,走进河风的房间,摆放在书桌上,放起了时下最流行的《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My Heart Will Go No》。
河风合上书放回书架,“这是你上周回河川城新买的磁带?”
“是呀,很难买倒的,我跑了五六家才终于买到了一盒正版,音质很纯,我每天都听,百听不厌。”
“嗯,曲调悠远婉转,凄清却又高仰,仿佛千回百的生死别离间,却有挚真挚诚,永不泯灭的真爱,亘古留存,确实只能用世纪经典来定义。”河风望着窗外,深深地舒了口气,“真的好想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去爱一次,这样子,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是呀,每个人都渴望能有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
“好好珍惜你的初恋吧,”河风站起来,站在窗边看着那绽放的杜鹃花,若有所思的说,“只有失去时,你才知道那时最珍贵的。”
牧野见河风看着花发呆,也不再说什么,他在桌前坐下,随手拿过一本笔记本,打开,第一页写着一首小诗:
青春诗旅
人生的诗旅
是你艺术的阶梯
青春的激情
是我生命的旋律
都市的霓红
是你璀璨的夜空
江乡的渔火
是我阑珊的空濛
河 风 98年10月 风野小居
“风野小居?风野、小居!”牧野不禁念出声来,“好名字,好名字呀!”
“呃?”河风回过神来,看着牧野异常兴奋的样子,一脸惊奇的问,“你说什么好名字?是谁呀?”
“说你在自己写的诗后面留的,‘风野小居’这个名字呀,就是给这个房子、这个院子取的名字呀!”
“哦,这个呀。我随兴取的,没什么呀。”河风一脸的不已为然。
“哈,”牧野双手一拍,兴致勃勃地说,“你还没发现呀?你看,你叫河风,我叫牧野,我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加在一起就‘风野’呀!明白了吧。而且这个名字还是你去年秋天取的,就是说,我们还没认识你就预感到,我要来了,来这住了,所以下意识的给这所房子,取了这个由我们名字组成的名字——风野小居!明白了吧。”
“哦,这样子呀,你还真会发挥联系哈,只是巧合吧了,我哪有什么先见之明呀。”
“呃,这就是天意呀,上天安排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呵呵,我又服你了,你真能说,那好吧,就依你说的,这是上天的安排吧。先不说一辈子,先做最好的朋友吧。”
“好呵!”牧野站起来,伸出右手,河风笑着抬起右手和牧野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两人相互点头致意,定下一辈子生死莫逆的情谊。
第三章 林河中学
星期一清晨,河风和牧野各自骑着单车离开风野小居,出了村落,骑上马路,并排着向林河中学而去。
“河风,你的摩托车呢?”
“哦,我大故父在用,就是我表妹的老爸。”
“这个周末我要回河川一趟,借我用一下?”
“可以,我周五放学去骑回来。”
“那谢谢了。”
“客气什么。”
“你周末有什么安排,河风?”
“哦,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了,上周约好要和初二的几个小学妹,去江对面小山上散步。”
“呵呵,你还真是说得轻松,爬山当散步呀,真的是有了小美女陪你,就能如履平地呀?”
“瞧你说的,那点小山,自然当散步了。过了第一重山,下面是一个狭长的山沟,两边全是茂密的斑竹,翠竹挺拔,溪水潺潺,景色还不错。”
“哦,江对面就有这么好的地方呀!可惜我这周要回家,下次也带我去转下。”
“这个镇上的大小山头,我都跑遍了,好玩的地方我都找得到,哪天带你去大山里住几天,好好享受下大山的清新宁静。”
“那,五一放假去?”
“可以,不过现在才四月初呢,到时我们去山里的同学家里住。”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学校门前,校门距马路50多米,举目望去,两道铁门,四面高墙,大树参天,一幢白色的五层新教学楼,矗立其间。
“等一下,”河风叫住牧野,在学校门外的马路边停下,望着学校对牧野说,“我们站在这儿看学校,你觉得像什么?”
“像什么?像座监狱!”
“呵呵,要我看呀,更像个穿了洋装的老学究,整天在那,观山叹教育兴衰,望江愁月华不再。”
“哈,妙呀,将这句诗换作对联,挂在学校大门口正合适!”
“那横批就是,”河风指着校门,大声说,“误人之地!”
“哈哈……”河风和牧野相对大笑起来,路过的学生,都惊诧地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串掌声,两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生,站在十步之外,俏丽的脸庞微微泛红,一双动人的大眼睛,正深情的望着河风,河风和她对视了一眼,顿时像触电一般,回过头来,骑上车子,飞快地混进人流,溜进学校。牧野看看还愣在原地的小女生,又看看远去河风,若有所悟的摇摇头,笑了,踏着单车进了学校。
课间,河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望着对面层峦叠嶂的远山,牧野走了上去,
“河风,今天校门外的小美女是谁呀?你怎么一看到她就跑呀?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河风转过头,看了牧野一眼,也不回答他的一连串问题,却问了句,“漂亮不?”
“嗯,比喜欢你的那几个小女生,漂亮多了,眼睛好大,好有神采,以她看你的眼神,好像暗恋你很久了吧?”
“哎,”河风望着远山叹了口气,“我从来没向别人提起过她,今天被你遇见了,就告诉你吧。如果我感觉没有错的话,她应该喜欢我三年了,从初一到初三。”
“三年了,难得呀,她是初三的?”
“是的,初三一班——陈婷,”河风像背书似地,“初中部的校花;学生会的文艺部长,歌舞冠绝林河;有一双会说话的迷人的大眼睛。每次和她对视,都有一种心灵被震撼的感觉,很强烈,我没办法面对她,每次都是一对视就转身逃跑。”
“不会吧,你这个多情的大才子,也有面对美女,看一眼就逃跑的时候呀!”牧野有点不相信的笑了笑,“她那双眉宇间的电压太高了,眼睛里的强电流一放,别说你了,可能没人能受得了。对了,她没向你表白过?”
“没有。我们这三年来其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见面就是,对视一眼,然后,我就转身离开。”
“这么好的女生,你就不能主动一次嘛?”牧野不解的看着河风。
“不可能,我从懂事起,对于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主动过,以后也不会,这是我对感情的一惯态度。”
“又来了,你呀,总是把你的那些原则呀,态度呀,说得神圣不可侵犯一样,倒底是你的幸福重要,还是你的所谓的态度重要?”
“当然原则重要了,没有这些原则,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河风看了看一脸着急的牧野,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跟她也许是注定没有缘分相处吧,其实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她,她在我眼里,太完美了。”
“喔?你不是一直很追求完美的吗?现在就有个完美的女生,近在眼前,又两情相悦,你都不把握住?就这样放她走了,你会后悔一生的!”
“完美是对事,不是对人呀,牧野!”河风转过身来,看着牧野,很平静地说:“我懂你的一片好意,我还是那句话,随缘吧,我与她目光对视的感受都写在《致丽雪》的一组诗里。这就够了。”
“‘丽雪’,你给她取的名字?”
“嗯,她就像童话里的美丽得让人陶醉的白雪公主,可是我不是王子,只是一个路人过客而已。”
牧野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不语,铃声响了,接着上课。
上午四节课很快完了,放午学,学生纷纷拿着饭盒去吃午饭,河风和牧野两手空空地,走出教室,一起下楼。下到底楼时,楼梯口右手边是初二、二班的教室,河风停了下来,“牧野等我一下。”
河风走进初二二班教室的后门,站在那,教室里一个身材苗条,瓜子脸大眼睛、长头发,样子很乖巧的小女生,有点害羞地笑着迎了上来。
“风……”
“梦玲,”河风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白色信纸,微笑着交给她,“快去吃饭吧,一会我来找你。”
“嗯。”梦玲,双手接过信纸,紧紧地握着。
河风说完转身走出教室,梦玲送他出来,刚出教室,河风又停下来,转身对梦玲说:“吃完饭再看,记着。”
“好,我听你的。”梦玲目送他走出教学楼,走出她的视线,才将信纸放进校服的口袋里,跑回教室拿了饭盒,欢笑雀跃地和同伴一起向食堂跑去。
河风出了教学楼,径直向学校南边的后门走去,牧野会意的跟了上去。
“教过我高一化学的郑老师的老公,新开了家饭馆,听说味道还不错,今天我们就去那吃饭。”
“好。”牧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来到林河中学,与河风一见如顾,结为挚友,形影不离,河风对他很照顾,常常带他出去改善伙食。
河风看在眼里,随口找了个很适合的理由:“学校伙食团那个烂地方,又脏又乱,一帮胖大妈加肥大爷,做出来的那个大锅饭,简直就是猪食,看倒我就想狂吐,我吐,我吐!”河风还特意做了几个使劲呕吐的动作。
“呵呵,你也说得太夸张了嘛,不过,每天还是有几百个学生在那吃饭呀。”
“是呀,这么多人宁愿做猪头,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中国人怎么总这样逆来顺受呀,一帮子的大猪头!”
说到学校的伙食,牧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七十年代,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爱党又爱国,”牧野举起双手,装做一幅虔诚的样子,“做为学生,在学校,吃猪食,那是爱护集体;集体吃猪食,就叫集体荣誉感!为学校争光添彩!”
“哈哈哈,”河风爽朗地笑着,“你说得好,牧野,我们两个都是,我们亲爱的红色校园,培养出来的——‘造反派’。”
“哈哈……”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来到一条老巷子上,街面只有四米来宽,两边都是老旧的木板房,偶尔也一幢两层的木楼,黑色玻璃瓦剪边,布瓦覆顶,二层设平座,四面通彻,精雕细刻的木柱,四面敞开,斗拱飞檐,雕花门窗,古朴典雅,美观大方,是林河镇一大风景。
往前走一百多米,有一家小饭店,三十多平米,小灶小桌,石板铺地,里面坐着四五桌食客,细看,大都是林河中学的老师。河风倒也并不在意有那么多师长在场,跟郑老师打声招呼,领着牧野走了进去,坐在最里面的小桌旁。
“风帅哥,今天吃点什么?”郑老师一副世故的老板娘架式。
“郑老板儿,”河风也调皮地回应,“给我们来个番茄炒蛋、虎皮青椒、大刀耳片、青瓜皮蛋汤,”河风转过头看着牧野,“这些菜可以嘛?”
“可以,够多了。”牧野连忙客气的说。
“好,就要这些。”河风转过头来,对郑老师说。
“好的,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一会功夫,菜上来了,两人快速地将饭菜一扫而光,河风结了帐,两人从饭店出来,往学校走去。
“今天的菜还合你味口嘛,牧野?”
“还可以,你也知道的,我对吃的不挑,什么都能吃,只要能吃饱就好。”
“味道还将就,比较地道,经济实惠,可以常去。”
“就是在那吃饭的老师太多,有点不自在,我们话都不敢乱说。”
“没事,我们听他们说话也一样有收获的。心理学上有一句话,‘说话的高手,听话也是高手。’”
“也是,常常去,兴许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回到学校,牧野回教做功课,河风如约去了梦玲的教室。
他走到初二二班教室的后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的走了进去,里面很安静,只有梦玲坐在靠窗的第四排课坐前,安静地看河风写的信。河风的脚步突然有了几许沉重,脸上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信笺上是一排整齐秀气的文字,
夜雨凄迷,沥沥浠浠,
似伤楚,似忧郁,
似思念的泪滴,似追忆的叹息。
总是在这样的雨夜,
太多纷繁零碎,恼得人无法入睡。
甜蜜的伤害,温婉的拒绝,浪漫的逃亡……
无法放弃,却又无力坚持,
最后迷失在自己的绝望里,无为亦无力。
讨厌自己,讨厌总是这样子错乱,
讨厌总是能找到所谓的放弃或坚持的借口,
却没有一个能真正说服自己灵魂的理由。
原来,只是,自己背叛了自己而已
……
河风 4月5日晚12点 风野小居
河风悄悄地走过去,坐到梦玲的身边,她这才发现河风已经来了,转过头,一脸凄楚,双眸含泪的望着河风,
“风,我不懂你写是什么,你要对我说什么,真的不懂……”
河风看着她眼里的泪光,顿时语塞,想好的千言万语,紧张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我,我的意思,其实是,是我一时心情不好,乱写的,你不要在意,”河风勉强地对她笑笑,“我就是一个人,大半夜的胡思乱想罢了,真的。”
“都是因为我让你心情不好?”
“不是的,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多愁善感,胡乱感慨吧了。”河风渐渐恢复了常态,“都是我不好,把自己的情绪污染抛给你了,都把我们的小梦玲吓哭了,我理当受罚,受重罚!”河风说着说着,就开始连诓带哄了。
“真的要我罚你呀?”梦玲也宽心了许多,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笑意。
“对呀,河风今天罪不可赦,甘愿受罚,听凭处置!”河风已经有点油腔滑调了。
“那好,”梦玲却很高兴,“那就罚你,罚你每天都要将自己的心情告诉我!”
“呵——,”河风一听,大叫头痛,“这个,这个惩罚太重了吧,量刑太重,不合情理呀。”
“那不行,”梦玲莞尔一笑,“说了听凭我处置的,就得说到做到呀。”
“好吧。”河风看她可笑,却又很可爱的样子,委实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了,“我答应你,一有心事,就告诉你。”
“风,”梦玲伸出手,握住河风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永远都要对我说真心话,好吗?”
“好、好,”河风的手,试着往回抽了一下,可是她用力的握着,只好做罢,他突然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让梦玲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感伤,赶紧将右手压在她的小手上,一开口,却说出一句,不沾边际的话,“玲儿,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嗯?”梦玲一时有些错愕,可是,这时一股暖暖的体温从他的手心传到她的手上,瞬间涌进心里,流遍全身,她温柔地眨了眨眼,脸颊慢慢泛起了红霞,刚才要说什么全忘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风,你的手好暖和……”说着将另一只手,也压在他的手上。
河风会意的将手掌反转过来,将她的一双小手,握在手中,四目相对,随兴吟起一首诗:
“迢迢河川水,皎皎林河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书笔秀;
日日阅郎信,双眸零如雨;
悠悠河清浅,相思深几许?
盈盈一手间,脉脉不得语。”
河风念得很投入很煸情,梦玲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河风,我好像在哪看过这首诗,可是又觉得不大一样。”
河风乖机将手放开,在她的头上轻轻一点,“笨蛋,我将里面的词句改了。那首词的原版是东汉时的《迢迢牵牛星》。”
“那,你的这首诗就叫《迢迢河川水》了?”
“还是叫《迢迢梦江女》吧,哈哈!”河风笑地很得意。
“呵,孟江女?”
“不是,是梦玲的梦,月光之下,江水似梦,涛声如玲,懂了吧,我的江梦玲同学,小笨蛋。”
“我的名字就是这么解释的呀?我有那么美吗?”梦玲的脸潮得通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河风这才反应过来,这几个玩笑开大了,本来是要说分手的,这下可好,适得其反,让她的爱慕之情不知不觉中又增加了不知多少倍,到时如何收场,这下可如何是好,河风抬起头望着窗外,整理了下心绪,突然站了起来,“梦玲,”
“怎么了,风?”梦玲吓了一跳,一脸惊奇的看着他。
“哦,没什么,我才想来,还约了他们打乒乓球,差点忘了。”
“哦……”梦玲有点失望,“你去吧。”
“快把信收起来,看会书,乖,听话哈。”河风拍拍她的头,走了出来。
走出教室,河风靠在墙上,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却念叨着,完了,这下完了,没法收场了,明天她不知道会给我回一封怎么痴迷不悟的信呀,完了,完了。
他回到教室,教室里排着四排老式的双人木课桌和木方凳,桌上的书本资料堆积如山,只有几个学生在做功课。牧野坐在最后一排,自己单独一张课桌,专心地做着试卷。河风坐第一排中间,他从课桌抽屉里取出一副红双喜的乒乓球横拍、一个黄色的乒乓球,看了牧野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教学楼右边有一排双手合抱粗的法国梧桐,树的后面有六张水泥桌面的乒乓球桌,球桌的中间,横排着一行砖块。河风走到唯一空着的第二张球桌前,桌上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高中男生,看见河风来了,立马跳了下来,“河风,你搞什么呀,这会儿才来,我桌子都坐凉了。”
“好啦,有点事耽误了。”河风将一块球拍塞到他手里,“小斌,接着教我打球。”
“好吧,”小斌接过球拍,站好位置,摆开架式,将球在球拍上翻滚跳跃,“你也学了三个多月的球了,基本的接发球也算入门了,今天就教你,横拍的一大绝技——弧旋球。”
这个小斌是高一的学生,上学期冬季运动会上,乒乓球项目高中组的第一名,一手横拍,正反手都能拉出漂亮的弧旋球,攻守平衡,远胜常人。河风也是在那次运动会上认识小斌的,因为河风从小到大,只会打羽毛球,为了改变自己只会一球和不会国球的尴尬境地,就买了副红双喜的横拍,让小斌教自己练乒乓球。今天小斌照例陪着河风一直练到下午上课。
下午前两节是语文课,河风还是老样子,一直看他的译本世界名著,这几天他看的是果戈理的代表作——《死魂灵》。老师在评讲试卷,他全然不顾,因为他根本就没动过那堆模拟考试试卷。全班上下,就他一人搞特殊,因为他的语文考试成绩每次都是全班前几名,还在校园流行的报纸杂志上发表过几篇小作,所以私下和语文老师约法三章:河风不影响同学上课,老师不管河风看什么书,互不干涉。不过有时老师讲到一些不大常见的诗歌赋时,如果老师不幸提了全班都答不上来的问题时,河风还是会开口救场的。
下午第三节,也是最后一节,全校都是自习课,刚上课时,班主任,杨老师,来班上转了几圈,她一走,班上就慢慢开始热闹起来。
这位杨老师是四川师范学院毕业的本科生,在这种人才匮乏的偏远乡镇中学里,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专教高三的数学,才来三年就提拔为学校政教处主任,今年才25岁,年轻漂亮,就是总戴副又大又圆又厚的老式眼镜,压在小小的鼻子上,将一张圆润乖巧的脸掩了一半,河风一直想劝杨老师换副乖巧时尚的新款眼镜,可是一直不敢开口,怕她会生气。河风跟这位漂亮的班主任关系甚好,他虽名为班上的劳动委员,做的事务却很繁多,班上的各项总结工作报告,都是他一手代劳,甚至学生会、教导处的一些总结报告也是河风代为起草的;每天上午课间的卫生检查,也是他代表学生会的劳动部长,领着轮换的三个班级劳动委员去验收打分;上学期的冬季运动会上,更是以一人之力,两天半内投放广播稿75篇,播出50篇,一举为班级获得《宣传报道特别贡献奖》。当然这个奖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河风一直怀疑是杨主任提议新设立的,不过主任如此犒劳下属,也算是一片良苦用心了,河风将奖状贴在自己的房间里,很是得意。每每看到此奖状,就想起当时的情形:当时他搬了张课桌放在教学楼门厅口,桌上稿纸一放,提笔间挥洒自如,不停的投稿,广播里不断的念着“……高三文科班来稿。”急得几个初中的小女生,也搬来课桌围坐到河风身边,请教他广播稿要怎么写才会被播出来。当时初三二班的班主任不服气,第二天,发动全班各写一篇,一次交了30多篇,结果还是政令之下,敷衍而已。自此之后,河风就更深得杨主任的信任,被同学们称作,“主任的心腹”。
放学后,河风守着值日的同学打扫完教室的卫生,从课桌抽屉里取出一副V字标记的胜利羽毛球拍,往肩上一架,下楼去了。
河风出了门厅,走到教学楼右前方的羽毛球场地上。这个场地是粗糙的水泥地面,中间的球网早坏掉了,只留两个生锈的铁桩在那望天长叹。历史老师成剑已经等在那里了。这位历史老师和河风一样酷爱羽毛球,加上河风球技不差,又有一副上好的球拍,只要不刮大风,下大雨,他们俩每天放学后都要在这小小的球场上,大战一场。
这个成老师是高中部的教导处主任,为人正直豪爽。至于他与河风的结识,还是源于高一开学不久的一节历史课上,当时讲到资本主义对全球的殖民掠夺,说到哥伦布发现美洲时,成老师随兴的提了一问:“哥伦布发现美洲时,美洲还处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哪个阶段?”结果抽问了四五个学生,有的答封建社会,有的答奴隶社会,成老师不哼声,准备再抽人,这时,河风在下面忍不住冒出一句:“原始社会!”全班哄笑,河风很不服气,站起来,大声说:“平来就原始社会!”众人再笑。成老师一脸严肃,提高声调说:“就是原始社会,你们笑什么笑!是在笑自己的无知吗?”众人哑然,河风暗自得意。成老师,回到讲台上,示意河风坐下,“这位同学答得很好,很坚定,相信自己,敢于直言,有个性。”
球场边还站着梦玲和她的几个女伴,河风将球拍向她们一扬,梦玲身边的一个女生,马上抛出一个崭新的羽毛球,河风用球拍接住,对面的成主任,看在眼里,嘴角动了下,却没说什么。
河风将球在手里抛了几下,试试球下落的速度,这时成老师发话了:“老规矩,左右一米,前后二米,只比力量和速度。”
“好!”河风左脚上前半步,侧身,左手握球举在胸前,右手扬拍,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成剑,手松,球落,扬拍,发出一个后场长球。成老师,快退两步高高跳起,全力扣杀,河风身体一沉,手腕轻巧的一拔,弹出一个反手平球,成老师侧身反推。成剑的反手回球力量要弱一些,河风抓住机会,上前一大步,侧身高高举起球拍杀他的反手快球,成剑勉强救起,却被河风迎头重扣,一记速度极快的追身球,成老师身体平衡还没调整好,挥拍角度不准,球弹了下,见高不见远,落在地上没有过中线。
河风赢了第一球,场边响起阵阵掌声。河风看了看场边的梦玲她们,抬头甩了甩长长的头发,不经意间却看见,对面教学楼二楼,初三教室外面的阳台上,陈婷就站在那,呆呆地望着他,相距不到20米,他似乎能看到她的眼睛在对他说;“我也好想站在场边为你鼓掌喝彩。”河风立即低下头,收回心神,专注于打球上,不再管场外的人。
一个小时后,河风和成老师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们一起走到场边,靠在场边的大树上休息。成老师将球拍还给河风,看了看场边丢弃的两个已经打坏羽毛球,对河风说:“今天打得真痛快呀!”
“是呀,我还要陪她们几个打一会呢。”河风取出纸巾擦着球拍手柄上的汗。
成老师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小女生,笑着对河风说,“你又让人家给你买球呀?”
“是呀,”河风不以为然的笑笑,“我要教她们打球嘛。”
“你呀,”成老师直起身拍了拍河风的肩膀,“自己好自为知吧。”说完便回宿舍去了。
河风完全没有在意成老师的忠告,一手握着一块球拍,走到梦玲她们身边,将右手的球拍一挥,“谁先来?”
“我先来。”梦玲的同班密友苏菲抢先跳了上来,一手接过河风手中的球拍,挥舞着跑进球场。
“风哥,”梦玲关切的叫住河风,“你不累呀?还是让我倍她打会吧,你先休息。”说着走上来,用准备好的湿巾,亲切地给河风擦脸上的汗水。河风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两道冷峻的目光将自己罩住,心里忍不住打了寒颤,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梦玲手中的湿巾,自己擦汗,梦玲笑了笑,从河风手中夺过球拍,走进球场和苏菲打了起来。
河风在场边看着,她们的球技确实不敢恭维,不过她们倒是玩得很高兴。
休息了会,河风还是上去给他们示范了一些打球的基本技法,还给她们喂了会球。转眼就快天黑了,学校的路灯也亮起来了。河风把梦玲她们几个送出校门,自己留下来准备上七点半开始的晚自习。
河风回到操场上,向教学楼后面的洗手池走去。穿过球场时,远远地就看见,陈婷正面向他走来。河风低头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她,也不改变自己的速度和方向径直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这是多少回他们俩这样子在操场上相对而来了,河风知道每次都是她故意要来和他撞个满怀的,可是他也没有要为此让路的念头。就这样,一个若大的操场上,一男一女,相向而来,没有停步,没有转向,由远而近,四目相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相撞的一刹那,河风左脚为轴,身体突然左侧,头也向左,从陈婷的肩头滑过,然后恢复刚才的速度和方向接着走路。他从来没有回头,也没有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看过她的脸,从来也不知道,陈婷眼中闪烁的泪光,也不知道,她会停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她不知道,这一次次的擦肩而过到底代表着什么,是拒绝还是冷漠,亦或是逃避?看着他对别的女生这么温柔,对自己却这么绝情,可是每次目光对视时,他的眼神中总是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冷俊的脸上,又仿佛罩着一层浓重的沉郁,凝重的眉宇间不知紧锁着多少心事。如果他真的对自己这么冷漠,那为什么不绕开,每次这样擦肩而过,是要向她表达什么意思吗?她真想叫住河风,当面问个明白,可是面对她时,却纵然心中有万语千言,也难已起齿。突然,她心里一动,有了主意,理了理披肩的长发,暗自笑了笑,“下次一定让你停住脚步。”
河风回到教室,将球拍收好,脸上和发梢还挂着洗脸时的水珠。牧野这会在后面正和几个男生说笑着,河风走了过去,往桌上一坐,“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几个男生相视而笑,牧野开口了:“当然是说你了,还能有谁。说你早上送给林河中学的对联呀。”
“哦?就这么点事?”河风觉得他们的笑得有点奇怪。
“呵呵,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河风有点不耐烦了。
“你自己看吧。”牧野说着指了下右边的一个女生。
河风一看,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高三男生称作“温柔天使”的芬芳。她正扒在课桌上,肩头微微抽动着,是在哭泣,河风一下子头都大了,他从桌上跳了下来,没有朝女生走去,却是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正要坐下,后面就有十多个男生女生开始起哄了,接着就是整齐的喊声:“河风,诓笑,诓笑!河风,诓笑,诓笑!……”河风置若罔闻,起哄的同学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真的让人无可夺何,河风站了起来,硬着头皮走到芬芳课桌旁,在她同桌的位置坐下,刚想说点什么,可是突然想到,这么多双眼睛正盯着,更觉得一肚子憋气,他站了起来,看着那群幸灾乐祸的同学,很生气的吼了一声:“够了!”众人才安静了下来,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河风坐了下来舒了口气,平静了下心情,看着还在哭泣的芬芳,不知道众人逼他过来是何原因,他又不知道是谁把她弄哭的,硬要他来哄,怎么哄法呢,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他左手托着脸颊想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芬芳,别哭了,快上课了。”没有任何反应,照哭不误。河风又说:“是不是他们刚才欺服你了?”没有回音。河风再问:“那你是在生我的气?”“没有。”她终于停止的哭泣,说了句话,还是扒着不抬起头来。河风无奈地摇头轻叹,掏出纸巾,塞在她手里,芬芳接过纸擦去脸上的泪水,才慢慢抬起头,转过来看着河风。
河风仔细一看,白皙圆润的脸蛋,齐眉的刘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烁着动人的波光,秀气的鼻子,红润小巧的嘴唇,呃,怎么以前没觉得她有这么动人呢?难道真的是玫瑰含露,梨花带雨,更拂媚动人了。河风看着芬芳看出神了,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地低下头。河风这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随兴说了句从《心理学》上学的句子:“你的眼睛洗过后,波光盈盈,漂亮多了。”
芬芳听到这既夸赞又逗趣的话,忍不住扑哧笑了。
突然,周围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河风恍然大悟,拍案而起:“你们!……”
“哈哈哈……”众人暴笑。
“简直是无聊之极,冥顽不灵!”河风负气地离开芬芳径直出了教室。
芬芳看着他离去,有点怅然若失。
过了一会儿,铃声响了,晚自习上课了,教室又恢复了平静。过了许久,河风的坐位依然空着。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的时候,河风才一脸冷漠的走进教室,从课桌上取了本英语课本,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芬芳的旁边,众人交头接耳,低语窃笑。
河风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过了一会,杨主任走了进来,停在河风的旁边,小声的地问:“第一节课跑哪去了?”
“哦,”河风眼睛一转,“下午打羽毛球忘了时间,没吃晚饭,饿得利害,我出去找吃的去了。”
“吃了一节课?”
“哎,杨老师,你不知道,这么晚了,不好找呀,我从后门找到正门,终于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面馆,吃了碗面,可是,回来时,正门的那个守门的童明安,就是不给我开门,气得我在那数了半天的星星。”
旁边的几个同学,听着河风打趣的理由,忍不住笑了。
杨老师环视一下,不动声色,“好,你上节在数数星星,这节课,又准备做什么呢?”
“看书。”河风依仗跟杨老师的关系非同一般,撒谎也装得有理有据底气十足。
“哦,看书,看书看到这个位置上来了?”杨老师也不依不饶。
“呵,我想请教英语科代表几个问题。”河风扬下手中的英语书,拿芬芳是英语科代表来当借口,他从一开始拿英语书时,就是准备好了个这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嗯,这样子呀,你坐这是为了学习呀,那好呀,”杨老师对着河风冷冷一笑,“那你就坐这吧,以后就、都坐这了!”说完大步出了教室。
全班哄笑,河风当场晕倒,扒在桌上,全身发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芬芳一直低着头,怕杨老师会训示她,听到最后,居然送了这么一份厚礼,喜不自禁,嘴角流露出甜甜的笑意,满心尽是幸福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