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重庆去九寨的前一晚,卢懂请我吃饭,说是尽尽地主之宜。定在解放碑那里的“奇火锅”,据说是吃了不上火的火锅。
卢懂询问了一些现在公司的情况,还有各个曾经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卢懂一直跟我们兄弟相称,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
那时候,他跟我们一起出去跑业务,一起挤又热又闷的公交车,一起吃5块钱一份的路边快餐,一起睡30块一晚的小旅馆,一起遭客户的白眼,然后第二天又厚着脸皮去。就这样下来,硬是发展了一批哥们客户。卢懂当时向总公司申请了一笔周转资金,就这样,销路多了,需求量也多了,车间里的工人也忙活起来了,收入自然就多了,公司也慢慢活了过来。
听说当初他到总公司应聘时还有一段传奇故事,当时他刚从哈工大毕业,面试的大学生层出不穷,只有他最特别,当人家都在努力讨好考官时,他却一语惊人:我想到贵公司工作,但请公司先给我解决两个成都户口。考官大吃一惊,抬头看了看他,从他坚定的表情看来也不像神经病,于是再翻了翻他的简历,特意留了下来。
这份简历最终被送到了最高领导人手里,再听考官那么一说,惜才爱才的老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时就拍板说,好,我就给他两个成都户口,既然他那么有自信,再给他一个车间主任当当,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就这样,卢懂一进公司就当了第二制药厂液体车间的主任,而且他和他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都有了成都户口。
当然他的自信绝不是信口开河,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他用事实证明了老板的赏识绝对没错,而且物超所值。他从车间主任干起,再到成都一家小分厂任厂长,再到绵阳一家大型的被收购的公司任一把手,然后到浙江分公司——也是被收购的却也濒临倒闭的公司任懂事长。
其实一个人最能体现他价值和能力的不是在顺境中发展,而是在逆境中不断成长。卢懂就是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人。期间也有不少公司看中他的能力想高薪挖他走,但是他说他不能忘了老板曾经的伯乐之恩。
我相信,这就是他值得所有人敬佩的人格魅力。
我们边吃边聊,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浙江公司就靠你们了。对了,活动结束后你会去菁菁家拜访一下吧?看见她姐夫的话叫他啥时候到重庆来玩。
拜访?!听到这个词语,我简直要跳起来了!
对啊,菁菁前两天不是也回成都了吗?我在她姐夫家看见她了,她不是陪你回来的吗?
你看见她了?!我真的跳起来了。
王菁菁,你消失了两个月,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杭州,现在终于在成都出现了。我抑制不住的激动。曾经以为千里之外,原来此时此刻,只相距一百多公里。
看见啦,怎么回事,你们小两口是不是吵架了?怎么你都不知道她回成都了吗?卢懂莫名其妙地问我。
那一刻我都快哭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王菁菁啊,我怎么舍得跟你吵架呢?你为什么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离开了呢?
于是我简单地把经过跟卢懂说了一遍,说王菁菁无缘无故的走了,然后我是多么努力地找寻她,多么想见到她。
卢懂听着听着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拍了拍大腿说,对了,她姐夫说她辞了杭州的工作,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当时我就跟卢懂说,卢懂,对不起,我想我马上得到成都去,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坐晚上的火车过去。
你们明天不是去九寨吗?
我不去了,现在别说九寨,北京我都不去了。我要去成都,去成都找王菁菁。卢懂,你帮帮我,帮我跟公司请个假,行吗?
这个嘛……也行,我帮你请假,但是你得保证在假期完的时候回浙江,那边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
谢谢卢懂!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回去收拾东西吧,我叫我司机送你去火车站。你小子把做业务的精神和斗志拿出来!卢懂像下命令一下大声对我说。
我坚信,小学语文老师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前半生,而如今,卢懂,一个只比我大几岁的领导,很可能改变了我的后半生。
刚进公司的时候脸皮薄,自尊心强,嘴又笨,被客户说几句,心里就特难受,回家窝着睡大觉,渐渐的开始不相信自己有做业务的能力,开始放弃,甚至自暴自弃。
卢懂终究是发现了,找我谈话。他的一席话,我一辈子都记得。“放弃辨证法是这样的:放弃了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是无能,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悔。”
你不要背着无奈的包袱,然后觉得自己无能,那样的表现是很无知的,年轻的时候就该努力拼搏,以后才会无悔。这是他对我的告戒。
是的,现在我不能放弃王菁菁,这个我深爱的女人。
一路上,我的心里呐喊了千百遍王菁菁,这两个月她在哪里呢?多么希望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啊。
到达成都,已是第二天清晨。一夜无眠,我的精神却十足。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宾馆开了个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超市买了点礼物,到花店买了束红玫瑰,径直打车到她家所在的小区外。
一口气冲到五楼,现在与她只有一门之隔了,我的心嘭嘭直跳。见到她我该说什么呢?还是什么都不说,冲上去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
当真正要见面的时候,我才更加感觉到我有多么思念她,多么爱她,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让她受委屈,再也不让她离开我。
我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颤抖着手按了两下门铃。
一分钟过去了,没人开门。我又按了两下,焦急地等了很久,还是没人开门,里面好象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么早,家里怎么就没人呢?
我一想,她爸妈都有晨练的习惯,可能出去了,而菁菁向来喜欢睡懒觉,可能没听见门铃声。我继续按,还用手拍了几下门,急切的问,家里有人吗?有人吗?
还是没动静。
我又掏出手机,拨了一下她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一直响,却一直没人接。
十几分钟过去了,门还是没开。
我茫然而颓废地靠在门上,欲哭无泪。
楼下上来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看见我,热情地问,小伙子,你大清早的找哪个?
阿姨,我找,找这户人家,您知道他们在家吗?我打起精神,迫切地问。
哦,他们家啊?好象这两天都不在家,没看见有人出入,可能出远门了。
这样啊,谢谢阿姨。我顿时又像一个泄气的皮球,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没事没事,不过你可以去小区门卫那问问,一般出远门的住户都会在那登记一下,关照保安注意户主家里防盗。热心的阿姨提着菜篮上楼了。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冲向小区大门边的门卫室。放下手里的东西,我气喘吁吁地问门卫,师傅,请问一下3单元4幢502室的户主有在这登记外出吗?
门卫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问,你是哪个?
我是,我是,我是他们家亲戚。我灵机一动,说。难不成我要老实地说我是户主女儿的前男友?
亲戚?什么亲戚?哪里人啊?门卫不紧不慢地继续问。
我是,我是户主的远房侄子,是浙江杭州人。这次过来出差顺便来看看我叔叔,那,你看,我还带了很多礼物呢。我只好将撒谎进行到底,指了指门边一大堆东西。
门卫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你等等,我帮你查一下。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师傅。说着我递了一支烟上去。
小伙子,很不巧啊,他们一家昨天刚出去的,说是去旅游,你看看。门卫指着登记册说。
有没有写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报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这个倒没写,不过你下次记得先打个电话看家里有没有人,免得又白跑一趟。师傅好心地说。
谢谢。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王菁菁,现在我们又咫尺天涯了,你在哪呢?
拖着沉重的步子,我昏昏厄厄地往外走,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小伙子,你的东西,东西忘拿了!身后是门卫的声音,我已没精神,没心情再顾及任何东西。
到哪?出租车司机把我从万丈深渊里拉回现实。
春熙路。我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