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野死瞳五 [蛊惑人心的妖怪]
[忘记吧!
放弃吧!
为了继续活下去,为了无聊的生命,能够放下过去才是明智之举!
所以,唯有忘记,才能活着!]
但是,我办不到……
“忘却”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不要再逼我了——
生活是什么?生命是什么?两者有区别吗?一样的灰暗,一样的狭窄……走在这条路上时,就像在走钢丝杂耍一样,脚下明明有宽阔的舞台,为什么一定要在上面走呢?
太累了——如果我在云端上漫步时,下方没有让我安心的人随时接住我的话,我一定会因为恐惧而被摔得七零八落的……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要我忘却一切吗?
真的……好残忍啊……
只是想要有人把我从高处解救,这样也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站在那么孤独的地方呢?为什么!
少年离开了——他的背影始终在向我微笑着,好像在说“快点追过来的话,我就留下来噢”之类的傻话,但是,我照做了——
我像个小丑一样被玩弄着,眼泪也认真地流了,对方还是不愿意停下脚步。
[等、等待啊!]
[停下来吧,那个地方,你不可以去哦!]
[为什么……]
[忘记一切吧!虽然你现在是睡着了,但是,醒过来以后——一定要继续寻找只属于你的东西哦!小瞳——]
a。[新学期、那个新学生]
总之,请保佑我吧,知世子姐姐!
经过了太多事情,现在我只想要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地念完高中、大学,然后找份工作……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单调,却让我由衷地羡慕着。
“阿彻,再不快点的话,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要迟到咯”
妈妈在楼下催促着,我应声道:“知道了。”于是,又看了桌上知世子姐姐和我的合照一眼,穿着学校的制服,拎起包包下了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妈妈笑着把装有牛奶的马克杯交给我,温温的,淡淡的奶香味让我有些置身云端的感觉——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
原来,我一直拒绝去尝试的“家人”,如此令人温暖。
“太好了……”
不自觉地,我笑了起来,庆幸车祸没有让我失去性命,也庆幸愚蠢的我最后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什么‘太好了’啊,风彻快点来吃早餐吧,开学的第一天,就由爸爸送你去学校。”
坐在饭桌边爸爸收起报纸,慈爱地向我招着手。
“谢谢您!”
……
呐,知世子姐姐,可以吧?代替已经死去的你来接受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柔,真的可以吧?爸爸、妈妈,真的很温柔,就像从前的你那样温柔,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他们完全重叠起来了——就幻想着,其实知世子姐姐还在我的身边似的——
“已经高二了呀!风彻,开心吗?”
“嗯,当然!”
“是吗?”
爸爸的笑容突然变得悲伤,“如果,知世子还活着的话……”
“活着啊!”
我微笑着迎上爸爸吃惊的目光,用手放在心口,像是守护心爱的宝贝似的温柔,“知世子姐姐,一直都活在我的心里!对于我来说,爸爸、妈妈就是姐姐的化身;相对的,爸爸妈妈也可以把我当成知世子姐姐啊!我……不是您的儿子吗?”
“啊,也是啊!”
爸爸又笑了,宠溺地揉着我褐色的碎发,“风彻就和知世子一样,是爸爸的孩子。”
就像这样——寻常父子间令人向往的对话和动作,终于也发生在我身上了……如果可以的话,一直这样保持不变,该有多好啊!
但是,为什么我会如此的不安呢?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虽然无法亲耳听见姐姐对我的谅解,但是,我依然相信,只要我肯自动退出这个扭曲的漩涡的话,一切都可以变好的……
别再来招惹我了……作为“漩涡”的话,就该有漩涡的样子不是吗?我已经决定放下过去的事情,那些伤痛不再属于我了——
走在学校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到处都是他们的说笑声,这样一来,孤立的我在他们之间显得如此突兀,让我有些感觉自己不像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弥补过去的错误?
从前的我,除了知世子姐姐的外在学校几乎谁也不理,而我现在也终于受到了惩罚,成了和他们再无羁绊的存在。
到了属于我的教室,对我的到来更像是针入大海,毫无反应;说笑的依旧在说笑,没有要好的朋友来迎接我。
“不要紧的,只要努力的话……还是有机会重新来过的!”
我暗自给自己打气,此时,新班主任已经走上了讲台,喧嚣着他的戒尺。
“给我安静!”
全班立刻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大概……是因为这位新老师的气势太大了吧……
“各位同学,我是这学期负责高二B班的老师,我叫——”
啊咧,那是我的错觉吗?那位新老师的目光刚刚似乎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还露出了那么一瞬间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抓到你了”的那种……
仔细看看,这位老师感觉和以前的老师很不一样,整洁的西装领带和打理得很好的头发,让他一眼看上去就很出类拔萃;虽然没有在笑,却完全没有冰冷的感觉;好看的脸蛋更加让人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当高二的老师?
“嚓嚓、嚓嚓”
新老师的板书写完了,转过头用洪亮的声音向大家介绍:“我的名字叫tsujishiki(辻織),以后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教啊。”
那种眼光,再次停留在我身上。
好难受……被他那种眼神看着,就像是全部的秘密都暴露出来了,身体是裸的心也是赤裸着的。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啊?我有做错什么吗?不,会这样看着学生,是老师本身比较奇怪吧?
——别再看了!
好像是受到了我的警告,新老师狡猾地笑了一下,接着就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
什么啊……这是!
“那么,自我介绍完了,就由我来向大家郑重介绍这学期我们的新同学好了。”
门被打开了,先是一只纤细得吓人的小腿伸了进来,然后,黑色的长发就紧随其后地,进入了教室。
第一次看见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小巧精致的脸蛋就像娃娃那样含着隐约的笑意,不算特别的黑色长发在她的身上随意摆放着,而那双眼睛——
“黑色的……”
真是的,我到底在失落什么啊!少女已经离开了;世界上会有那样奇异的彩瞳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产生那种感觉呢?
总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
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起了那名少女。
用彩虹般美丽的瞳光,将我从门内拉了出来,亲自证实知世子姐姐的真心的那名少女。
但是,事情结束后,她也和我说了再见_大概,是被我从前不认真的态度气到了吧?
“我叫hitomi(仁美),”
自称为“仁美”的少女,用漆黑深邃的瞳看穿我的一切,在确定对方是我的那一刻,她笑了;而我,仿佛看见了那一瞬间,从少女眼中流过的彩色光芒。
“圆日——仁美哦。”
仁美的眼中,闪烁着与身俱来的魔性。
a。[来自新老师的邀请]
ああ——
终于又再次见面了——
那张脸……那个人丝毫不差地为我画出了那张脸,深埋在我内心深处痛苦的记忆,又再觉醒了,艰难的呼吸让我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个问题——
我……是谁?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底、再次醒来是为何?
……
和苍崎风彻见面了,他似乎改变不少,我到底是该松口气呢,还是觉得不甘心?他得到救赎比我早得多,在我还是与原地挣扎甚至愈往下陷的时候,他却享受着不该属于他的幸福。
这样真的好吗?
我开始嫉妒其他来——明明最初的时候是希望他放开的,但是,现在我却深深地厌恶起这一切——
如果没有人们所向往的东西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终究,我的存在并非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一直一直,都在被别人利用着,被他人操纵着……
……
在完全沦陷之前,就请停止这种暴虐吧!
“苍崎风彻,織老师叫你去一次办公室。”
被人这么叫嚣着,还真是觉得刺耳呢……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那个奇怪的老师叫我到底要做什么。
“……呣……各科成绩都很好啊!苍崎同学,平日里学习一点很用功吧?”
新学期第一天的放学后,我成功地成为了第一个留守老师办公室的学生……
而且,被留守的原因也太不人道了——竟然是因为成绩太好了吗!?
“如您所见,就是这样了……”
我无奈地叹着气,原本抱着“开学第一天,至少不能被留守”的想法,没想到连这种最低限度都做不到。
“嘛,只是想对我的学生仔细地了解一下罢了,我可不是那些喜欢找不顺眼的学生的茬的滥俗教师啊!~苍崎同学千万不要误会了。”
能不误会吗……
“不会的,老师。话说回来没,我可以先离开了吗?”
如果连这种要求也无法被允可的话,您可就真的会变成学生心目中那种滥俗教师了啊——
“嗯……最后一个问题,苍崎同学现在,还在画画吗?听学校的绘画组说,他们似乎还是希望你能参加啊。”
“……”
“苍崎同学?”
那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在那个“凶杀地”我已经对高二的高涧学长(现在已经是高三的毕业生了)说过“要好好忘记这件事,努力活下去”之类的话,但要我坦然面对画画这件事,我还是做不到。
因为我跟着崇拜的知世子姐姐一起执起了画笔的缘故,让我永远失去了她——所以,画画至此已经与我无缘了。
大概,还是因为我过于软弱的原因吧——或许到了某一天,我可以完全无视这件事所带来的伤痛时,我会亲口告诉自己的孩子我曾经获奖这件事,并且手把手地教他画画;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
“老师,请帮我拒绝吧,我……想去文学组。”
織老师似乎有些吃惊,然后站在我面前,仰仗着比我高大的身材,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用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对我说:“那么,你是要放弃吗?明明难得有那种才华可以继续发展……”
“是,我已经决定了。”
我无比坚定地说着,而織老师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了”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但是,没办法啊!所以老师才说我根本无法理解你们这些时代的学生嘛!……关于参加绘画组的事情,我已经帮你爽快地答应了哦!”
“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出于师生的关系,我很明显地把下一句质问的话咽了下去……但是,即使是作为老师想要爱惜学生的才赋,也不能这样武断地替一个学生来做决定吧?
“……老师,您都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那个啊,的确是有考虑过的啦。但是,我更加有考虑过你不愿意加入绘画组的原因啊。”
織老师坐回旋转椅,在办公桌前的电脑上“噼哩啪啦”地打了一通后,点击了搜索网上的新闻,而我的眼睛在看见了那条陈旧的新闻后,也不禁瞪大了。
“因为有考虑过你的心情,所以我才了解苍崎同学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不过,听我一句劝吧,过往的伤痛什么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人如果不能抓住属于他的东西的话,就笨得连低级动物也不如了。”
稍微顿了顿,老师继续说着,
“灵长类和低级动物的区别,并不是语言的分别或是大脑智商的高低,而是对于向往的事物的信念。大概也是因为智商过高的缘故,灵长类容易被各种各样的东西给牵绊住;但是,低级动物却不会这样。对于所向往的事物,它们只会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犹豫、放弃什么的,它们并不懂得。”
呐,你明白吧?
老师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这样问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男人隐含着对我微妙的敌意,不明显,也不掩饰;就这样巧妙地看着我。
“你一定很奇怪吧?初次见面的老师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么多奇怪的话。”
嬉笑着,对方彻底说出了我心里最大的问题。
“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种事情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哈——我呢,会读心术哦,所以,想要的话,苍崎同学心里的秘密,老师我全都可以偷过来,包括苍崎同学姐姐死掉的那件事……那个,知世子同学,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杀人犯吧?”
“不是的!”
话还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先从我的嘴巴里叫了出来——仔细想想,我到底在否认些什么呢?
知世子姐姐确实喜欢上了倒在血泊中品尝杀人的快感的唯羽由贵,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况且——
“况且,自己还被当成了自己的替身,对吧?呐,苍崎同学,觉得难过吗?被一心仰望着的姐姐背叛,这种滋味不好受吧?是啊,被仰望的人所背叛……这种事……”
織老师的脸上以及话语里,突然多了一丝烦躁和不安,那种“想杀了某人以求安心”的感觉,说实话我并不陌生——
就在和少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有后来真正惹怒她时,从她身上读到的,想杀掉我的信息。
[有过……类似于这种事的回忆吗?]
——总觉得、好痛苦、好悲哀、好想哭……
不好,快清醒过来啊!
我从发呆的状态中醒过来,老师已经挂上了自然的表情。
“总之,基本上去绘画组的事情已经敲定了,苍崎同学明天就去上课吧。另外,”織老师把手指指在了自己的心口部分,用警告的语气对我说,“千万不可以对老师的过去有所猜测哦。你明白的吧?读心术——我随时都可以窥测到你在想什么啊——如果,我是说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什么企图的话,你……就完了。”
最后,新任老师——辻織的脸,已经完全被杀气以及憎恨所扭曲了,那时我才发现,身边的无论是谁,原来都可以变得那么可怕——
“我……还是不相信……”
我不相信——我也根本相信不了……
什么读心术还是死之瞳,一直都是他们在自说自话而已,说什么不准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最后被撇在最外面的人,还不就是我吗?既然无法真正地信任我,又何必在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呢?一面要求我相信,一面又用憎恨的眼光警告我什么也不许做……我就真的那么适合做他们的小丑吗?
“老师说的,根本就是矛盾的事嘛!不准我有所企图的话,‘读心术’这种不属于人类的本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既然让我知道了,难道我就连一点好奇心的权力都不可以有吗?”
我几乎是咆哮着把话说出来的,不知不觉中,我似乎将忍耐已久的心情全都发泄在了新老师身上了……
“呃……”
等反应过来时,織老师正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我,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对、对不起。”
虽说做错事后用力鞠躬也是一种道歉的方式,但我此时除了弯下腰请求老师对我的无理而有所原谅外,已经想不到任何再来道歉的方式了。
“那么,你明白了吧?”
“欸?”
我自作主张地直起腰,不知所谓地看着正翘着二郎腿的織老师,仿佛就是为了做到这一步似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别再和我说你不明白了啊——心里,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
他用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说法,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你,一直在思考着某个问题吧?也许现在你还没有察觉到——喂,苍崎风彻同学,”
織老师斜挂着脑袋,用手撑着头,问我,“真的,就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问题?
又来了……
老师嘴里,又开始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已经够了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读心术”我还没有消化完,为什么又有新问题出来了?
“还是……稍微让我思考一下吧……”
我有气无力地敷衍着,说真的问题什么的我是一个也没有的,就算心里真的有什么在意的事的话,也就只有那个了——
b。[BLACKBLOOD(黑血)]
身体里流淌着黑色的血——那个男子一步一摇地向猎物逼近,嘴角渐渐张扬地咧起幅度——
嘻嘻,死吧——
男子的嘴型发着这样的音,被堵截在小巷中的猎物也只能简单地应着身体的本能,努力地痉挛着,大脑已经无法预知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了。
如同被剁碎的西瓜——由男子瞬间划过的、带着寒光的金属刀片所刺到,猎物在那一刹那就被分割成了无数块,鲜红的“西瓜汁”从名叫“人类”的这个有机体中喷射而出,染满了小巷四周以及地上。
“哈、哈哈——”
面对支离破碎的“肉堆”,男子扭曲似的大笑着,五官被他本人兴奋地挤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鲜红的哟——鲜红的啊!”
男子满面都是红色,沿着瘦削的下巴滴落着,“啪哒”、“啪哒”的声音在三面包围的空间里十分刺耳。
“这样、就可以了啊!”
……
[无论如何也去上课吧!]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被迫接受新老师的命令,只好参加绘画组。只想一心一意地把课上好,以后能考上好一点的大学——反正,用别人的话老师,我就是——太、老、化、了!
无所谓啦……
我坐在学校教学楼后的那块草坪上,心情糟糕透了——该怎么回去和家长解释留守的事呢?因为社团的缘故吗?还和新来的老师对上嘴了……
ああ——这样说的话绝对会让他们失望的。
突然,天上掉下了一个不明物体,我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不明物体站了起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黑色的眼睛还是让人不得不去在意——仿佛带有笑意似的,那张和陶瓷娃娃有的一拼的可爱脸颊,被黑色的直系长发衬托得完美无缺。
——真是、让人怀疑啊!这样不现实的女孩子真的是人类吗?
“你好。”
圆日同学甜甜地微笑起来,圆圆的大眼睛立刻被弯成了月牙形,双手放在腹前不好意思地互相交错在一起。
就是这个让人觉得很有教养的女生……刚刚才在我眼前“扑通”一声跳下了树……
“你、你好啊。”
真是讨厌的感觉,为什么反倒是我在她那种天真的笑容下变得结巴了呢?
“你刚才看见了吧?”
“哈、哈?”
“就是……我跳下树的事啊。”
对方好像很在意被别人看见在做那种只有邻家小女生才会做的事啊,看着圆日同学稍微有些变红的脸蛋,我才有点“圆日同学害羞了”的自觉……
“拜托你了,别说出去,可以吗?”
“啊?哦,哦……”
总之,为别人再添麻烦的事,我是不会再做了——
“欸?谢谢你啊——我还在困扰呢,万一对方是爱戏弄小女生的变态学长,那该怎么办呢?呐,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什么叫做、爱戏弄小女生的变态学长啊!
难道我长得很像那类人吗?
天大的误会啊!
“……是是,总之,我绝对不是圆日同学担心的那类人啦,放心吧你就——”
叹了一口气,我才慢慢消化掉圆日同学烂漫地、不小心地给善良的我所带来的打击……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圆日同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副“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的样子,说白了,还是不相信我。
“呜……圆日同学这样子的表情很伤人呐,明明就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呢,但是这样无视我的存在真的好吗?”
我委屈地瞥着嘴——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存在感是薄弱了点,但是这样被新生无视,果然还是受不了的。
“嘛,嘛,别在意嘛!对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在这里重新结识怎么样呢?”
“啥?”
“我叫圆日仁美,今年是刚转进这所高中的高二学生!”
看着圆日同学兴高采烈地介绍着自己,我心里突然有些感动……第一次有了被同学重视的感觉……即便对方感觉和我完全不搭调,但我还是不想失去这份感觉……
好,决定了!就从圆日仁美开始,重新拥有高二的生活吧~!
“那么,轮到我了吧?”我站在圆日同学面前,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愉快地咧着嘴,“我叫苍崎风彻,今年是刚由高一升为高二的学生。非常高兴认识你,圆日仁美同学。”
我学着圆日同学的口气,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呀,这么说的话,你不是学长咯?”
“恩……我今年才十七。”
“啊咧,比我大一岁呢!”
“那是当然的吧?刚刚圆日同学也说的啊,我长的很像戏弄小女生的变态学长来着……”
想起这件事,我就有些泄气——
“不,不是的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苍崎同学长得,一点也不像那种坏蛋哦,很温暖、很贴心的长相呢……”
说着说着,圆日同学突然笑了起来,“对,就是这个了!苍崎同学啊,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娃娃脸,连我也有些羡慕呢!”
什么啊……这个女生……
话说,作为男生来说,被形容得这么娘娘腔,我应该是生气才对吧?为什么我会脸颊发热呢?
“要说可爱的话,圆日同学绝对是可爱得太多了吧?不,问题不在这里,男生会被形容成‘可爱’,也太荒唐了吧?”
“有什么关系呢!”
圆日同学收敛起大笑,突然换上了一副很悲伤的表情,嘴里说着,“如果不可以被在乎的人爱着的话,人生也没什么好事了吧?所以说,‘可爱’这一点,相当重要哦!”
——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脸没有变,但圆日同学的灵魂,就如同被别人占据了一样,开始诉说着令人伤痛到窒息的凄惨物语——
从小起,就决定要一直在一起的对象,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灭亡了呢?人类的生命,为什么那么简单就破碎了?不可以啊!如果没了那个人的话,连另一半的灵魂也会跟着死去……只要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人消失了,另一个人也不能再活下去了——
呐,苍崎同学你知道吗?身上流着BLACKBLOOD(黑血)的人,就是被诅咒的对象呢!不,你不知道的吧?
在那一个抬头洒泪的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了,不属于圆日同学的彩瞳。
D。[杀人前兆]
有两个人——在那具小小的容器里,活着两个人。
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虽然一个醒着,一个沉睡着,但毫无疑问,她们不可以被当作一个个体。
“瞳”与“仁美”有着相同的发音(hitomi),共同存在的她与她,仍然不在话外地,依赖上了同一个人——
喜欢啊!真的喜欢着啊!
连他的呼吸,他的背影,都那么强烈地爱慕着!
不管是哪个她,那个人都会温柔地小心对待——然后,在她(或者她)遭遇困难时,什么也不顾地扑了上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他最在乎的她,即使是沉睡下了,也不会改变——
不过,没问题的——
只要能让他再次呼吸,再次心跳,再次有体温——目的就达到了……真正需要被认可的,是给予而不是被爱。
是吧,哥哥?
莫名的,我开始忌惮起“黑血”这两个字。
眼前的圆日同学虚弱得就像随时都会消失——但是,身上还是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气息。
大概是……悲伤过头而产生的气焰吧?而我,却无法迈过去,给她一句安慰。
“苍崎同学……”
圆日同学开始试着呼唤我,朝向我的苍白脸孔上勉强挤出微弱的笑容(也许是想让我安心也说不定),“答应我吧,在我发病的时候,千万不可以靠近我哦!因为……我怕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住的话,会伤害到苍崎同学——”
“发病?”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圆日同学有隐疾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真的担心着痛苦的圆日同学的,“那么,现在是发病了吗?需要我送你去医院或是拿药什么的吗?”
“不……已经好了。”
果然,话刚说完,圆日同学又开始笑起来,脸色也比刚才好太多了,应该……不需要担心了。
“才怪啊!如果有生病的话,就应该尽早治疗啊!刚刚圆日同学的脸色和神态,可不是一般的吓人啊!”我尽量严肃地分析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显然没有当回事,竟然还“呵呵”地大笑了起来。
“很、很好笑吗?无论如何,都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啊!”
“因为、苍崎同学严肃的样子真的很搞笑啦!呵呵呵呵……”
“——”
“治不的好啦!我的病啊,是类似于‘人格分裂’的那种哦!简单地说,就是身体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跑出另外一种人格了,然后像野兽那样把人们破坏到不行哦!”
怎么会……
“而且,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差点、因为抑制不住冲动,爆走了哦!”
……
看着圆日同学开玩笑似的脸,我突然有那么一秒钟,大脑的运转像是“嗡”的一下停止了——
“并不好笑哦。”
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微笑着让自己恢复过来,重新运转,“圆日同学为什么要向我撒谎呢?杀人什么的,不是只有侦探小说里才有的事吗!”
“现实中也是存在的啦,苍崎同学!”
像是急着辩证什么似的,圆日同学嘟起了嘴,有些着急地说着。
但是,那话在我听来,却又成了讽刺意味浓烈的“黑色幽默”。
因为,曾经有过两条命,消失在我手上——像这样已是满身污秽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天真地认为这世界有多么美好呢?明明都自身经历过的事,又怎么能再厚着脸皮去否认呢?
“总之,如果苍崎同学不去相信的话,迟早,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啊!明白了吗?”
“……对不起……”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承认自己明白了而已……
“算了,和苍崎同学这样天真的人交涉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等、等一下啊!”
我不知道为何要挽留住她,但手掌已经本能地在话脱出口前拽住了圆日同学纤细的手腕。
“还有事吗?”
不好了,连正眼也不愿意看我了——夕阳下圆日同学的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柔顺的长发也不再纯黑。
“那个——我相信,可以了吧?请圆日同学继续说下去吧……醒来后的……呃……是怎么结束的呢?”
圆日同学吃惊地把嘴张成了O型,双眼的目光又再次回到了我的脸上。
“……苍崎同学,你是在敷衍我吗?”
好像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不,并不是在敷衍啦!有些事……有些事圆日同学可能也无法理解……总之,我想知道那件事的结果——”
“——”
她咽下一口唾液,松开我此时才意识到紧抓她不放的手,说:“因为……药物的关系,在醒来之前,他们已经在我的体内打了镇定剂,所以……”
“不管怎样,没有杀人实在太好了,不是吗?”
真心地为圆日同学高兴着,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但是,意料之外的,对方却有些痛苦的感觉。
——被攥紧的双拳“咯吱”作响,仿佛极力忍耐什么似的,圆日同学最后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苍崎同学一定要记住啊,等我发病的时候,一定得逃得远远的哪!”
圆日同学这样微笑着说,然后就消失在了那片草地上。
没有杀人——难道不好吗?
难得可以不用背负任何人命轻松地活下去——就那么渴望过上不寻常的生活吗?
总觉得,刚刚圆日同学痛苦的表情,是因为某些事而悔恨着的样子——
那么,只要杀人就可以了吗?
杀——
杀——杀——
不行了,一定要快点阻止才行!
我“呜呜”地发着声音,脑袋疼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到底是——因为想起悔恨的事情而难过着,还是因为,心中已经开始酝酿一种不为人知的情绪了呢?
此时,大脑给我的唯一一个命令就是:
不可以,再接近那个女孩子了!
E。[月下漩涡]
嘿,完成了哟!
真漂亮。
男子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兴奋——真的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呢!
接下来,只要等待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来,就可以了。
到时候,BLACKBLOOD的痛苦就会消失掉了……自己也绝对能够再回到从前的“人类”了。
想到这里,男子满意地“嗯”了一下,舔掉嘴唇四周已经凝结的血迹,开始向目标前进——
摇摇——晃晃——
ああ——他的家,好像在天边似的——
“好遥远呐……”
这样说着的男子,其实并没有放弃。
虽然身体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但更为强大的力量驱使他继续向前移动着——
就像是……尸体那样地移动着……
“我回来了!”
糟糕了啊,单想着圆日同学的怪样子,几乎已经完全把时间给无视掉了——等想起来“必须要快点回家”这件事时,已经不知不觉在学校逗留到六点多了……
“咦?”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迹的样子。
“爸爸?妈妈?”
完全失策了啊——
客厅里的桌子上,被踏踏实实地放着他们离家的便条——
[因为刚刚接到乡下的爷爷生病的消息,所以爸爸妈妈必须立刻回去一次。晚饭没有准备真是抱歉,但不管怎么样就请风彻自己准备吧!
——父上]
“是吗?乡下的爷爷……生病了吗?”
关于这位“爷爷”,在我印象里似乎都是板着脸,只会说很严肃的话的形象,笑容什么的,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感受过。
“那么,没办法了吧?在爸爸妈妈回来之前,我也只能看家了——”我是不知该庆幸他们不在家呢,还是难过一个人的屋子,只不过……
“咕——”
“果然,还是先解决肚子的问题比较好。”
我摸着不争气地“咕咕”乱叫的肚子,无奈地起身进厨房打开冰箱——真是不幸啊!冰箱里竟然正好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总之,今天一天里先是遇见了私自决定社团的老师——然后是莫名其妙说自己是“双重性格”的新生——最后,就连冰箱也和我作对!
……
“欢迎惠顾!”
收银员客气地送欢语渐渐远去,我提着一袋子速食面,走在已经七点多地又偏僻人又稀少的小道上。
没有母亲温馨的晚餐,我也只好吃速食面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
大概是在停在路边的饮料自动贩卖机的边上吧——那个男人,喘着带有血腥味的臭气,慢慢向我靠近……
被鲜血所覆盖的男人——双手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那样,无力地下垂在胸前,整个后背几乎都弯曲了,感觉上——与其说是男“人”,更像是没有完全进化的灵长类。
“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不,仔细看看的话,我还能看见他嘴唇隐忍着不爆发的狂咲——
“那是、什么啊!”
说被“吓到”已经无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了;现在的问题是,已经恐惧到僵硬的手脚,要如何才能活过来?
潜意识告诉我,再不跑的话,会被杀掉的——
“会、被杀?”
……
开玩笑的吧?我才不要被一个奇怪的生物杀掉呢!
“拜托了,快点动吧!”
我的大脑命令着四肢,但四肢却像已经完全归属于那个生物了,伫立在那里傻乎乎地不愿意挪动半分。
“苍崎——风彻哟!唯羽——由贵哟!”
!
“苍崎——风彻哟!唯羽——由贵哟!快点……过来吧!”
“唔……”
在怪物的命令下,我的身体开始自动向前移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身份也被识破了,连身体也即将被怪物所撕碎——
我……苍崎风彻,到底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值得被世间这样玩弄着呢?
想要重新开始也不可以吗?想要忘掉那个黑色的过去也不可以吗?想要代替死者活下去,为自己赎罪,真的不被允许吗?
“才不要!”
在即将接触到怪物的那一瞬间,我使出全力推开眼前的怪物——下一秒钟,身体就收到地心引力的作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痛……”
但是,现在可不是喊痛的时候。
怪物并没有消失,只是后退了两步——不过,让人惊讶的是,仅仅是在那种情况下推了他后退,对方却轻而易举地吐血了……
“怎么这样——!”
那家伙的血,是黑色的——
[身上流着BLACKBLOOD的人,就是被诅咒的对象呢——]
刚才我不以为然的圆日同学所说的话,在这一刻便像是报复似的应验了。
原来、真的存在的啊,黑血之徒……
“乖乖地——过来不就好了嘛……”
对方好像有些生气,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狂咲着,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你这样反抗的话,我可会很困扰的哦”。
然后,怪物就像离膛的子弹一样,光是一刹那就已经来到我的面前并但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来——
唔……
颈椎那边,就跟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疼痛,连呼吸气管也不能正常工作了,二氧化碳被囤积在肺部,氧气又无法如往常一样被输送进体内,难过得简直想死——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可怕——
眼前的这个怪物,是真的想杀死我——
“不行,不可以这样……”
结果,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怪物却收敛起嚣张,慢慢放宽了手的力度。
“不可以、杀掉苍崎风彻的——少女说过,只需破坏即可……这个漩涡,绝对不允许苍崎风彻置身事外——”
少女……漩涡……
!
“是、是死瞳吗?你所指的少女,真的是死瞳吗?”
这下子,我和怪物换了位置,刚才还一把想掐死我的他,现在却被我不顾腥臭味地抓住了衣领。
怪物无神的眼球转向了我这边,一瞬间又恢复了狂躁的笑。
“嘻嘻——苍崎风彻,跟我来吧——”
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当发现可能会见到“死瞳少女”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恐惧了——更加地、打心底里……想安心地笑出来。
到底是怎么了?
平时的时候,虽然我偶然也会想到少女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竟然会变得这么反常。
会跟着怪物走……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冒险的吧?
不,根本就不是冒险——如果会被当成猎物,那刚才我就会一命呜呼了;对于没人性的对方来说,陷阱什么的完全是多余的。
所以,苍崎风彻这个笨蛋还是选择了根他走。
因为不甘心——所以想要质问他人。
为什么,不干脆地离开呢?……
他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着,气息也越来越沉重,恐怕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
还有一个问题,
BLACKBLOOD(黑血),究竟是什么?
嘛,见到对方后,就可以全都倾吐了。
心情不知为何轻松了起来,我等笑容也越来越明显——然而,不知什么时候,我一脸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怪物身上。
“怎么了?”
“啊——到了。”
怪物的笑容永远都令人觉得诡异。
我闻言向他前方望去——
“锵”的一下,我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无法出声。
血——
——红色——
肉堆——以及,肉末、眼球、脑浆——
向脚下一瞧,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身处殷红。
死——
死了——
苍崎风彻的精神,就在这一刻,又一次被杀死了。
“这样一来,苍崎风彻就再也好不起来了吧?终于……彻底地……把他弄坏了……”
身后的怪物残忍地笑着,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黑色的液体就“噗”地一声,洒在了我的身上——无一幸免了……
——那个男人,头一歪,露出解脱似的笑容,从地上捡起那个作为“杀人凶器”的金属刀片,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颈动脉……
接下来,就是那个画面了——
不用转头也明白背后发生了什么的我,终于双手捂脸,绝望地倒在了“汪洋”中。
“扑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心脏剧烈收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感觉……很凄凉、很可笑的死亡方式。
现在自己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是个杀人凶手的样子吧?
杀死无辜市民将其无规则地分裂的凶手,和,一击就完结的黑血怪物的凶手。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死瞳,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真的好害怕、好难过——
就像一下被扯进了巨大的黑色粘稠液体中,把全身都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