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野死瞳四 [最开端的结局]
男孩的话像罂粟一样,很快便麻醉了少女唯一仅剩下的理智,心里的念头最终成了:
——或许就这样坠落至破碎,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女微笑着,停止了挣扎,张开双臂和男孩紧紧相拥,幸福感……前所未有的幸福,让少女开始渐渐遗忘了坠落过程中所带来的痛苦。
只要这样就好——像是已经遗弃了最初的心愿,少女选择了坠落。尽管知道由此所带来的一定是灭亡,但如果这是唯一能拥有男孩的方式的话,什么也无所谓。
“对不起,姐姐,恐怕……小彻不可以继续陪你了。”
在终于选择了坠落后,男孩却背弃了少女。
最后残留在男孩脸上的,一定是得意的笑——
最终带给可悲的少女的,绝对是无法挽回的结局——
[怎么、可以……允许你独自苟活?]
少女的脸上,在坠落之前,冷冷地,绽放出了报复似式的微笑。
a。[废弃教堂]
走在通向废弃教堂的路上,槐树林的树影忽隐忽现的,而我脸上的阳光,也如此捉摸不定。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一切的,死了这条心的话,就什么也不用在意了。
为什么非要因为少女的一句话,就再次踏上这条不归路?
前方的教堂前,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是北条雾枫已经腐烂甚至只剩下一堆白骨的尸堆,还是姐姐急于和我一起下地狱的可怕灵魂?
什么也不知道。
我再一次把自己又扯进了漩涡之中,那个善于使人崩坏的漩涡,也一定正在张牙舞爪地等待着把我啃噬吧?
看吧!它是如此的兴奋!
……
“为什么……”
我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嘴里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着……
那个男生——
有着女性一般温柔和善解人意的面孔的男生,此时正安详地坐在废弃教堂前的枯树桩上,手里的炭笔“刷刷”地描绘着那个像死了似的的教堂。
男生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脸上拥有唯美到几乎极致的微笑——这样的男生,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作画?
“为什么……”
我再次提出疑问,并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对方比我想象中的入神,直到我走到他身后时,还是埋头继续画着,那种认真地打从心底热爱着绘画的心情,竟然会停留在这种地方。
“《堕落天使的救赎》,这幅画却酿成了另外一位天使的堕落呢,苍崎风彻。”
意料之外,对方结束了脸上的笑容后,竟有着比一般人更为冷酷的表情。而最令我在意的是,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谁?”
“知世子学姐想要保护的对象,是你这种家伙吗?”
画笔这断了,在画上留下了无法补救的污迹。
男生很愤怒,也因此,我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高涧麻结。
高涧学长放下手中的绘画工具,站在我面前没有丝毫温柔可言的目光和我对视着,此刻,我已经无法开口了。
“初次见面,苍崎风彻。”
“……”
正当我看着高涧学长向我伸出的手,犹豫着是否要把自己的手也递上去时,高涧学长却一下子缩回了手。
“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屑和你这种人见面。”
无情地,对方显然根本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那么,你终于决定要了解一切了吗?勇敢地……即便真相比你所认为的还要更加残酷。”
“学长要告诉我吗,所谓的‘真相’?如果你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必须告诉我的话,我根本就没有选择吧?”
对于人类这种明知故问的做法,我打从心里的反感。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却一定要问出口才算好,这样的话,除了再一次证实内心虚伪的想法外,剩下的只有伤害了。
“很好嘛,还可以用语言来攻击别人……日记,你看了吗?”
“丢了。”
我无关痛痒地说着,原以为高涧学长会惊讶地大叫,或是和少女一样生气地瞪着我,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作出任何过于激烈的反应。
“也好,反正,我要告诉你的‘真相’,和那上面的完全相反呢。知世子学姐的死因,根本和你无关……不,也不能这么说,多少——如果你不出现的话,知世子学姐就不会哭了——”
高涧学长拾起地上的画,走到我面前地递给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我说:“仔细看看吧,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到这种地方来写生呢!这幅画里的东西,你应该很熟悉吧?”
我咽下一口唾沫,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幅素描后,双眼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再也无法离开——
作为当事人,我怎么可能忘掉那凄惨的一幕?
被叫做‘北条雾枫’的男孩被平日里一直被他欺负的男孩,唯羽由贵,在无意识中一把推下顶楼,当场摔成了碎片……
月色被隐藏的那个晚上,唯羽由贵成功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犯罪,之后,由于托孤所里的人完全没有提到过北条雾枫失踪的问题,唯羽由贵也开始学着淡忘这件丑陋的往事,试图让它在心里默默结上伤痂,直至剖落为止。
而这一切的一切——那个恶的夜幕,现在却被高涧麻结清清楚楚地描绘下来了!
为什么啊!
我明明把它藏得那么隐秘,姐姐会知道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为什么现在连突然出现的高二学长也会知道?
难道这就是惩罚吗?
不管是北条雾枫的怨恨或是苍崎知世子的不甘,他们全都想让我无法生活下去……
而且,即使我已经觉得生不如死,但只要我还是活着的肉壳,他们还是纠缠不休——是啊,我连仅剩的灵魂也为你们的谅解而赔上了,一定要我打到真正的“死”才肯罢休吗?
……
“这里。”
高涧学长的手指指在画上的老槐树林中,那个唯一没有被拉进黑暗的部分。
“你,还认得出她是谁吗?”
“……是姐姐……”
原来啊,姐姐当年就是在这里亲眼目睹那场事故的发生的吗?
好奇怪呢……明明那么显眼,就在我的身边,为什么当初我就是没有发现呢?
——原来如此,无法真正认可对方的人是我吗?姐姐试着站在最靠近我的地方,却不得不忍受被我无视的痛苦,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他人呢?
“给我看这幅画,是想替姐姐报复我吗?学长。”
我等待着回应,学长那瘦弱的身影,仿佛满载着对姐姐的思念,就像那名自称“死瞳”的少女一样,在无意识间,追寻着那个时候某人留下的身影。
“给你看的这幅画,是我根据知世子学姐告诉我的事实自己想象出的场景。但是,我想,如果能见到那座废弃的教堂的话,应该能想得更多更真实吧?所以,在医院醒过来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这里来。”
学长顿了顿,随后以伤感的语气说着,“你听好了,以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牢牢记住!另外……这些话,绝对不是为了你而说的谎言,这些绝对不是知世子学姐真心想告知与你的。”
他的脸上,因情绪激动而晃动着的,不止是泪水,还有的是——对于重新活过来的渴望。
b。[无法传达的爱意]
要怎么办才好?
望着男孩睡熟的脸庞,我会情不自禁想去抚摸,心中一再澎湃不止的情愫让我日益痛苦着。“好想了解他的一切,他的过去”等等想法,也不断地在侵蚀着我的理智……
但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男孩的心里,始终都上着一把巧妙无比的锁,这把锁把我拒之于门外,会令我无比痛心地微笑并祝福他幸福,然后,即使是这样,对方也不过把我当成了一个浮夸的小丑而已。
再一点点,只要再一点点的话,男孩就可以飞翔了!
带着洁白的翅膀,洁净的一切,向无际的外端飞翔,男孩他……即将远行,再也无法待在我的身边了……
为什么?
明明是我希望让他飞翔的啊!
为什么心里的痛却根深蒂固,无法消除?看着男孩渐渐恢复的笑颜,我再也开心不起来——自私也好,贪婪也好,现在心里只想把他留住。
……
由贵,能原谅我吗?
“我和知世子学姐并不是男女朋友,并且,那些谣言,都是知世子学姐和我故意制造出来的。”
高涧麻结,学校正传得沸沸扬扬的姐姐的男朋友,此时却在将整个真实的故事告知与我。
“为什么你和姐姐要做这种事?”
我无法理解,所有的所有我都无法理解,先不说姐姐会自杀甚至和我一起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好了,而如今,竟连他们正在交往的事也是假的!
“知世子学姐她很痛苦啊,就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绝对不可以喜欢上的人,害怕对方知道她的心意后再也不让她靠近,所以,连告白这种事也不敢去做,不,是连想都不敢想……之后的某一天,我偶然撞见了在学校后林里哭泣的学姐,就决定帮她了……嘛,也可能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温柔又胆小的学姐了。”
学长苦笑着,向前面紧紧地在盯着什么一样,他伸出手猛烈地想抓住那样东西。
“学姐的一切我都想拥有啊!可是,当我鼓起勇气对她说明了我的心意后,学姐直接拒绝掉了。她能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我的小由贵,我最喜欢的小由贵’,除了这些,学姐已经完全顾不上任何东西了!”
由贵!?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全身突然觉得格外的寒冷,连毛孔也全都瑟缩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及恐惧感全面袭来……
[唯羽由贵]
在我印象里,“唯羽由贵”是一个模糊却又确实存在,无法忘却的代词,因为他带给了我一切恶梦的来源,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鲜血,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绝望……如果没有了曾经杀过人的“唯羽由贵”的话,我不会让自己活在心门之后,尝试让自己自然地往下掉,也绝不会害死一直以来对我微笑的姐姐……
多么残酷的名字啊!
唯羽由贵。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好久,而高涧学长仍在对我说着所谓的真相——
“唯羽由贵是个恶魔,他不仅让知世子学姐深陷泥泞沼泽之中,还腰斩了两个人对于爱情的渴望。那个恶魔……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而是知世子学姐呢?如果当时唯羽由贵被人们发现了他谋杀别人的话,一切都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了!呐,苍崎风彻,你明白我的心情吗?你不会明白的吧!”
我的肩膀被激动的学长用力地摇晃着,整个的胃里以及腹部都恶心地想吐,于是,我只能够忍耐住反胃的痛苦承受学长对我所实施的报复。
紧接着,学长的拳头无情地落在了我的小腹,我吃痛地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上,却连一句呻吟也没有。
“为什么你不喊出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尽管心里面难过得要死,表明上还是像坚强无比的样子,反而却惹别人更加在意你的感受!这样这样永远都不会变!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真正容纳这个世间的存在啊,唯羽由贵!”
“……”
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满整张脸,学长的暴力还在继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闭上嘴,让学长一次性发泄完。
那么痛苦的人……我绝不要让高涧麻结成为第二个苍崎知世子,所以,就算再痛再反胃,我也不可以还手或者说一句“好痛”。
比起拳脚相加的学长,我更加痛恨让学长生气和无助的我,以这些皮肉之苦来偿还,或许一切会变的更好。
“为什么不放弃那道锁……”
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学长开始泪流满面地坐在绿荫下抱怨。他的手在颤抖,我的身体也在颤抖,但是,这种痛还是无法消除我的一丝害怕。
——真心地、害怕着姐姐的真心。
“学长,你的身体……还是回医院接受治疗比较好,脑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吧?纱布上可是印出血了……”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小鬼……”
“呵,学长你啊,知道吗?你和姐姐全都很温柔呢,虽然一个会把别人往死里揍,另一个会用死来威胁对方,但是,只有你们才是真正温柔的人啊!对,没错,真正的没,会飞翔的天使,是你们才对……”
学长的脸忽然红了,眼中又再次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因为太痛苦,而这次,终于可以哭出来。
c。[恋人、亲人]
结果是——少女心中最喜欢的那个人,早就已经在那个夜晚消失了。
面对跪倒在血泊中无比绝望的男孩,一直深深畏惧鲜血的少女终于产生了另外一种异样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男孩的痛哭,沾染上血色的他和废弃教堂前那片妖异的景色是如此相称,那样美丽令人深迷无法拒绝的男孩的脸,会让少女每一想到就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面泛潮红。
所以,那个时刻少女就在想,大概,这就是恋爱吧!
即使遇见自己认定的爱慕对象的场景过于血腥和无人性,而且根本连一点浪漫因素都没有,但少女仍旧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离开后想着要再去见上一面。
也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少女的父母带回了一个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小男孩,据说是从托孤所领养回的孤儿,因为母亲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所以父亲才决定照顾他。
多讽刺啊!
少女心中所思,心中所想的男孩——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弟弟——
[那么,‘唯羽由贵’这个过去的代称也不需要了吧?以后,你就叫作‘苍崎风彻’好了!]
但是,因为少女所认定的“天使”是就算堕落也一定会发出光芒的存在,“苍崎风彻”就接着罪恶的“唯羽由贵”,成了少女想要飞翔的第二对象。
高涧学长完全像是在醉酒似的诉说了,一字一句,都像是浸透了他鲜血淋淋的爱情。
“为了心目中本该飞翔的天使,知世子学姐决定执起画笔来描绘出自己的心情,她说,她想要去投稿,让‘小由贵’真正美丽不沾肮脏的样子呈现给众人,这不只是为了完整传达自己的心意,更是为了让天使真正飞起来……我,很担心学姐。”
高涧学长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姐姐已经完全把那时的“唯羽由贵”当作过于神圣的存在了,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
难、难道说!?
“姐姐决定和我一起自杀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无法接受我已经不再是她心里的‘特殊、绝对’的存在了吗?”
我惊讶地大叫起来,为什么我一定要到最后才明白这一点?姐姐有多么脆弱,满心爱着对年前昙花一现的“唯羽由贵”,最后却也是因为承受不起那份过于强烈的爱恋,决心要以死来结束一切。
“当她看见那副获奖的画上标有‘苍崎风彻’四个字的时候,知世子学姐的精神便随着她的内心一切崩坏了。她始终无法理解,作为她心里‘唯羽由贵’的你,为何最后却以‘苍崎风彻’来昭告天下。但是,等发现她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在你身上看见一丁点‘唯羽由贵’的影子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小由贵是,不会开心地喊着我‘姐姐’的人;小由贵是,不会和其他人其乐融融地生活的人;小由贵是,不会忘却那段血腥却又洁净到不可思议的人间天使;小由贵是……]
——“为什么了留住小由贵不让他死去,只能那么做了。”——
听那时的警察说,爸爸的车子上的刹车装置已经在车祸前就认为的失灵了,而且,根据现场车轮的痕迹来看,是车子自动向铁栅栏开去的……
一切都是那么明了,姐姐是,真心想和我一起死的。
[“在此之前,我愿意作为‘苍崎风彻’的姐姐,陪伴你直至死亡来临;在此之后,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作为……”]
姐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巨大的撞击声和车子里弹出的安全气囊的声音就让我害怕地大叫及捂住双耳,不敢再去倾听那犹如遗言一般的话了。
“……作为‘唯羽由贵’,一直守护着苍崎知世子吗?把苍崎知世子作为唯一的恋人那样……”
我笑了,姐姐没有说完的话,我认真地把它补充完了,这绝对不是我信口开河的话,而是充分考虑过姐姐真正心情而倾吐的话。
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再无视姐姐了;过去的我,认为姐姐会给我带来未来,她是让我幸福的存在;而现在,在了解一切后,我终于明白,姐姐不是给予的对象,而是渴望被带来未来的对象,她的希望,全都在我的言行中。
“高涧学长你,是真心喜欢上了姐姐吧?”
对方的脸上流露出错愕的表情,面对微笑着的我,不知他能看见什么呢?
“喜欢的人却看不见自己的爱意,这会是多么痛苦的事呢?姐姐她,从前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和我生活在一起,并以姐弟相称的呢?恐怕……在发现我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的情况下,就已经‘死’掉了吧?”
然后,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姐姐往日的笑容,是因为我太沉浸于自己的快乐之中,还是因为她的忧郁真的不够明显,所以我才会觉得那笑容或许真的是快乐的呢?
不,在更早的时候,或许就注意到了吧?
“但是,就算怎么厉害的喜欢,我都不可能把苍崎知世子当作唯一的恋人来对待啊!姐姐就是姐姐,不管我把我当成了过去的自己的替身也好,是真心对待我像弟弟一样也罢,我也不可能对她有其他的心情的!”
如果一开始就没见过该多?不,如果说,当初“唯羽由贵”被北条雾枫退下了楼的话,现在在这里接受责难的人,就不是我了……
真相——“死瞳”被委以重任的事,原来对于人类的存活有这么重要……只要“真相”被消除的话,就像是吸食毒品一样,自然活得比较轻松,没有负担了。
“这件事……就由我去拜托她吧!”
正在我发呆的时候,学长突然站了起来,用坚定的语气对我说,“那个少女,已经来找过你了吧?那么,由我去试着请求看看,请她帮忙消除真相。”
“为什么要这样?”
“你很痛苦不是吗?如果这个真相的存在让彼此甚至是已经逝去的学姐都无法安心的话,消除它是最好的选择了。”
“……”
虽然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安,消除真相什么的,这种事真的存在吗?现在对于‘死瞳’少女的一切信息,都是从她嘴里听来的,是否属实谁也不知道,更何况是——
“不必了,学长,这件事的真相就这样吧。以后,我会忘记发生的一切,努力成为‘爸爸妈妈’的儿子,一名正常的高中生,认认真真地活完剩下的生命;学长也请务必这样做吧,没有什么会比幸福更能带给已故的人慰藉了——至于‘死瞳’的事就别再提了,因为,她已经和我说再见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一些被风吹过的感觉,就像是被风吹过的枝叶,春光照耀在那个季节不可能出现的鸣蝉身上一样,我也被一种“不可能”的实感笼罩着。
是的,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被认作是“死瞳”的少女,已经带着和姐姐相像的脸,消失了。
[番外:与“瞳”的作战]
体内的鲜血正在沸腾,兴奋到无法沉睡——
敌人接近了吗?
是那样的吧?否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我,又怎么会感受到被禁锢在脑海深处的印刻的不安呢?
于是,为了不让那个白痴小彻和其他不必要的人也卷入其中,我停在了前往教堂的路上。
对方的气息还是像一百年前那么令人厌恶。不过,为了让我永远沉睡,他们竟然可以延续那个所谓的组织那么长的时间,还真是让我惊讶呢……
为了永远禁锢我的肉体,恐怕又牺牲了好几代子孙的一生吧?在过去我沉睡的一百年间,究竟有多少人因为无聊的使命而葬送了一切呢?金钱、权力、爱情……人们渴望的东西,估计他们连一点也没有尝试过吧?
切,比和尚还不如的“人类”……
带着鄙夷的眼神,我对周围的空气大喊了一声:“这里就够了,再向前的话,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了,出来吧。”
然后,一个很彪悍的男人,全身都纹着刺青的感觉很像黑社会的样子,就如那天那个男生说的一样——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啊,不会认为只有一个人就可以打败我吧?叫你的帮手们出来吧。”
“没有帮手。”
男子的声音很冰冷,好像随时都做好了准备去死——不,应该说,现在的他,身边的气压低得和死人没有区别了。
这就是他们为之而付出的代价了。
杜绝一切情感,消除表情,因为一百多年前的前车之鉴,他们的先祖不允许他们再拥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思考,简直是已经失去了“为人”“为首”的资格了。
“还有,连已经发现你醒过来的这件事,我也没有对别人说过。”
“……”
我的嘴角扯起讥讽的笑,男子身上所发出的冰冷和戾气,让我不由得有些讨厌。
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究竟是小看我了还是过于高估自己了呢?
“那么,一对一战斗,就此开始吧。”
讨人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厌恶地看着如同死尸一般的男人,对方抬起手臂,指向前方的食指像被什么不知明的东西点燃了似的,“嗞”地一声生出了橘红色的火焰。
“四方的火焰哪,请不要吝啬你的神力,为了好好地惩罚眼前暴戾无法则的瞳之少女,燃烧吧!”
男人的眼球突然放大,嘴里无比繁琐的咒语,在完毕之后,他指尖上的火焰立刻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咆哮着向我冲来,但是,先前气势磅礴的火龙在来到我面前距一公分的地方时,却像被什么阻碍了似的,无法前进。于是,火龙在尝试袭击了好几次后,终于决定放弃了。
“结界吗?不……”
“好好仰望着我吧!你要明白,所谓的‘火’,在我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我开始狂咲起来,因四周不断升高的热量而拂动的黑发下,我用我的瞳恐吓着对方的火龙。
[不准靠近!否则的话,你会被吞噬得什么也不剩了!]
那条火龙就在我的恐吓之下,漂浮在半空中,尽管自身散发着越来越暴躁的火焰,但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是瞳。”
最后,男人即使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地咬牙切齿着。
因为是瞳,所以明白自身的力量是无法抗衡的。不能作出任何动作的男人就在那条空有气势的巨大火龙下,眼看着我渐渐平息心中的愤怒。
“如果明白自身实力的悬殊的话,就趁我回心转意要杀掉你之前快走吧,一对一战斗不适合你这种无能的家伙。”
我转过头想离开,那一瞬间,背后的男人依旧不死心地用尽所有的力量将我周围绕上了一圈火海。
那个男人……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
为了那个不人道的封印,就忍心要耗上自己的一生吗?
火龙化作一片火海,又一次凶猛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大嘴,拼了命的想把我永远吞下去。
“燃烧吧!”
男人发动命令,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向我袭来,在那片燃烧到殷红的花火中,我却仿佛看见了男人正在哭泣的样子。
ああ——虽然很悲哀也很可怜,但我仍然无法原谅他。
“回去……”
我轻轻说着,但火却像被抢夺了操纵权,又很快退回了原来的分界线。
那是闪耀着比花火的赤色更加炫目的七彩光芒——是由黑色的虹光所发出的美丽圆弧——因为我的“瞳”,正在命令着:快点……回去吧。
所以,火焰很听话地远离了我。
……
男人扭曲着嘴脸又再一次大声对火焰命令:“给我燃烧!”但是,同样的,那些可怜的火在我和男人的控制下为难地燃起又熄灭,始终都无法拥有自己的生命。
“已经够了,停手吧,再继续下去,也只会浪费掉你的力气而已。”
——你赢不了我的。
“因为……不管怎样,只要你死掉的话,我们就不会痛苦了!”
!
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脸有了变化,嘴里却说着“要杀掉我”的这种事,我惊讶到了同情对方的地步。
他原本的命令只是将我封印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却希望把我给杀掉……
“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啊……被当作是封印‘死瞳’的武器,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别人拥有的天空……在我的眼中,我只能接受赤红象征死亡的颜色。”
“我想,只有真正到达彼岸了以后,我才能够生活的像正常人了……然后,青空也是一样的苍穹——”
“啪哒”
无比澄澈的,男人的泪光,竟在赤色的火焰中,被折射得如此亮色。
“你能够明白被你的存在而卷入这个‘大漩涡’的我们有多么痛苦吗!?虽说是为了和平与安定,但我们这些人的和平与安定又从何而来?所以说,除非你死,否则,‘绝对的和平’永远也无法到来!”
男人的眼泪已经像决堤那样拚命洒落,随之而来的是他更加疯狂和不要命的念咒:
“燃烧吧!燃烧吧!燃烧吧!将一切都燃尽,哈哈哈……”
“住手!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丧命的!”
男人已经疯掉了,狰狞的面孔失去了作为“脸”的存在,我现在面对的,是已经完全变成失去理智的狮子。
“嘶啦”
男人将血液吐出身体,接着,“嘶啦”、“嘶啦”、“嘶啦”——
已经……不是普通的吐血那么简单了——血液就像是自己擅自跑出男人的体外一样,毫无节制地喷薄着。
这一切都显示着,男人即将死去,这个信息。
———
“已经……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吗?”
低语着,我眼看那些火焰向我奔跑着,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因为,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这些火,马上就会追随呼唤它们的男人,一起消失。
“这个笨蛋……”
无谓的同情已经不需要了——
那么,看着吧——
“咔嚓”
像是什么机械零件坏掉似的声音响起,男人直直地双膝跪在地上,无神的双眼仍流着无法干涸的泪水……あ——从未有过的安心呢……
火焰消失了,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到男人身边,伸出手在他身上一推,男人就轻松地像坏掉的机械那样倒在了地上。
只有他的眼睛,还是毫不吝惜地将所有目光都投掷在那片青空之中。
“……因为,如果要看到这片只属于我的青空的话,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杀掉‘死瞳’,但是,我并不是笨蛋,死瞳的存在如果那么容易就抹去,我也不会那么痛苦了……那么,也就只有第二种了。”
“——死的话,或许就可以了吧?……真的,很漂亮呢……白云慢悠悠地飘浮的样子也好温柔呢……我还从未见过,比这还要美丽的事物……”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只是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
“想要笑的话,就对着你所追寻的事物微笑吧,因为……下一秒钟,或许他们就会离开了。”
脑海里出现了知世子和另外一个人的笑容,我也情不自禁地想要笑起来——虽然知世子和那个人都在最后选择了另外的对象来守护,但是,他们对我所表现出的微笑,绝对不是假的……确实……有认真对待过每一个他们所爱过的人啊。
“死瞳,到底在追寻着什么?”
“不知道。”
“那么,你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为了销毁吧。”
“所以说,你的存在,是零价值。”
……
“或许吧。”
男人至死也没有闭上眼,为了属于他的青空,他一直在探寻着——而我呢?如他所言,“死瞳”到底在追寻什么?“死瞳”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有所追寻的吧?
一定不是“零价值”吧?
我之所以会醒过来,不就是为了某样我所追寻的东西吗?到底是什么?我想追寻的东西是……
——[绝对……要活下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