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上午张文秋从知青宿舍出来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才与耿勤月分手回到知青宿舍。王继昌李小锁两个人都不在宿舍。阎明凯去了隔壁杨忠礼的屋打扑克牌去了。张文秋看看炉子里连个火星都没有。这才把早晨严明凯从二队扛回来的玉米麦秸一根根填进锅灶门。从水缸里淘舀着冰块和水一同倒进锅里。这才点火烧水。时间不大。王继昌李小锁两个人前后相跟着进了屋。张文秋问道“小丽回来了吗?”李小锁碎嘴妈似得说“等你接。小丽非得让狼吃了不成。还好。人家自己早回来了”
“几点回来的?”
“三点多了吧……又去大队了”
张文秋没有多问。还在往灶台里添加者柴火。这时屋子里多少有了些热乎气。李小锁脱去棉大衣。把锅里烧开的水灌进暖壶边问张文秋“你中午吃啥好饭。也不想着哥几个带回点什么。”张文秋站起身来。没有回答李小锁的话。从锅里舀了一茶缸水倒进脸盆。又从水缸里淘舀着凉水掺兑在一起。这才洗了把脸。无意中看见墙边水缸边戳着一棵白菜问了句“哪来的白菜。”
王继昌随口说道“小丽从车站上买的。给咱们一颗他们留了一颗”
“问多少钱了吗?”
李小锁接过话说“你这个人真小家子气。问多少钱干嘛。再说王小丽能要这钱吗?”
张文秋知道言语有失也笑了。其实张文秋的用意想问问车站上的菜比村里的菜便宜还是贵。今天又是阳历年。五里多地。王小丽一个人拿着两颗菜也真够一个女孩子受累的。洗完脸。张文秋去了隔壁的王小丽她们女生宿舍。冯继华和郭玉英孙桂兰正忙着烧水做饭。屋子里热气铺天盖地的。见张文秋进来。孙桂兰起身从桌子上拿了几张表格递给张文秋说“这是小丽拿回来的知青登记表。让交给你。四份。让你们屋里的人填好拿过来。”张文秋接过登记表看了看说“小丽呢。还没回来?”
“去打队了……”孙桂兰又去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张文秋说“我知道她去大队了。我是说她从大队回来了吗?”孙桂兰停下手里的活说“不知道。文秋。你啥时能这样关心我就好了。回来晚了还有人惦记”
“别逗了。她真的没回来吗?”
“对了。我想起点事来。你知道小丽从公社回来。她和谁一块回来的吗?”
“谁呀?”
“就是前几天让别人给咱们知青送肉的岳广会”
“真有这事。不会吧。你是听谁说的?”
“小丽回来自己说的。她不说。谁又能知道他们还走到一块去了”
张文秋点点头离开回到自己的屋里。把知青登记表放在衣箱上问王继昌“继昌。小丽从公社回来。你知道她和谁一块回来的吗?”王继昌看看李小锁说“她还能跟谁一块回来。自己呗”张文秋认真的说“她和岳广会一块回来的……你说这岳广会。阳历年不在家呆着。去车站上干啥去了?就为买菜吗?”王继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说“文秋。这消息不会是真的吧。”
张文秋想了一下说“等小丽回来吧……可能小丽想从岳广会哪里知道点什么。也不是件坏事。再等等看吧……”
的确。岳广会骑着自行车与王小丽从车站上结伴回来的。路上岳广会帮着王小丽把买的白菜挂在车把前。两个人谈论着各自一些有意思的事。说着让王小丽都有些听不懂的话。在谈到张文秋的话题时。岳广会显现出他对张文秋的崇敬和赏识。对张文秋的判断和敏捷的思维遇事沉着冷静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表示赞许。在知青们中间有着积极的响应和那种亲和力更让他赞不绝口。岳广会在谈到公社处理郝学成那件事时说“那天的事。当郝学成被押上车离开了以后。本来这事算是结束了。谁知郝万田来了这么一手。当时我也蒙了。看到治保会的人都冲上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啥。当听到张文秋‘住手’大喝一声。把所有人喝止住了。你们知青一下都围了上来把治保会的人隔离在两边。当时那阵势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事后很多人对你们知青有很高的评价……小丽。实际上知青和战友应该是一样的。也许再过几十年回过头来再重新回忆这段往事。你就会和我现在一样。永远割舍不下过去一同和自己共事的战友。对你来说是这些知青们”王小丽听岳广会这一席话很是感动。要不是前一段和岳广会有过正面接触以及在社员们中间反馈的问题。很难说他是一个什么的人。其实。岳广会与王小丽这次谈话很有心计。也频有些分寸。他希望这次谈话通过王小丽的口舌转给张文秋这是他的初衷。岳广会从很多事情上就发现张文秋不同一般人。他不敢低估比自己小十多岁刚刚毕业的学生。他用最好的字眼渲染张文秋。以此让张文秋对自己放松戒备心理。留给自己一些时间去争取大队改选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也想到。只有打通王小丽。在王小丽这个缺口中找准张文秋下一步的目标靶心。就能够提前应对各种事情避免引出的不必要的麻烦……
晚饭过后。张文秋王继昌王小丽接到大队通知到大队开会。大喇叭里重复了好几次。几个知青放下手的活相跟着去了大队。大队办公室来的都是个生产队的队长和大队领导班子的成员。支书刘殿伟村主任刘世昌治保主任刘殿魁以及支部副书记妇联主任等。三个知青进了会议室找了空座坐下。支书这才操着很浓的乡音说“临时开个会…啊…按说今天是阳历年。大伙应该在家里吃点喝点。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挺美的事。可下午公社打来电话通知各村利用节假日抓紧学习元旦社论。这也是习惯性的任务。啊。年年都是这样。当干部就应该走在群众的前面。政治工作谁也不能搞特殊。突出无产阶级政治。带动全面工作的开展。这也是历年不可动摇的路线方针政策。还是老话。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下面就让咱们知青来念一下今年的元旦社论。听听中央对新的一年工作方向再谈谈我们的认识。就这些……王小丽。你来念吧”支书把报纸递给王小丽。人们不停地抽着烟。时而听到咳嗽吐痰的声音。会议室里烟气弥漫。王小丽接过报纸看了一下标题。支书示意王小丽念吧。王小丽这才用很标准的普通话朗读着“新年献词。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一九七五年元旦社论……团结战斗的一九七四年过去了,我国各族人民欢欣鼓舞地跨入了一九七五年。……要实行民主集中制,开展积极的思想斗争,增强“一班人”的团结,进一步搞好各级领导班子的建设。”张文秋坐在离火炉最近的地方他看着火塘内大块的煤炭和烧得通红的半截铁皮烟囱。轻轻的靠了一下身边的王继昌示意着他。压低声音说“给咱们知青买的煤。不知啥时才给咱们送来。我看在不送。我就搬到这来”王继昌笑笑说“亏你想得出来……”张文秋也觉得自己好笑。他看看身边的人没有注意自己接着说“这可是新社会。知青宿舍那是旧社会。新旧社会两重天。这里是暖意融融。咱们那是饥寒交迫”王继昌轻声说着“这句话好像不是你说的。你小子这可是立场问题”
“不像我说的。还能是谁说的”
“好像是赛赛她爹说的话”
“他是四类分子。他才不敢说呢”
“那你敢说”
“我…我傻呀。我他妈的更不敢说”一句话逗得王继昌差点没笑出声来。王小丽还在念着那份报纸。人们根本就没去理会报上的文章说的什么。三三两两的闲谈着其他事情。刘世昌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日历纸撕下一条。将碎烟叶放在纸上卷了一支旱烟。走到炉火前用铁铲铲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煤渣。对着火点燃了卷好的纸烟蹲在炉火前。把皮袄裹了裹声音很低和张文秋说“阳历年也没回家看看。父母也不想你们吗”张文秋坐在长条板凳上弯下腰说“没有。在小剧团的知青都没回家忙着拍戏。我们三个留在大队写工作总结。哪有时间回家呀”
“啊…家里没啥事。帮着大队做点工作也好。过几天公社干部来咱们村蹲点。年前的事情也多。改选领导班子。抄抄写写的离不开你们。等忙过这一段再回去看看。”张文秋没有明白刘世昌这句话有什么含义。也很少与刘世昌有过正面的接触。张文秋没再多想。他认为改选是村干部们之间的事。公社早已确定下的与知青毫无关系。眼下最为当紧的是尽快解决知青冬季取暖问题。这几天每个知青夜晚。都带着棉帽子睡觉。有的知青手脚都懂得裂口子。走路都很困难。即使支书大会小会一再说解决好知青的生活问题。落实起来就很难。理由知青安家的款还没到。让每一个知青感到苦不堪言。张文秋在想。在今天的会上他要为知青争取解决眼下的当务之急取暖问题。他在罗列着自己想要说的话……
人们三三俩俩的外出方便。更有一些老爷们毫无顾忌的站在院子里就地小解。大队院子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电工在旁边的电闸箱内更换着电闸开关和保险丝。会议室里人们进入讨论话题。大多都是议论的中心围绕在支部领导班子的改选上。没有一个人去谈及社论中提到七五年的政治工作‘要实行民主集中制。进一步搞好各级领导班子的建设。’等相关的话题。会议结束时。支书把大队领导班子的主要成员以及村主任妇联的人留下。其余的人开始陆续起身离开。张文秋立即起身和大伙说“等一下。有件事我和在场的队长们说一下。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支书。这样可以吗”张文秋留住了所有的人。支书和其他人又归到原位。人们不知道张文秋又要谈什么。更让在场的人感到他耐人寻味。看到人们都坐下了。张文秋情绪很激动的说“今天。我想利用开会的时间和在座的生产队长们谈一件事。因为我要说的事至今为止已是第四天了……”张文秋停了一下看看支书和大队的主要领导又想了想接着说“现在知青宿舍的每一个房间里如同冰窖。因为知青宿舍用来取暖的煤炭都已用完了。最起码做饭用的烧柴。也是我们知青每天早上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大田里捡柴禾。前几天我找过支书村主任。我们知青理解大队现在确实有困难。中央拨给知青的安家款没有到账。所以克服眼前的困难。知青没有任何怨言。可我今天要说的不是唱高调。而是低调求助在座的生产队长们帮帮我们知青度过今冬的最寒冷季节……今天是阳历年的第一天元旦。各家各户都围在炉火前感受着家庭的温暖。在我们知青的宿舍里。水缸里的水结成冰。做饭没有烧柴。取暖没有煤炭。睡觉带上棉帽子。这一切知青有谁不想自己的家。想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而知青们暗自落泪。泪水却流在自己的枕头边上。我们不想这样做。竟可能的把困难留给自己。每天早上知青到大田里捡柴禾。有多少柴禾值得去捡。等我们把柴禾捡回来时。知青们手脚都冻的麻木了。王小丽写总结报告的笔冻得划不出水来。可她自己把钢笔捂在自己的胸前把墨水化开再去写。怕耽误大队的工作……”张文秋眼睛都湿润了。王小丽擦着泪水。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听着张文秋煽情的话语。人们的目光直指大队干部的每一个人。张文秋继续说“知青能够克服更大的困难。我们就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就是要在艰苦的环境下磨练自己锻炼自己。刚才我和王继昌围在炉火前。我真感觉炉火的温暖。我舍不得离开。因为它能让我们每一个人感到温暖。感受家一样的温馨……我张文秋不是知青推荐的代表。我只是普通的知青。做过大队调查组的程员。在这里我向能帮助知青的各位生产队长鞠躬。谢谢你们”张文秋深深的鞠躬让在场的所有人眼睛充满泪花。支书刘殿伟站起身来语调显得很沉闷说“刚才知青张文秋的话大伙都听到了吧。年根底。有很多事我也是脱不开身。张文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让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的确。张文秋也和大家说过。不是大队不去解决。而是煤站节假日都放假了。你们队长们看看想个办法。这事咋个解决法。大伙议议。。”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说着“咳……这叫办的啥事。这些孩子们冻了四五天了。也没人问行问行。谁家没孩子。把队里的烧柴拉一车送过去。有啥难办的事。咋能让这些后生们女的大冬天到里拾柴禾吧……这事办的……”有些人开始在埋怨。村主任刘世昌听着张文秋刚才那一席煽情的讲话。他感到自己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张文秋敢于面对事理。有自己独特的思维判断力。这是一个人很难具备做到的事情。张文秋做得竟如此出色令每一个人为之感动。有题在先给大队留有可下的台阶。求助生产队长。实际上给大队施加压力。通过另一种方式取得人们的心。刘世昌从心里钦佩这个二十岁的小青年。张文秋王小丽王继昌先期离开大队回了知青宿舍。把足够的时间留给大队和生产队长们。解决知青目前遇到的困难本来不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就在大队领导班子即将改选的时候。无人再去理会知青的生活问题。大队干部们的目光都转向改选以后的补缺位置上。为能争取到领导班子的一席之位。有个别干部在利欲熏心的驱动作用下。挖空心思寻找自己浮浅的能力跻身大队的最高层……
张文秋王小丽王继昌相伴离开大队。一路上王继昌不解的问张文秋“文秋。刚才的事。你也来得太突然了吧。我真有点担心。你是咋想的?”
“能咋想。脑瓜子一冲动。胡乱说一通贝……我实在是听不下去那些人空空的讲什么大道理。问题摆在眼前不去解决实际问题。唱那些高调干啥。想听高调我去小剧团了”
“你呀…脾气性格也太急了点”其实。张文秋做任何事情也很有顾忌。并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没脑子的行为。他把该说的话想过之后。婉转的告诉那些生产队长们。去督促大队领导在知青问题上的不作为能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这是张文秋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去求助生产队长们的施舍。张文秋反问王继昌说“是不是只有悄然不惜的等待才是正理。都三四天了。你听见哪个队干部主动说过现在就解决知青的烧煤问题……没有。任何事情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咳。我是说你这样和大队叫真。事后给你小鞋穿不值得。何必呢。咱们受点委屈。干嘛让他们不痛快”王继昌有些忧虑。张文秋若无其事的说
“别忧心重重的。他痛快了。遭罪是咱们。能解决问题吗?我觉得今天这事也出乎我的预料。你看那些生产队长。平时大话不敢说。今天倒是埋怨大队做事欠妥。所以。仅为这点事就给个小鞋穿。我看大队干部也太小心眼了点吧。要是真的这样。起码现在不会。离抽调还有三年呢。顺其自然吧”几个人边走边聊。王继昌的手电显然电量不足。照在路上只是黄呼呼微弱的光亮。何家屯的街道黑漆漆的。残月弯弯挂在白杨树林中。彷佛在削刮着枯干的几片枝叶。张文秋看着天空中弯弯的残月和灰蒙蒙的白杨树林。不远处知青宿舍的排子房的门窗透着灯光。宿舍的大院里传出乐器扬琴板胡的弹唱声。显然。在小剧团排练的知青都回到了宿舍。张文秋转过身来问道“你们两个谁知道今天是旧历的什么日子?”王继昌不知道张文秋又想起什么回答说“你是想起一处是一处……小丽。你知道今天是旧历的啥日子吗?”
“阳历的日子我都快记不得了。还管它旧历呢”王小丽不加思索的回答王继昌的问话。张文秋深有感触的说“今天是旧历十一月十九”
王小丽疑惑的说“也不是啥特别的日子”
张文秋半开玩笑的说“对于你们肯定是不特别。对于我还真是特别。每年这一天。父母都要为我做上一顿生日面条。今年的面条是吃不上了……只有冰冷的屋子和几个知青在寒舍相伴了。”王继昌王小丽这才领悟张文秋为什么要问今天旧历的日子。
生日记载着一个人来到世间的开始。也意欲着漫长的人生坎坷路甜酸苦辣都要尝试着把它走完。人们把生日的这一天。寄托人生最美好的祝福与希望。少一些坎坷多一些平和。正是这样张文秋用平和的心去善待每一个人。王继昌王小丽张文秋走出白杨树林。张文秋自言自语的说“但愿这个夜晚。我们能有一个温暖的屋子……”
王小丽元旦那天与岳广会相伴从车站上回来以后。几天来一直情绪不高。岳广会和王小丽说了点啥张文秋全然不知。张文秋也不过问。
然而。出乎张文秋的预料。王小丽这几天话里有话的规劝张文秋。村子里的事我们知道的太少。尽量避免去社员们家中。有些闲言碎语的会影响一个人的政治前途。前一段调查工作告一段落了。下一步大队怎样安排谁也吃不准。对王小丽的这一席话。张文秋没有反驳和做更多的解释。点头应允了王小丽对自己的规劝。但张文秋已很清楚的察觉到。王小丽的反常举止与岳广会之间的一习谈话有着密切的关系。似乎王小丽言语之间在暗示着张文秋。
大队要在知青中选拔有能力的知青参与大队的领导班子建设张文秋确表现的不是很积极。王继昌则很有信心。
通过前一段时间王继昌与张文秋的接触。王继昌对张文秋有了一个重新认识。张文秋的思路总比别人的要提前半拍。当人们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时。他又很婉转的留出一个话口。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平稳的下这个台阶。即把事情做成了而又不会伤及到他人的自尊心。张文秋的脆弱看不了别人伤心流泪。心肠太软。他好几次也曾被人们的泪水所感动。正是张文秋独特的性格和善良。同时也感动着每一个人。在何家屯的社员们中间。张文秋只要在何家屯村子里沿路去的地方。都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就连五六岁的孩子也要躲在自家的门后探出头来做着鬼脸说“……知识青年张文秋……知识青年张文秋……”张文秋看着天真的孩子。也做一些让孩子们喜欢的动作拉近了与社员们之间的情感距离。有更多的人开始热情的邀请他到家里随意坐坐闲唠唠家常。这一切。让张文秋感受到他们的淳朴善良和对自己一种崇敬挚爱。
腊月二十三。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打点过年的食品。换粉条。订豆腐。生豆芽。炸油香。割肉。这是人们一年中最为快乐的时候。何家屯的街面上人们开始走动的比平时多了起来。刘静云背着药箱出了家门绕到去了耿勤月家。走到耿勤月家栅栏院门前停下脚步。四下看看很警惕的拉开院门匆匆进了院子。耿勤月正在院子里收拾着咋七乱八的农具。看到刘静云进来忙打招呼说“静云叔。您来了进屋坐吧”刘静云没有进屋径直走到耿勤月面前说“勤月。有点事和你说一下”
“静云叔。啥事呀在、”耿勤月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看着刘静云焦虑的眼神。耿勤月心里也在突突乱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静云压低声音说“现在大队正在开调整领导班子会。你妈常说的那个知青张文秋。现在留在大队写检查了听候处理。不知道是因为啥事……咳。人们常说枪打出头鸟。这么多年了。这些村官总看着比他们强的人碍他们的事。竟想些花花肠子糟践人。勤月。抽时间你去问问张文秋。究竟是咋的回事多劝劝他……我想。大队也不会对一个知青怎么着。”
“他犯啥错了。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咋说犯错就犯了。这刚几天呀”耿勤月不解的问着。刘静云从药箱里拿出几副中草药。张凤巧推开屋门说“刘大夫。咋不进屋呀。有事吗?”
“啊。没事嫂子。这是启光哥的草药我拿过来了”张凤巧来到近前接过草药。刘静云说“嫂子。那个知青遇到点麻烦事。我和勤月说说。抽时间让勤月问性问性。究竟啥咋的回事。”张凤巧看看耿勤月说“勤月。啥事呀?”
“妈。能有啥事。一个知识青年。能有啥事……”刘静云若无其事的说“嫂子。我来时听到街上的人说。村支书换成李云了。岳广会和那个知青王继昌现在进了大队治保会。那个王小丽现在是大队文书。唯独张文秋没给他安排……”
“没安排就没安排吧。拉屎排队总能轮上吧。也别去和人家去争。张文秋这孩子太要强了”几个人正说着话。赛赛也进了耿勤月家的院子。赛赛近前说“婶子。勤月姐。我爹叫我过来告诉你。人们在街上议论说。大队要对张文秋进行审查。不知道因为啥事。还说如果张文秋检查不深刻。就对他采取措施……”耿勤月看着母亲。那种眼神含着女儿对母亲的期盼一种求助。她的心在微微颤抖脸色显得的苍白憔悴。几个人也感觉事情有些突然。但又没有啥更好的办法。着实让每一个人顿感万念俱灰束手无策。刘静云安抚着耿勤月说“勤月。这事别着急。这只是街上人们瞎叨叨的话。现在大队正在开会。具体啥情况谁也说不准。再等等看……”张凤巧这才把几个人让进屋里。刘静云看时候不早推辞说“嫂子。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进去了。”刘静云很仓促的离开。赛赛看看耿勤月也无心再说啥。她仍对耿勤月心怀着不信任。很难从郝学成的锒铛入狱的阴影中走出。她一直在怀疑耿勤月与张文秋是加害郝学成最直接的当事人。所以。自郝学成入狱后的两个月的时间里。赛赛几乎断绝了与耿勤月的来往。今天郝学有听到张文秋被审查的消息后。也感到事情的突然。郝万田指使赛赛过来问个究竟。并且安慰一下勤月。其实在赛赛的心理很不情愿做自己不愿做的事。郝学成的入狱公开了耿勤月与张文秋之间的恋爱关系。她后悔自己成全了张文秋为谋取政治资本合谋耿勤月从自己口中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郝万田近一个时期。也在反复想着郝学成被押解后所发生的事。张文秋的举止令郝万田万分愧疚。张文秋的做事人品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糟糕。留给人们是无限的遐想匪夷所思。张文秋在社员们中间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形象。更换大队领导班子怎么会牵扯到审查张文秋。着实让郝万田陷入一片沼泽不能自拔。他想过事出突然有它的针对性。因此。郝万田暗自为这个知青的政治前途担忧。他很清楚如果张文秋真是向人们所说的那样接受审查。很有可能与自己的那次冲动动手打了张文秋有直接关系。如果。当时的张文秋迎合大队攻击自己。那么郝万田将面对着的是皮肉之苦。更有可能自己跟随郝学成锒铛入狱。而让人不解的是。张文秋控制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给自己留了一条出路。张文秋接受审查应该是由此引发的政治立场问题。郝万田开始自责。由于自己的鲁莽过失害了这个年轻人。她不得不指使女儿赛赛去耿勤月那打探消息。
刘静云离开后。耿勤月的母亲张凤巧把赛赛让进屋里。耿勤月急切的想知道到现在张文秋的情况。她不容母亲分说穿戴好衣裳就要去大队找张文秋。母亲和赛赛连拉带拽的阻止了耿勤月。赵启光在炕上长吁短叹。润月躲在一边听着母亲他们之间的谈话。看到姐姐急不可待的样子。她知道大哥哥可能出事了。在润月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人与人之间不和谐的感情阴影。她舍不得大哥哥。她担心。恐惧。那双稚嫩聪慧的眼睛滚动着泪花。
赛赛安抚着流泪的耿勤月……
大队的会议室里来的都是各队的生产队长及支委的成员。而今天最为抢眼的是岳广会也在这些人们中间。他的到场使在场的所有人顿生疑虑。张文秋王小丽王继昌也被召集到大队参加会议。三个人落座后。王继昌示意张文秋在开会人群中的岳广会。张文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人们静了下来。村支部委员革委会主任刘世昌主持今天的会。刘世昌站起身来有意识的看看张文秋坐的位置。这才开口说“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也是过小年了。经过前一段大队领导班子的评选。经公社研究决定。正式通过咱们村大队领导班子的人事变动。下面就有来我宣读一下公社党委。革委会的决定……中共郭垒庄公社党委。革命委员会文件。郭字第xx号。关于何家屯村党支部。革委会领导班子的任免决定。任命。李云同志为何家屯村党支部书记。任命刘殿伟。刘世昌。刘殿魁为支部副书记。任命刘世昌为何家屯村革委会主任。任命刘殿魁村治保主任。岳广会村治保副主任。知识青年王继昌治保委员。任命知识青年王小丽为大队文书……免去刘殿伟村支部书记的职务……”刘世昌宣读完毕。人们还在静静的听着。似乎都在关注是张文秋的职务。然而。刘世昌接下来的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刘世昌和旁边坐着的李云示意了一下说“说一下知青张文秋的情况。大队和公社专门就张文秋的事在一起议了议……啊。怎么说呢。张文秋在前一段工作做的是出色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张文秋在大是大非面前。张文秋表现得让众人失望。那天的事大伙还记得吧。张文秋在众人面前公开保护受管制的四类分子。你想过没有。这是原则立场问题。你忘记了你是代表大队协助调查着火的事。不是你个人行为。郝万田公开对你行凶殴打。他的矛头直接对准的是大队。这是公开挑衅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社会主义制度。这是阶级斗争的生死较量……公社党委也考虑到你是刚从校门出来的知青。缺乏斗争经验。公社口头对张文秋提出批评教育。写出书面检查。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端正态度……张文秋。这是公社做的决定。你有啥想法也可以说说。啊。放下思想包袱。你还是知青中的骨干……”张文秋站起身来看看四下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声音低沉的说“李书记。刘主任。我感谢公社对我一个刚刚插队的知青的宽容。我会认真接受检查。重新认识自己的错误……大队的职务对我来说。我没把它看得有多重。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是体现在进不进大队领导班子。而是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怎样的去作为。我想。只要我对党对人民的忠诚和一颗赤胆忠心。我相信我做任何事情都会做的更好。每一个知青也会做得更加出色。还有。只要我们坚定不移的执行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一伟大号召。就不会惧怕任何事情的发生。我要强调的是。在农村和广大的社员们中间。一个受管制的四类分子。他能承受得了治保会对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进行围攻吗……一旦老人出现意外。想到过后果了吗?……”岳广会突然站起来说“对阶级敌人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还要考虑后果吗。治保会的做法没有错。正是你张文秋的做法。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致使大队的方方面面的工作陷入被动。你是直接的责任人。你还有啥话可讲”
张文秋立即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很严肃的回击岳广会说“你怎么知道大队的工作陷入被动。别忘了你今天才刚刚任命。你过早插手大队的工作。你的手也申的太长了吧。我也明确的告诉你。在处理郝学成的问题上。大队的工作曾得到县党委和公社党委领导们的认可。你没有事实的胡言乱语是在诋毁大队前一段工作的成绩。更是对治保会前一段工作的矢口否认。工作有没有成绩。还轮不到你岳广会在这做总结发言”张文秋步步紧逼。岳广会知道自己言语有失急切辩解说“我并没有否认治保会的工作。而是你张文秋的做法恰恰给了四类分子一个可乘之机。在你的保护之下。使得受管制的四类分子脱身离开。这是严重的政治立场问题。”张文秋立即插嘴阻止岳广会说“不错。没有我张文秋出面制止。势必会引发难以控制的事态发生。那些观望的社员和众知青当时的举动。已明确的说明他们的内心活动。是对刚刚失去老婆孩子的家人。多一些理解。执行政策而不是激化矛盾。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这是毛主席一贯倡导的最高指示。对受管制四类分子的政策是监督劳动改造。在执行政策的同时还要注意执行政策的方式方法。这就是策略。如果忽略斗争的方式。就会使领导干部犯极端的错误……”
此时坐在一旁的刘世昌也站起身来制止两个人的唇枪舌剑的倒戈说“不要吵吵了。都别说了。有啥问题。回头再议。就到这吧”
岳广会仍然把嗓门提的很高说“知道你张文秋花花肠子多。也没人能把你知青怎么着。你就占知青这个优势。所以你才敢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你是在敌视知青到农村插队落户。干扰知青前一段的工作调查。就是有些人。借助自己当过几年兵就目无国法。横行村里。为所欲为。并威胁恐吓那些抱怨的社员。甚至还有在坐的生产队长。也遭到过你的威胁利诱”
岳广会顿时脸色变得苍白“我是当过兵。咋的了。你所听到的。只不过是和我岳广会有过过节的人。你把话说清楚。这些队长都在。我威胁利诱谁了”
张文秋毫不示弱把手一指说“你应该对你的行为有所收敛。让社员们去敬重你而不是惧怕你”
“张文秋。你要对你说的话要负责任。你是在混淆是非。避重就轻自己的问题。你必须做深刻检查”
“我提醒你。你在越权。只有支委干部和李书记才能对我这样说话。知识青年是在大队党支部革委会的领导之下。不是在治保会的领导之下。把你自己的位置摆正了。这是支部扩大会。决定权在支书。而不是你”
岳广会显然被激怒了。他推开身边的人冲向张文秋。与此同时会议室里的人顿时乱了起来。李云书记也立及站起身来阻止岳广会。生产队长们也开始吵吵起来。“胡闹……太不象话。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呀。离开打架就解决不了问题是咋的……”
“……咳。都不是省油的灯。”
“……过分。跟一个知青争得面红耳赤的干啥”
“……这可来了个敢惹他的人。都他妈的不是善茬”
“……”
在乱哄哄的吵闹声中会议结束。两个人在队干部的劝说下离开大队。岳广会不愧是自称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紧走几步来到张文秋面前。被王继昌抢先一步把他推开。岳广会很是尴尬和王继昌笑笑说“继昌。我和张文秋说两句话。事都过去了。有些个人观点不同。以后坐下来把问题摆在桌面。说开了。没有大不了的事。何必呢”
张文秋停下脚步看看岳广会苦笑道“何必呢。岳大主任……多关照自己就是了。我写我的检查…不。还有调查报告……”
两个人会意的点点头。